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宣传页的散发，给联众带来了一些散单，有些客户要求送货上门，而路远的，我们都是公交加自己的双腿十一路，虽然辛苦了一点，赚得也不多，但多少能增加点营业收入，减少一点公司的资金压力。
　　“小雨现在都不管我们这边了，他只顾着自己的前程了。”陈爱英一边整理别人需要的出库入库单一边提及了张泽雨。
　　陈留刚走过来，搬起已经整理好的单据本，走出了推拉门。“小雨能找到这样的公司开始自己的事业，我们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在我这里完全是屈才。”
　　坐在电脑前的我，看看那个房间的陈爱英，“这里对他、对我们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开始，他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我们不能在一根绳上吊死。”
　　“在一根绳上吊死？你觉得跟着刚哥就是死路一条吗？”陈爱英对我的敌意似乎从没减过，她放下手上的活跑到我面前。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得寻找别的出路。”我没有停下打字的手，也没有去看站在面前的陈爱英。
　　陈爱英见我没有正视她，直接拿起我的鼠标，说张泽雨变成这样都是我带的，以前的张泽雨不是这样的。
　　陈留刚走进来，让陈爱英和雪菊去送货，而陈爱英说外面那么热，她不想出门，接着又对我一顿数落，说什么我整天就知道勾引张泽雨，说什么我就会在张泽雨面前装可怜，说什么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廉耻呢。
　　我腾地站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所有人都惊到了，陈爱英更是吓得躲到了陈留刚的身后。
　　“你给我说话注意点，你喜欢张泽雨那是你的事，你给我乱扣帽子就是不行！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抢过陈爱英手上的鼠标，然后继续保存了文档，压住自己差点说出来的“我同学和老乡的面上。”
　　“雪菊，我和你去送货吧，这家挺远的，还要倒两趟车，走不少的路呢。”我真不想继续面对陈爱英这无脑的人了。
　　公交上开始人不是很多，刚上车不久，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一个小女孩的座位边，左右顾盼。
　　车子开得还算稳当，可那个中年人时不时的就像车子不稳导致他身体重心不稳一样，往女孩身上倒，而且那手还特意地往女孩敏感部位碰。
　　一次，女孩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
　　二次，女孩连看都不看了，一直低着头，而那个男人似乎更肆无忌惮了。
　　我走上前，站到了那个男人身边，用眼瞪他，而那个男人似乎无所谓的样子。我踮起脚跟，直接踩到了他的前脚掌处，并暗自发力。我用余光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憋得通红，整张脸都快变形了，可他就是没出一声。
　　那个男人连抽了几次才把脚从我的脚底抽走，并灰溜溜地往后走去。
　　我顺势抓住那个男人的胳膊，对司机说直接开到派出所。
　　那个小女孩红着脸抬头看了看，然后又低下了头。
　　那个男人见我抓住了他的胳膊，就想用脚踢我，就在我快躲闪不及的时候，雪菊不知什么时候已在我身边，狠狠地踢了一脚，我手一松，那个男人仰面朝天倒在了车上。
　　“你个老流氓，老色鬼！”雪菊用脚踢了几下那个男人。
　　车上的其他人都在看热闹，没有出来帮忙或者指责那个男人的。
　　车子行至下一站的时候，有乘客要求下车，说不开门就投诉司机，司机无奈开门，而那个男人乘机挣脱我们的手下了车，我欲下车追他，被雪菊拦住，说我们还要按时将货送到呢。
　　我走到那个小女孩身边，俯下身，一手抓着扶手杆，一手摸着她的头，告诉她，以后碰到这样的事就喊救命或者喊抓流氓，肯定会有人帮她的。
　　“这个人都好几次了，我害怕，只有你出手帮我了。以后我就知道喊人了。谢谢你大姐姐。”小女孩低声细语，两只手在双腿上不停地揉搓着。
　　我搂过小女孩的头让她靠在我身上，安抚了她好几站路，直到她挥手下车。
　　就在我们下车转乘的时候，雪菊一直沉默不语，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她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慢慢地左移脚步，然后踢了踢地上的一堆货，雪菊被我吸引过来，冲我笑了笑，那笑有点涩有点苦。
　　“如果我有你这么勇敢多好！”雪菊向我靠了靠，没有遮挡的站台，太阳刺得人都睁不开眼了。她用手臂挡住了阳光的一面，还设法帮我也遮挡一点太阳。
　　“人生来都一样，只是后来的经历不同，有的变得勇敢，有的变得懦弱，有的变得善良，有的变得残忍。”我的脑海里呈现出自己小时候种种的画面。
