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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活神仙”断定我是地垄沟刨食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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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乡邻们的白眼和种种议论,人微言轻又家境贫寒的父母和我也都有口难辩,更无力去抗争,精神上面临着沉重的负担和压力。母亲竟然有一天,硬是逼着我和她到名胡镇的大集上找算命先生为我算命。
  上世纪7-80年代,在农村,封建迷信的思想依然笼罩着人们的精神生活,许许多多的人们都会相信天命,并且在试图通过“迷信”的东西去改变自己或家人的命运和人生。所以,当时的农村会有一些在集市上摆地摊或背着行囊,手拿探杆,试探摸索着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
  这些算命先生,大多是盲人,人们背后称呼“瞎子”,当面则称呼为先生,人们还都特别相信算命先生的话。一般家里有个大事小情,诸如结婚看日子、孩子取名、盖房子上梁、乔迁新居、年轻人的前程和命运以及老人过世看坟茔地等等,很多人家也都要先找这些算命先生算一算。甚至有一些日子过得比较富裕的人家还会专门请一些“风水”先生去家里或到坟茔地去看风水。主要是想看一看住的房子和自己家的坟茔地是否处于运势较好的方位,犯不犯冲,会不会影响一家人今后的财运、官运以及健康平安。
  算命先生都善于察言观色、口齿伶俐、反应灵敏,而他们的话则都是模棱两可,进退自如的。给人算卦时,有的是按照被算命人的生辰八字,然后掐指用大拇指在其他几个手指肚上来回数算着,嘴里嘟囔着别人听不懂的词儿,最后才对被算卦的人说出算的结果;有的是用竹筒或一个很小的圆铁皮筒子装了一些用竹子或木板条做的卦签,需要被算命的人手拿竹筒,“啪啦啪啦”摇晃几下,从竹筒里随意抽出一个竹签,算命先生则根据竹签上面的字或图,结合被算命人的生辰八字,给人算出要算的事情或者人生命运等......
  我记得,名胡镇每月逢5是大集,大集设在一条长长的街路上,街路的两头则是来自方圆十几里四面八方前来赶集的人。每逢大集这天往来的人也很多,尤其是中老年人。而大集两头的入口处则分别聚集了7-8个摆摊算命的,有看手相的、算卦的、测字的、也有抽签占卜的。久而久之,去名胡大集上“算一算”就成了方圆几十里家喻户晓的事情。
  给我算命的是一位60岁左右的老头儿,戴着一副老花镜,头顶黑色小圆帽头,身穿灰色长袍,脚蹬一双黑色粗布开口鞋,尖尖的下颏下留着一缕花白的山羊胡子。他坐在一个的小板凳上,板凳的右侧地上躺着一根细长的竹竿,是他的探杆。板凳的背后,靠在墙上的一根木棍上挑着一块白色的旧布,布上分别写着一大一小2列黑色的字:“算财算运算平安”和“活神仙”。在他的脚前也有一块旧麻布,上面画着几个圆环,圆环的里边画着一个小蝌蚪似的图案。我向四周瞄了一眼,看到周围不远处就有7-8个摆地摊算卦的,而且这些算卦“先生”的周围都围了一圈的人。
  母亲带我算命的这位“活神仙”的身前,也聚拢了十来个人。老头儿先是按照付钱的顺序依次算,用他的一根食指一会儿在被算命人的手心里来回划着,一会儿又在手背上胡乱摸划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着一些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词儿,而那些被算命人脸上的表情也伴随着老头儿的话而不断变化着。
  终于轮到我了,母亲先是把2角钱递给了他,然后虔诚而又恳切的说:“活神仙,请你帮忙给我儿子算算命运和前程。”他抬起头,摘下眼镜,露出了皱巴巴的眼睛,眼皮微微地一连眨了几下,当他试图睁开眼睛时,就露出一块白眼球,原来他是个真正的盲人!我一惊,还未反应过来,“活神仙”就让母亲报了我的生辰八字,同时让我把手伸给他,装模作样的在我手上摸索起来,尽管已经进入5月了,但我仍感觉他的手很凉,当时我想他的心大概也会是凉凉的。半晌,他露出一丝似笑非笑,两唇微微张开,裸露出2排黄黄的牙齿,说:“想知道你儿子的命运,得再拿些钱,我得祭天神。”母亲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2张一角钱的纸币,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块旧麻布的圆环图案上。这时,“活神仙”不知怎么就看得那么清楚,以极快的速度伸出右手,十分灵活精准的一把抓起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接着,他用大拇指扣着其他手指的指节,口中依次数来:戊寅甲子乙亥乙丑……,嘟囔了半天,然后说:“天上的神仙已说了,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表人才,本来应是大富大贵之人,因为你是天上的神童投胎,但是却投错了地方,所以命中注定你就是来民间种地的啊!”接着,他又拿出一个里面装有几十根卦签的竹筒,让我双手抱着“哗啦哗啦”摇晃了几下,然后让我随便抽出2根卦签。我快速扫了一眼,见一个上面画的是“狂风中打伞的人”,另一个签上画的是“一头牛拉着犁杖耕田的图案”。按照“活神仙”的说法,这2个签一个是下下签犯凶煞,一个是中下签,既无富贵也无大灾大难。他口中念念有词:“积积攒攒一把伞,狂风一吹,剩光杆。”“求谋未得成,凡事勿再图,犁田伴一生。”
  接着,“活神仙”向母亲作了解释,说:“人生由命,富贵在天。天上的神仙都说了,你儿子今生就是耕地种田的命,做买卖不能赚钱还会赔掉老本。而且,在个人前程上也不要有什么‘念想’,只有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干活,才是安生的,就认命吧!不过在家种地,他后半生也不会愁吃愁喝的,也算不错了。”
  此刻,我的内心几乎要崩溃了,感觉天空都是灰暗的,心里空空荡荡的。
  母亲见我呆若木鸡的样子,她也强忍着心痛,双目毫无神采,好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只见她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话,不大会儿眼里就含满了泪花,但却强忍着没有让它滚落下来。然后,她轻抚着我的后背,拍了拍我的肩膀,仍然是什么也没说,最后母亲拉起我的手,迈着沉重的脚步朝着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回家的路上我无心观赏初春的美景,那些路边盛开的花儿反而更让我感觉颓丧,她们的灿烂华丽仿佛在嘲笑我的失落,田地里的禾苗依然翠绿,路旁的垂杨被风吹着依然欢快的扭动着它那苗条的身姿,可我却怎么也快乐不起来,心中扩张着的依旧是无助和无能为力,此时的我,唯一的感觉是心灵上的伤痛和悲凉……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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