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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到了,大金沙江东岸,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缅军在付出将近四千人的伤亡之后,终于将徐援手下的一千明军斩杀殆尽——一千热血男儿,面对着十几倍于己的敌人,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没有一个逃跑,更无一个投降!
索吞喝令大部缅军继续向东北方向推进,追击李定国,他自带一百军士,将南明军残存的那部战车团团围住,王湘远正斜倚在车轮的轮毂上,他早已气绝良久,却犹然怒目圆睁,紧握着已经残断的长戈,他的胸腹上,布遍了深深的刀伤枪痕。索吞定定地注视着王湘远的尸体——这个明显还没有成年的男人,竟以一人之力,诛杀了二十一名缅兵!既便是被两杆长矛洞穿腹腔,肠子都流出了体外,他依然在被死神带走之前,挣扎着用牙齿撕碎了最后一个缅兵的喉咙!
索吞走近,伸手拂过王湘远的脸,让那双眼睛永恒地闭阖了。
“你是真正的勇者,索吞敬服!”索吞对着王湘远深深施礼,随后抬起头,凝望战车之上,朗声道:“你就是徐夫人吧。眼下明军尽殁,只余你一个女流,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投降吧!我可以向大王陈情,让你体面地活下去,不会受到任何折辱!”
战车上的那个女子,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秋末冬初的早晨总是来得颇晚,虽然已过五更,天空依然漆黑一片。大金沙江湍流拍岸,猎猎夜风荡涤荒丘,一百缅军的火把战栗着,将战车照得微明,战车上的明军战旗随风舒卷,呼啦啦的声音跟江水声糅在了一起。
战旗下,赵婕筌怀抱着徐援,让徐援的头枕在她的左肩上,倚着车栏坐着,她的表情异常的柔和,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双臂紧抱着徐援的双肩,用因为拿惯了剑柄和鼓槌而显得有些粗糙的右手轻轻抚着徐援的面颊,慢慢地拭掉他脸上已经干涸的血污。徐援安详地靠在妻子温暖而柔软的怀里,瘦削不显强壮的身躯已不再如以往那般如弓弦紧绷,而是松弛下来,两条手臂静静地垂在身体两边,双眸紧闭,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援哥,能认识你真好……
“还记得我们的初见吗?千里苗疆,凶险重重,我被苗人围攻,几乎束手,是你单枪匹马,九死一生,救我脱困……
“再后来,我们在慈宁宫为情与皇妈嬤力争,生死也不在乎了……即便被鳌拜全国通缉,亡命天涯,你我二人也是福祸相依、生死与共,日子过得虽苦,可那也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如今,我们遇到晋王殿下。蒙他收留,我们得以保全性命,受人滴水恩情,自当涌泉回报,为了报恩,我抛却了格格的身份,随你加入南明军队,每日提心吊胆,深恐有那么一天,你上了战场,便再也无法归来……
“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援哥,我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唯一有些后悔的,就是还没来得及为你生下一儿半女……今世无缘,来世吧!来世,我还做你的妻子,不再过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喜乐安定,儿孙满堂……”
赵婕筌侧首,将自己的左颊紧贴在徐援的右颊上,那里的胡茬粗短而密,扎得她有点疼,但她没有躲闪,反而轻启樱唇,在徐援那已经渐失血色的嘴上刻下最后的一吻。
“援哥,黄泉路上慢些走,我来追你了……”
一柄锋锐的短剑,被赵婕筌反手刺入了徐援的胸膛,刺得极深,只剩剑柄还露在外面,剑尖贯穿了徐援的脊背,又没入了赵婕筌自己的心口。鲜血,汩汩地从赵婕筌口中涌出,流在了徐援的伤口上,二人的血脉,如同两道潺潺流淌的红色小溪,慢慢地融汇成一条自今生流向来世的约定之河。
“援哥,此剑将你我的心脏连为一体,这样……下辈子,我们也不会……分开了……”
索吞伫立在战车前,怔怔地望着徐援、赵婕筌两人的尸身,良久不语,东面远方的天空,浮起一片微白,即将消退的暗夜之中,似有两只光寒如剑的蝴蝶翩然飞起,索吞正欲细看,那两只蝴蝶却又消逝不见。
“传令下去,大部兵马即刻撤回,不得再追赶明军,另外,差遣使者,将此车连同这三人的尸体送还明军,并商议罢战事宜。”索吞揉了一下眼睛,传下了又一道军令。
“索吞大人,明军大败亏输,一溃千里,为何不追?”有缅兵不解索吞的号令。
索吞道:“倘若明军个个都如这群人一般视死如归,我们追上去只会徒增伤亡,何况明军中又有中国的武林高手助阵……明军经历此战,当再无力量进犯我国,留着他们,满清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南侵。仗打到这个份儿,也没必要继续了,收兵吧!”
