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起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
　　十月中旬的佳南市提前进入深秋。
　　南方教室不供暖，全靠同学们的一身正气。苏瑾萱抵挡不住这股湿冷，已经在校服内添上了毛衣。
　　
　　上学路上，她一路深呼吸。
　　因为今天还有比冷更可怕的月考。
　　
　　高二整层楼周六放学前就布置好了座位，座次按成绩排序。
　　苏锦的成绩在高二属于中等偏上，她跟马晴晴一个教室。
　　
　　进教室之前，马晴晴跟她击掌鼓舞士气：“加油，我们争取下次考试前进一个教室。”
　　“……”苏瑾萱的紧张都被她吓跑了。
　　还前进呢，她要是能保住这个教室就不错了。
　　
　　一中教师改卷效率很高，考完第二天下午就出了成绩排名。
　　学校有个阳光栏，高一至高三每次月考前五十名都会被贴上榜。
　　五十名之后的只有班主任那有。
　　周三下午第一节课下课，班上好些同学迫不及待地往楼下跑，目的地是一楼的阳光栏。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谭舒放下笔，对苏瑾萱发出邀请。
　　“我去看那东西干嘛？”苏瑾萱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不去。”
　　如果有后五十名的榜单，她估计会硬着头皮去找找。
　　“我跟你去吧。”马晴晴笑着回头，“我眼睛好，我可以帮你找。”
　　
　　谭舒弯了弯唇：“好。”
　　苏瑾萱把椅子往前移，让她出去，看着她俩手挽手走出教室，泄气般趴在桌上。
　　她要完！
　　
　　那些出去看榜的人快上课才成群结队地赶回来。
　　行走间还伴随着不可思议的议论：
　　“我的天，我找了三遍，真的没有诶。”
　　“我也没找到。”
　　“他居然连五十名都没进？”
　　“也能理解，毕竟谁家里出了那种事能不受影响？”
　　
　　苏瑾萱听到这里，目光一顿。
　　这说的是陆晏白？
　　那个长年位居年级第一的陆晏白？
　　这次居然连前五十名都没进？
　　
　　要不是听她们提起，苏瑾萱都忘记他家刚发生过巨变，平时看他状态完全不像是经过剧烈打击的模样。
　　成绩下滑这么严重么？
　　
　　马晴晴和谭舒的归来证实了这件事。
　　“我跟你说，陆晏白这次连前50名都没进！”马晴晴还没落座便迫不及待跟她分享这个消息，“估计这次校长都要找他谈话给他进行心里疏导了。”
　　谭舒颇为赞同点点头：“我也觉得。”
　　
　　不愧为一中的风云人物，班上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苏瑾萱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后面的心思全在自己身上。
　　跟陆晏白比退步程度，她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生物课，下课后她让学习委员把排名贴黑板上。
　　“我艹，我居然进步了50名。”金浩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成为第一批查看成绩的人。他不光看自己的，还好心地帮苏瑾萱看了眼。
　　
　　“坚强点，”他路过后者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未告知排名。
　　“……”这句话冲散了苏瑾萱内心最后一丝侥幸。
　　她连名次都没勇气问。
　　
　　金浩晃晃悠悠地回到座位，拿出手机编辑短信：“可以让我妈给我买水果6了。”
　　“水果6？”苏瑾萱回头睨他一眼，“买就买最新款啊！这年头哪还有水果6，都拿去换不锈钢脸盆了。”
　　“你说什么？”金浩打字的手一顿，匪夷所思地看过去，“我说的是水果6！今年九月份才发行的水果6，用我这半个月没玩游戏认真做题换来的水果6！”
　　他没好气地道：“你那块砖头怎么不拿去换不锈钢脸盆？”
　　
　　苏瑾萱脸上的表情由最开始的困惑到最后的恍然大悟仅仅花了三秒。
　　她穿来这段时间发现身边的日常所见所闻、所用的东西，包括听的歌曲、看的电视剧，同学们讨论的电影明星，都跟现实世界无异。
　　
　　作者明显是以现实世界为背景写的这篇文，只不过时间往前推了几年。
　　怪不得马晴晴上次给她推荐的那个剧，她高中就看过了。
　　怪不得微信支付还没有覆盖全面。
　　
　　“我不懂，”苏瑾萱想明白后赶紧改口，“我就是羡慕你。”
　　
　　一句“羡慕”说得金浩一愣，他后悔了。
　　苏锦是单亲家庭，家里条件不好，这么说无疑是在戳她的痛处。
