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再醒来的时候,是年夜饭的时候,云息的年夜饭,不是在大年三十晚上,而在新年初一的黎明前。
云息的春节并不会太好玩,一家人在一起也就像是平常一般,作为一个南方的城市,云息也没有北方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的习惯,云息的人,几乎不吃面食。
云息的新年除了阖家团聚,算的上讲究的可能也只有那顿砧板肉和这年夜饭了。尽管已经过了十二点,但在云息人眼里,只有第一缕光出现在云息大地的时候才是新的一天。
云息,是个古朴而又温暖的地方。
大娘推开门将我唤醒:“瞳瞳,该起床吃饭了,新的一年可不能迟到哦!”
大娘是个温柔的女人,她有着最温暖的笑容,儿时的我除了小姑姑最爱的人便是她,甚至在不懂事的时候还随着姐姐一起叫她妈妈,把母亲叫做二娘。
我睁开眼看了看手表,“大娘,就吃饭了么?我都还没睡醒呢。”
“快点快点快点,你啊,就是个小绵羊,慢吞吞的,你看你弟弟们都起来了呢,你还要赖床啊,啊?哈哈”
慵懒地笑了笑,“好好好,我起来就是了。”
“那还差不多,好了,你快点起来吧,我还要去叫你弟弟他们呢!”说完,大娘转身出了房门。我反应过来大喊道:“什么嘛,大娘你骗我!”然后我低下头吃吃地笑了,想起沉睡前的事情。或许,父亲,有一天,我们或许也可以这样呢!
爷爷和大伯在前庭点燃了鞭炮,鞭炮响起后迷蒙的烟雾随着风飘进屋里,众人纷纷退进堂屋两侧的房间关上房门,父亲拉着弟弟站在我身旁,他们走进房间的时候我正坐在房间看电视,由于天生体凉,到了冬天我便不爱动了。父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我看着他:“爸爸,过来烤火吧,天冷。”然后走到桌前拿了一把椅子摆在了我旁边的座位,父亲沉默得看着我的所有动作,我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笑脸。
我知道他的震惊,可是作为女儿,这本就是我该去做的,从前所有失落难过,我都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点一点,把它变成幸福。
看着父亲微微变得温暖的脸,我突然觉得,我是真的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收起自己的难过委屈,我想,我该更爱他。
我还该努力微笑,努力告诉自己坚强,即使他不对我笑又如何,即使他对我从来都是严格又如何,即使……他从来只会拉着弟弟的手又如何?至少我所记得的这些年里他给了我几乎我想要的所有,至少他努力地给我和弟弟一个看似太平的家,至少在母亲离开之前我还有着所有同龄人该有的纯粹。其实,我希望的,只要他开心就好,他能开心就好了……
鞭炮声过后,爷爷奶奶开始张罗着我们入席,父亲站起身走了出去,弟弟拉着我的手:“姐姐,我们也走吧”,我看着手心里的小手,“嗯,走吧”。
心里默念,我亲爱的弟弟,新年快乐。
弟弟很少和我接触,但我知道,他很依赖我。或许,这是作为长姐都会有的心态,我恨他,但更爱他。在我的记忆里,他抢走了我一切的东西,包括父母的爱。我所在母亲那里挨过的所有打都来源于他,只因在大人口中总有一个天理——你是姐姐,该让着他。
只是我从来不认这个账,我不会假公济私地报复,但是,只要在我认定他是错的时候,即便母亲拿着木条抽在身上我还是不会服软。
那时候,我是真的恨他啊!
可我是矛盾的,因为他的依赖,因为他的信任,也因为他爱我。
不懂事的时候总会听到他说:“妈妈,这个我先不吃,留着给姐姐。”
后来再大一点我听到电话那头远在常德的他说:“姐姐,我想你,想得我都要哭了……”
再后来他在我面对一家人责备,难过委屈时伸出小手帮我擦掉眼泪,他说:“姐姐不要难过,等我长大了,我来保护你。”
他小我四岁,他不是个完全健康的孩子,他的手天生骨骼移位,他任性也刁蛮,他有着一切孩子该有的缺点。
可是他爱我,可是我爱他。
两张大大的八仙桌合在一起,爷爷奶奶坐在正上方,大伯、父亲和叔叔依次在右边爷爷的下方坐下,大娘和抱着十弟的小婶则在左边坐下,我和大姐挨着坐在了小婶的下方,亚西和叔叔一座,亚轩和亚奇坐在最下方。
看着这样这样刚好凑成一桌的人,我突然觉得难过,妈妈,此时的你又在哪里?外婆家,亦或,一个人在远方流浪?
父亲深深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读懂了我现在极力掩饰的情绪,又或者,现在的他,和我所想的,原本便是一样的?三年,每年都是如此,或许,我再掩饰,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吧!