……
顺治十八年十二月,南明军的最后一次攻缅行动因李定国病势沉重、军中瘟疫横行而宣告失败,缅军趁势渡江突袭,南明军大将,有“小定国”之称的徐援及其妻子赵婕筌率部一千与十万缅军浴血鏖战,因寡不敌众而壮烈牺牲……
与此同时,缅甸王莽白在重臣索吞的建议下,将永历帝押解至清营,交给了吴三桂。
……
回到云南之后,李定国须发尽白,疲态尽显,仿佛一夜之间便苍老了十岁,伤寒症也迟迟不好,勐腊的援兵也都撤回,南明军中弥散着一片悲戚之情。
这一日,莫铁鑫接到了来自信阳总坛的急报:丐帮及武林其他各派在全国各地的起事大部分已惨遭镇压,少林、武当两大门派被围堵山门半月之久以作警告,幸好这两派是佛道两教的出家之人,因此未被围剿。可丐帮便没这般好的运气了,两个月之前,大队清军突袭信阳总坛,掌棒、掌钵两位龙头尽皆阵亡,八袋、九袋的高层弟子十死七八,邢依等女流被俘,生死未卜;现在,信阳总坛已急调阳泉分舵坛主黄旸前往,暂时主持事务。
莫铁鑫又惊又怒,急忙找到李定国,向他告辞,李定国病体沉重,需得李嗣兴照料,父子二人均不便相送,方韬作为义弟,将莫铁鑫以及丐帮众弟子送出十几里之外。
“二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在此地别过吧!”行至一处开阔大道,莫铁鑫对方韬道,“只是不知今日一别,你我兄弟二人何时能再相见。”
方韬低沉地说道:“应该不会太久,晋王殿下撑不了太长时间了,恐怕不出半年,南明军便会彻底败亡。唉,本欲兄弟联手,助晋王共成大事,只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却在天吶!”
莫铁鑫道:“二弟,这次清狗出手着实狠辣,几大江湖门派几受灭顶之灾。愚兄回去,首要便是恢复丐帮元气,其次是救回三妹,这起义反清之举,怕是已无能为力。若晋王兵败,你万不可折在此间!武林需要你,愚兄也需要你!千万珍重!”
方韬勉强露出笑容:“大哥太高抬我了!不过大哥的话,我铭记在心!”
兄弟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便拱手作别,莫铁鑫领着众丐,沿着大路匆匆向东而行,方韬目送了一会儿,也动身返回。
行到半途,距离南明残军驻扎之地尚有五、六里开外距离时,方韬忽觉前方有异响,急忙蹲伏下来,并朝着异响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当地乡民打扮的人,正绕过一株株粗壮高大的树木,一点点地逼近了被李嗣兴安排到树林中的岗哨!方韬瞪大了眼睛,这两个乡民脚步轻灵,身手矫健,一点不像是干粗活的人,他们的行动近乎于悄无声息,方韬若非内功精深,也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
“这两个都是高手!”方韬暗忖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莫非……”
还没等方韬搞清楚这二人的身份,他们已然动了!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向南明军的哨兵,一道寒光闪过,哨兵颈间血光迸现,嘴巴却被死死捂住,一声都没能吭出来!方韬砍得肝胆俱裂,悲愤不已,他迅速判明了这两个乡民打扮的人的身份——他俩必是清兵探子!
在两个探子结果了南明哨兵的性命之后,方韬也动了,他“嚯”地立起,猛冲向那两个探子,右手抄墨剑,左手呈虎爪,分袭左右,电光石火之间,两个探子一个脑袋落地,一个脖颈折断,转瞬即死!方韬迅疾地在两个探子怀里腰间摸索一阵,搜出了两块令牌。
令牌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