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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无奈退学之后,陈小宜没有一天是轻松的。一方面,她必须赶着学校的课程,自主学习;另一方面,她必须要想到一些方法去提高自己的能力。
其中,她觉得提高自己的注意力是个很重要的环节。为了训练注意力的高度集中,陈小宜想到了一个极端的方法:到闹市中读书。
她每日清晨都起得极其早,急忙赶到离家最近的菜市场。那时,菜市场里熙熙攘攘,水泄不通。陈小宜放下自己的小板凳,坐到墙角,拿起一本书,安静地坐着看。
起初,她当然收到了许多奇特的目光。那些早上买菜的大爷大妈在经过她时,都露出不解的眼神。那一双双疑惑的眼睛似乎在说:“这小姑娘的行为怎么这样奇怪呀?”
被千百双眼睛盯着的感觉极其难受。陈小宜手拿书本,但心里却是火烧般难受,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她拿书的手不由颤抖起来,这些像看怪物般的目光令她想起那日被欺凌的场景,那时也是那么多的人,也是这种眼神。那种鄙夷的眼神,如同寒刀一般,直直地将她的心一片一片刮下。
过了将近一个月,陈小宜才能够勉强在这种心理和生理的巨大压力之下完成任务。
两个月之后,陈小宜已经能够完全不理会闹市的任何事物,整个人完全地投入到书本之中。
一日,陈小宜依旧如往常一般在墙角处读书。读完后,她习惯性地喝了一口水,感觉整个人身体舒畅之后便站立起来,准备离开。此时,闹市已经逐渐安静下来。陈小宜微眯着眼睛,放松地走在宽敞的大道上。突然,她感觉像是撞到了什么人,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的拐角立着一个人。她急忙抬头,连声道歉。
那人温柔地轻笑:“没关系。”
陈小宜扫视了一眼他的脸庞,感觉心停了一瞬。她的五脏六腑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冻住,在瞥见那人脸上柔和的笑容时心中却又涌入一股暖流。冰火两重天,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那人的面孔极其英俊,棱角分明的脸庞,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笑起来时,眼睛里似乎含着无限的温柔,如和煦的阳光,融化一切的寒冷、静默。
陈小宜呆呆地盯着他,渐渐入了神。良久,她开口说:“你站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那人愣了一瞬,随后笑着说:“好几分钟了。”
陈小宜似是捕捉到了他神情中闪过的一丝疑惑,道:“不知道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像是在这里站了一段时间。”
她心里微微诧异这种微妙的感觉,又有些惊讶他与众人不同的表现。她微微颔首,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打断:“这种方法,其实我之前也试过。”
陈小宜微微放大双目,眼睛一亮,笑着说:“原来如此。”
那人走近她,微微一笑,道:“我站在这里好几天了。你现在才发现我。看来你的训练结果不错。”
陈小宜挠了挠头,掩藏不住心中的喜悦,她咧开嘴大声笑:“一开始本着试试的想法,怪不适应的。后来,越来越能沉浸其中了。无论周遭环境如何,我心里是沉静的。”
她微张嘴唇,刚想问他的名字。突然,她的手臂一阵冰凉。她连忙反应:原来下雨了。
对面的人笑着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在雨里奔跑。雨点被两个身影卷起的风刮得直向后斜,莫名渲染出一种浪漫的氛围。陈小宜心里别扭地想要挣脱,然而那双手却不听使唤一般牢牢地与他的手粘在一起。
陈小宜只觉得此时她仿佛听见了一种声音,不是雨滴滴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声音,不是脚踏着雨水噼噼啪啪的声音,更不是两人轻轻地呼吸声。陈小宜一愣,发觉自己竟然迟钝到这种地步,那分明是怦怦的心跳声。
两人不久后跑到了街角一所书店。陈小宜理了理稍稍湿润的头发,笑着道谢,又蹙了蹙眉,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小声嘀咕了起来。
她转过头,笑着说:“要不要进去看几本书?我经常去这家书店的,里面有不少好书,我可以给你推荐。”
那人微微垂眼,嘴角略带笑意:“若是家琴行,我想我会更有兴趣。”
“你对乐器感兴趣?”陈小宜有些诧异地盯着眼前的人。那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块极其剔透的宝玉,是翩翩少年。她实在无法将眼前的人与舞台上张扬的歌手联想起来。就算是个歌手,可能就是那类唱抒情歌的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邀请你来参加我的演唱会。”那人笑了笑,“那是不一样的我。绝非现在这样的庸俗。”
陈小宜望了他一眼,想说一句“你才不庸俗呢!”。但她只是迟钝地摇了摇头,一双手紧紧地抓着布袋的一角。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至少在我遇见的人当中。”陈小宜静默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
少年点了点头:“其实,你也是。”
他望了望屋檐,望着那里的最后一滴水滴滴尽,温声说:“雨停了……那……有机会再见吧?”