　　“你就是一个勇敢又善良的女孩，如果我是男孩子，一定想娶你回家的。”雪菊帮我捋了捋额前已经被汗水浸透的刘海。
　　到达送货点，我们俩已经累得不行，两个人脸被晒得红通通的，身上的衣服也已全部汗湿。收货单位的人看到我俩的囧样，给我们打来水让先洗洗，又给我们倒了水，并让我们在电风扇前凉快凉快，便各自做事去了。
　　“有些事只能自己埋进肚里，想说又怕别人嘲笑。”雪菊端起水喝了一口，苦笑了一下。
　　我没有开口，只是把她搂过，抚着她那被汗水侵湿的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对你说。小时候我对另一个馨雨说过，起码到现在没人知道我和她之间的秘密。”雪菊抬头看了看，说自己憋在心里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我愿意继续倾听。”我冲她点点头。
　　雪菊把她小学时候的事又和我说了一遍。
　　后来就是进了电子厂，那里的一个车间主任会利用自己的职权，找着就对她们这种外地来的没有背景的小姑娘动手，有些人会迎合他，那日子就好过点，甚至会有额外的奖金，如果有所拒绝或者反抗，就会给小鞋穿，那种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再后来雪菊的父亲生病，为了最快地筹到钱，她离开电子厂去了KTV工作，那里去的不仅有清纯的K歌者，还有那些油腻的另有心思的猎艳者。身为服务员，如果想多拿小费和酒的提成就得把客人陪得开心了，让他们多消费，那她们就不得不陪客人喝酒，一边喝一边吐，甚至有的人喝到胃出血，好多时候，被客人揩油，开始还会抵触，后来就麻木了。
　　雪菊说着说着哭了，说自己为了守住最后的底线没少吃亏吃苦头，幸亏我们出手帮助了她，否则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做着什么样的工作呢。虽然这里的工资不高，但她觉得很安心，很踏实，心里很幸福，很满足。
　　“把过去的不好统统抛掉，把现在的美好全部留住，未来会更好！如果有一天我想说或想写出去的时候，那肯定也是经过你同意的。”我擦去她的泪，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同样的拉勾动作结束，我在她的手心画了个五角星，画完又对着她的手心挠了挠。
　　雪菊怔怔地看着我，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她盯着我，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
　　“你，你怎么也会？”她抓起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不可能，你和她完全就是两个人嘛！”雪菊站起身，说我们休息好了，该回去了。
　　我们专门去谢了那里的工作人员，然后顶着烈日离开。
　　“雪菊，是我，就是那个和你在小学就拉过勾的馨雨。”我追上雪菊，拉住了她的手。
　　雪菊边走边打量着我，说我怎么可能是那个馨雨，那个馨雨单眼皮，没有浅浅的小酒窝，根本就没那么好看，准是我认识那个馨雨，她告诉我的。
　　我一路上把从小学给她抓虱子、梳辫子说到我变双眼皮，又不知道怎么又有了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然后说到自己在她入职公司那天就想告诉她我的身份，却有所顾忌的事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
　　“你说你是我同学馨雨，她的胳膊内侧有个牙齿印的疤，你有吗？”始终不相信我所说的雪菊，在我们俩乘上公交，沉默了好多站之后，突然她把看向窗外的双眼转向了我。
　　“那个因为丽她们想抢我东西时留下的疤吗？”我将袖子拉到能看到疤的位置，让她确认一下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疤。
　　当雪菊看到我的那个疤时，眼睛睁得贼大，张开的嘴巴半天没合上，一直用手指着我。
　　“就是这个疤，当时她们几个把你摁地上，那个丽在你起身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咬的。”雪菊一把将我紧紧抱住，开始哭了起来。
　　车上的人一齐向我们俩投来了惊异的目光，我赶紧解释说没事，只是太高兴了。
　　那天我们回去的路上聊了好多过往，还聊到了现在，雪菊说张泽雨他们肯定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我告诉她，他们都不相信我就是那个馨雨，一切顺其自然吧，尤其张泽雨那边，不想再提曾经的自己了。
　　雪菊伸出了手，我愣了一下，她说她知道我是谁就行，在他们面前，我只是韩馨雨，我们俩的时候我就是长大了的王馨雨。
　　两只手再次勾在了一起，勾完，雪菊在我手心画了个五角星，又挠了挠。
　　我们俩相视而笑，十指相扣，没有空调的公交车，开着的窗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此时的我们却觉得那是久别重逢的快乐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