大姐给我夹了块鱼,去了皮放在我碗里,“瞳妹,不要想太多,吃鱼,我给你去了皮的。”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肆意妄为没心没肺的大姐有了这般剔透的心思,又或者,我真的表现地太过于明显吧。
“嗯,谢谢老姐!”我对她笑了笑,将脸埋进了刘海之下。或许,我真的该收起我这敏感的心,毕竟,明天会更好不是么?
年后的家里陷入了忙碌之中,男人们忙着给远方的亲戚朋友打电话大人拜年,女人们忙着收拾拜年的东西,小孩忙着相互看红包的大小。
再以后便是拜年、拜年、拜年……
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别人家里,我承认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但是,若是我不去帮着张罗,父亲便更忙不过来。
因为叔叔结婚后家里分了家,于是每年团圆饭后父亲会带着我和弟弟回到自己家里收拾东西给家人再去拜年。看着冷落的家,看着父亲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样子,一瞬间地有些心痛。
弟弟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站在房门口,父亲转过头看着我们:“洛瞳,等下先去给爷爷奶奶拜年,然后一家再去你巫娘家拜年,”父亲将收拾好的一个袋子递给我,又将另外一个袋子给了弟弟,说:“这是给爷爷奶奶的,这是给你叔叔婶婶的。”
我轻声应了一句,拉着弟弟朝外面走去,父亲手里拿着鞭炮跟在我们后面。
我们的家族是个传统的家族,或者说,云息是个传统的地方。即便新年在一起过,该有的礼节却是一点也不少的。大年初一,不像其他地方的习俗一般呆在家里,云息的晚辈会先去给父母长辈拜年,然后一大家族一再去给神灵(即巫师家里)拜年。
云息是个的敬重神灵的地方。
天空飘着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来,书写着冬日的寒冷与圣洁。沿路走着,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脚印在雪地里张扬,显示着最温暖的那个节日的惬意。
到家门的时候,父亲点燃了鞭炮,我和弟弟伴着鞭炮声走了进去,“爷爷奶奶新年快乐!孙儿给二老拜年。”拉着弟弟朝爷爷奶奶深深地鞠了一躬。似乎,从记事起,家里便是如此,孩子习惯着用这种古老而又崇高的方式表达着对长辈的敬意。
爷爷奶奶笑着受了我们的礼,接过我们放在一旁的袋子。
父亲把鞭炮扔在前庭的一旁,走了进来,看着爷爷奶奶:“爸,妈,给您二老拜年了。”说完一人递上一个红包,然后转头看向我们,“去给你叔叔婶婶拜年。”
带着弟弟朝客厅里走去,滑稽地拱了拱手:“叔,婶子,侄儿给您拜年啦!”弟弟在旁边跟着微微地鞠了个躬。
叔叔坐在火边烤着火,婶婶一手端着一杯茶走到我们身边,递到我手边:“好好好!看我侄女可爱的!来,喝一个!”
双手接过茶,弟弟和我一起坐在了叔叔身边,顺手把茶放在了茶几上,一抬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我说,叔啊,我看着家里,就你最清闲,”说完打量地看了他两眼,“说白了吧,就你最懒了,啧啧啧,你看看你看看,你从前那小身板,现在这大肚子”拍了拍他穿着羽绒服还是扁扁的肚子,“哎呦呦!”
“小丫头片子找抽是吧?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快成个球了,还一天到晚就记着吃,你这脑袋是猪脑袋了吧?”
“哪有!人家不爱吃好不好!虽然我不是白骨精啦,但也没胖成球啊!”
“那你说我的大肚子在哪?!”
我指着他的肚子,煞有其事地说:“这里啊!不然你肚子在哪?”
“你……”叔叔的声音淹没在一片鞭炮声中。
“爷爷奶奶,孙儿给您拜年了!”堂屋是大姐的声音,婶婶又走进房里倒茶,茶刚刚拿起,大姐带着亚西就进了房间,亚西吊儿郎当地说:“叔,婶,新年快乐!给你们拜年了”然后朝我走过来,硬挤在了我和叔叔中间,“感情不错,来来来,说什么呢?我也听听嘛!”
叔叔头痛地开口:“泼猴!洛西你就是只泼猴,”然后偏了下头看着我,“当然,加上你这个男人婆,你们两就天下无敌了!哈哈”
从小到大,叔叔与我们的距离并不是很远,有时候,在我和亚西心里,叔叔是长辈,但更像是朋友。在他面前,我们的肆无忌惮,我们的放纵任性,我们的无“礼”取闹都能得到包容。当然,或许,我们也是最让他头疼的两个人,正所谓,两个臭皮匠,气死诸葛亮!
坐了半日,一家大大小小开始收拾东西出门拜年。出堂(即第一次出门拜年)便是在巫娘(即刚出生不久后孩子名义上寄养的女巫,出于尊重,女的称其为娘。男的称为巫父。传说他们是菩萨或者神的化身,是很受人尊重的一类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