陈小宜听后一慌,害怕没有机会了。因为,训练已经差不多了,她不会再天天来到这个闹市,不会再遇到他了。陈小宜掩藏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忽而心中一喜:“你说的是……有机会!”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是A市的人吗?我可以怎么联系到你?”陈小宜顾不得那么多,只是一股脑地把心中的问题全部说了出来。
少年笑得灿烂,脸上染着白里透红的好看颜色,扑扇的睫毛如同蜻蜓一般,眼睛里闪着亮光。
“我叫易子清,三水青。”他笑着说,“目前是A市音乐学院的大二学生。”
陈小宜听后,急忙拿出一个小本子:“我叫陈小宜,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她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递过手中的纸条。
易子清接过纸条,指着本子道:“这个,可以给我一下吗?”
陈小宜点点头,将本子递给了他。只见易子清飞快地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礼尚往来。”易子清轻笑着将本子还给了她,“那么,有机会再见。”
陈小宜欣喜地笑了笑,点了点头,握着本子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一定!”她凝视着易子清远去的背影,笑着说。
自那之后,陈小宜和易子清时常联系。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和他也很多共同点。比如,两人都喜欢玩逻辑推理游戏,都喜欢赏析音乐……
两人起初只是在网络上交流,后来,两人空余时间便会相约在书店或者x街的amy琴行见面。那段日子,他懂她的痛苦过往,迷茫未来;她亦懂他的忧伤,他的脆弱。他们陪伴在彼此身边的那段时光是他们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易同学……我可不可以叫你易同学!”陈小宜抬起头,望向他温柔的双眼。
“为什么?”他有些诧异,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陈小宜将手背在身后,小跳着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叫子清太亲密,叫子清哥太生疏。叫易同学显得咱俩是平辈,给人的感觉也是很恰当的!怎么样?”
易子清盯着她看了几秒,若有所思。随即微微地点了点头,笑道:“好。”
易子清关上相册,眼里却悄然升起落寞之色,他喃喃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当陈小宜兴奋地告诉他自己最喜欢的歌手是周紫茵,并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她的唱功,创作才能,并直言她是天生就适合站在舞台上的人的时候,易子清只能静静地苦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突然觉得那么的讽刺。
“周紫茵,你真的很成功……”他呢喃道。
“什么?”陈小宜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易同学,你什么意思啊?”
易子清变将其中缘由尽数告诉她。他急切地去观察她的表情,而后很后悔自己逞一时之快而忽略了她的感受。但是,他只发现陈小宜眼底波澜不惊。若是说非要找出什么变化,那便是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了,绝不同于一般人塌房后的愤怒表现。
易子清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她只是个稍微有些特殊的女孩,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特殊。易子清到现在还记得,当他问她是否相信自己所言时,她没有一丝犹豫地说:“当然。”
易子清有些茫然。他记得小宜曾经提过自己在这段时间一直听一位歌手的歌,她十分欣赏那位歌手,那位歌手几乎是她的精神支柱。可是,自己与她相识不过一个月。为什么她可以那么斩钉截铁地肯定他的说法?
怎么可能?
“可是……周紫茵是你的偶像……你真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易子清抬眼看着他。
“是的,你说的没错。但我与你熟悉,我信你,这毫无疑问,无需重复。”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又垂下眼,道:“但是……易同学……你好像真的很爱她。不……是肯定。你的情绪从来不会有这么大的波动的。只有当你提起她的时候,我感觉你整个人气愤到颤栗。”
易子清有些动容,短短一个月,她竟对自己如此了解。而自己却只是以常人的情理变化来预判她的行为。易子清不由有些惭愧。也是在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去了解面前这个女孩,忽然很想很想……
他望了一眼陈小宜,随即听到了他此时难忘的一句话:“没关系,慢慢了解。无论如何,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永远相信你。”
事实也确实如此,相识快两年,陈小宜好像在某个时刻真的走到了他的心里。更确切的说,是在他心里有了一个位置。那个位置,无人可以替代。
易子清现在才明白,早在她说下那句话的时候,他就被这个女孩吸引了。一年的时间里他们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彼此早就是对方最重要的人了。
在与她分离后,易子清过着颓然的日子。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努力否认自己的喜欢,正在努力地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简单化。可是,只要一想起她呜咽的言语,他的心就如刀割一般难受。
易子清现在终于不再否认了,他也喜欢着她,很久很久了。
可是,这份爱,是他无法说出口的,也不能说出口的。他一直清醒着,克制着。他总觉得这就是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