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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依依,傍笔而生,依依是我自己送给自己的名字,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有依靠那人的笔,才能拥有自己的意识,笔尖停止的时候,我也就昏昏睡去,笔尖游走的越快,我跳跃的越是欢快,最欢快的时候,我给自己起了名字,叫依依。
后来,我脱离了那笔尖,飘在云间,附于草木上,藏于尘土里,再不需要依附着什么,就这样游离在这尘世看尽人间冷暖。也许是受那人的影响,恍惚间也是记下了他,那一瞬间,就是一辈子,甚至,愿不再有来生!
他叫六斤,那个卖豆腐的小贩捡到他时,将他称了一下,连同身上的褥袄,正好六斤,在那样的雪地里,小嘴冻得乌紫,这小贩把他捂在怀里抱回家中,他那婆娘赶紧烧了热水,灌了汤婆子塞进褥子里,又欲煮些米粥结果打开米缸一看,空空地不见一个米粒,哀叹一声,拍着脑门想起还留了些豆腐脑,又匆匆忙忙热了吹凉给喂了下去。想着冬天雪地里,人吃一口甚是艰难,现在家里又平白多出一张嘴来,憨厚木讷的婆娘抱着六斤悄悄的抹泪。想起自己身世来,自己父母生了九个女孩,秉着不肖有三,无后乃大,不能断了香火的精神,又加之公婆的压力,生了第十个,也许是上天垂怜,让自己的父母了了心愿,对的,是心愿。本来有了男孩也就不打算生的,也生不动了,可偏偏她娘肚子又大了起来,生出来一看,又是个丫头,顿时惹的她奶奶心厌,当时就冷冷的把她放到她娘的床边,不愿再看一眼。即使后来起名,她奶奶也是说:丫头家起什么名字。众人听了纷纷道:还是起一个吧,哪有孩子没有名字的,总不能叫她十一丫头吧。是的,除了大姐跟哥哥,其他姐姐都是根据排行后面加上丫头,就是她的名字了,奶奶面色难看,半天才说:“那就叫余儿吧,本来也是多余的,这名字也适合她,谁让她排十一呢,好名字都被别人占去了!”
却说她的娘亲因年纪原因,又加上这些年的生育,身子一直不曾调理好,身子垮的厉害,月子里恶露断断续续一直不停,按以往经验,多多少少,排了也就好了,奈何一拖就是两月,那日夜里,给她喂了奶后,竟是一命呜呼!她是多余的,所有人都这样说,家里已经有了根,就没必要再生了,如果不是她,她娘亲也不会死,后来,她大姐拼了命顾着她,十四岁那年,将他嫁给了现在的丈夫,本来丈夫是有几亩薄田,奈何娘家实在是个吃人的地方,自己后母霸道,竟被强占了去,伦理纲常,奈她不得,无法只能躲得远远的,有时候感觉自己确实是个多余的,害了自己的母亲,拖累了亲姐,连累了丈夫,婚后一直又未曾生个一儿半女,丈夫安慰自己说有了也没那个能力养活,倒是让孩子受罪。可是自己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女人生来就是要为夫家生儿育女的,要不然有什么用呢?自己真是个多余的啊!如今,多出了这个小小的人,家里也更是艰难,自己命苦,可是孩子又是哪个狠心的娘舍弃的,这可是个带把的小子啊,如果是自己生的,那该多好啊,就是死,也舍不得抛弃他啊,酷冷的天,要不是遇见自家男人,估计撑不了多长时间的吧,想着想着抱着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自那以后,夫妇二人更是缩衣节食,每天豆腐多做两筐,男人夜里又找了份活计,苦是苦了些,但换的粮食确实却是多了。他们实在善良,宁愿自己饿着些,也让孩子吃的饱饱的,一时间,小六斤也被养的胖胖的。又一恍然间,小六斤五岁了,五岁的年纪,懵懵懂懂,那一年,他所在的那个村子,发生了可怕的瘟疫,他所在的那个国家,蝗灾泛滥,颗粒无收,虎视眈眈的邻国,也亮起了锋利的刀刃,而他的养父,那个为了生计,偶尔有点小狡猾的朴实男人,死在了这场天灾人祸里,他舍不得这无情的尘世,即使被它折磨的伤痕累累,也是深深的眷恋着,因为这世上还有他的妻,他的子,即使是养子,被他捡了来,也是一份责任,最后,他握着妻的手,死死的抓住,另外一只手在衣袋里摸索着什么,最后颤抖的拿出一个僵硬的馍,和两个小小的银块,以及几枚铜角,他的手很大,也很瘦,像干枯的爪,把他塞到余儿的手里,干的脱皮的唇蠕动着,却一个字音都发布出来,最后看了看六斤,就这样慢慢地闭上了眼,草草的结束了他那简短又满是心酸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