　　金浩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分，“那什么，我刚没嘲笑你用杂牌手机的意思。”
　　
　　“没事。”苏瑾萱压根没想那么多，思绪全被成绩占据。
　　“……”金浩挠挠头，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
　　还没开口，苏瑾萱就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苏瑾萱退步了100多名。
　　毫不意外成为了约谈对象。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同样被老师约谈的陆晏白。
　　
　　彼时，她刚进办公室，陆晏白站在实验班班主任面前。
　　两人目光相撞，苏瑾萱只觉得丢人，快速移开。
　　陆晏白倒是淡定，老师一直在跟他说什么，他不时点点头，或者嗯了一声。
　　见到她也没有多余的眼神波动，看过来的那一眼，只是察觉进来个人。
　　
　　高二起2班班主任是一位40多岁的中年女性，她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重点：“你这次退步这么多，怎么回事？”
　　
　　短短十来天的恶补果然作用不大，苏瑾萱解释不清，只好重新搬出摔破脑袋的借口。
　　“是脑震荡还是什么原因？现在好了吗？都影响成绩了，怎么不去治疗？”班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又关心又疑惑。
　　
　　“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苏瑾萱如实说。
　　“那就好。”
　　毕竟是高二第一次月考，也是文理分科之后的第一次考试。
　　排名有差异也正常，班主任嘱咐了几句便放她离开。
　　
　　苏瑾萱从办公室回来，教室的人所剩无几。
　　走读生已经回家，寄宿生正在食堂吃饭。
　　
　　她拎着书包下楼，走到主路正好碰到从另外一边走过来的陆晏白。
　　真的…很巧。
　　以往几天都碰不上一次，今天半小时内就碰到两次。
　　
　　苏瑾萱这会情绪不佳，停顿一秒便目不斜视地继续往校门口走。
　　陆晏白一直在她身后不远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校门，苏瑾萱来到斑马线前等红绿灯，陆晏白也站在一旁。
　　少年单手插兜，掏出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划拉。
　　颀长的身型加上出色的颜值，引得路过的女孩频频交换惊艳的眼神。
　　
　　天气越冷，昼越短，城市早早亮起路灯。
　　苏瑾萱偷偷瞟向他。
　　路灯洒下来，由于低头的关系，碎发在他眼睫处落下几抹阴影。
　　
　　光影交错间，苏瑾萱总觉得他像一个人。
　　特别是眼睛，像一个她记忆里很模糊的人。
　　
　　“红绿灯在对面。”陆晏白头也不抬地提醒。
　　“啊？”苏瑾萱目光还停留在他侧脸上，没反应过来。
　　视线里的侧脸缓缓转过来：“我脸上有灯？”
　　
　　苏瑾萱刷地一下脸红了个彻底，“我是奇怪你今天怎么有空回家吃饭。”
　　她摆正脑袋，仅仅盯着对面。
　　看到红灯变绿，便逃也似地往前跑。
　　
　　一辆摩托车急驶而过，她喉咙一紧，被人拎着衣领往后拽。
　　接踵而来的是陆晏白轻描淡写的回答：“我今晚有比赛。”
　　
　　脖子一松，清冽的气息如风掠过。
　　苏瑾萱捂着脖子咳嗽几声，看着已经走在前面的少年，谢也不是，骂也不是。
　　力道那么大，当拎猪吗？
　　
　　缓过这阵喉咙干痒，苏瑾萱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她这辈子大概是跟摩托车犯冲！
　　
　　过完马路，苏瑾萱双手揪着书包带，慢慢悠悠地走在他身后。
　　纠结片刻，她小跑几步上前跟他并排走：“喂。”
　　陆晏白侧目，无声询问。
　　
　　“你别告诉我妈。”苏瑾萱不自在地提醒，“就办公室的事。”
　　她怕秋宛担心。
　　
　　陆晏白放慢脚步，“没考好？”
　　要不是他嗓音一如既往地清冷疏离，苏瑾萱都要怀疑他在关心自己。
　　“嗯。”她重重地点了个头，随即礼尚往来：“你不也没考好么？”
　　
　　陆晏白轻笑：“太久了，忘记了。”
　　苏瑾萱仿佛找到了知己：“我也是。”
　　
　　雨后的街道，到处都是水。
　　陆晏白绕过一处水洼，不经意地问：“你忘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