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班的墙外，戴裳拉着沈玉寒，江思柔和一班班主任站在那儿，栾杳玉叹了口气，“戴裳要不留在2班吧？我们和江江一起就行吧？”
　　戴裳看了看栾杳玉，“不行，万一你们没找到是谁干的，就想把屎盆子往沈玉寒头上扣，小江是个没用的，说不了几句话，你让沈玉寒怎么办？”
　　“还有我和你们班主任呢。”钱老师轻咳一声，“戴裳你留在教室管好纪律吧，中间别下课了，我在你们班的威慑力还没你的大，小江留在教室也没用，帮忙去看监控也好，沈玉寒必须去监控室，没问题吧？”
　　“……行吧。”戴裳拍拍沈玉寒肩膀，和他对视，“我觉得你不是这种人。”
　　“我也觉得我不是这种人。”沈玉寒叹气，拍了拍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班长你留在教室吧，我怕待会在监控室找到真凶你直接冲出去把人家给揍了。”
　　“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吗？”戴裳伸手在沈玉寒肩膀上捶了捶，“等你回来。”
　　“监控室钥匙拿到了。”罗老师手里拿着一大把钥匙走过来，“我们走吧？戴裳要不就留在教室吧？我怕待会拦不住你下来打人。”
　　“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种人吗？”戴裳挑眉，然后摆摆手，“行吧，那我就在班里吧。应该能查出来的吧？”
　　“肯定能！走廊监控最清楚！而且肯定是在没有人的时候进教室去偷的！”江思柔双手握拳，情绪有点激动。
　　“走吧走吧，赶紧去看，我没和主任具体说为什么，赶紧找完人，你们赶紧回去上自习吧。”罗老师甩了甩手里的钥匙。
　　“真的找出人来还能坐得住吗？”沈玉寒轻声叹气，跟着自己老师走了。
　　6楼监控室里没开灯，有点黑，光源来自被分成四块的大屏幕，上面放着个不同时间段的监控录像，江思柔突然指着左上角那个播放昨天晚上晚自习之后的录像喊停，“等等等等！左上角！左上角这个有人进1班！”
　　栾杳玉把其他三个都给暂停，把左上角的监控调大，再把时间往回调了调，几个人就那么盯着那个已经自动处在夜间模式的监控。
　　“这是谁啊？”监控的角度不太好，拍不到人的正脸，江思柔皱着眉去识别。
　　毕竟她平时看人的角度和监控的角度是两个挺极端的角度，栾杳玉心里偷偷吐槽。
　　沈玉寒在栾杳玉调大屏幕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那个人影是谁，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是他的那个当初给他他打开新环境大门的同桌。
　　“出来时候手里拿着东西，不过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钱老师指了指监控里的人，“又进2班了，这真是你们2班人做的？”
　　“把2班前门那边的监控给调出来吧，这是昨晚什么时候的？”罗老师叹气，“这应该不用看出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颜色的了。”
　　“这个。”栾杳玉调出监控，往回拉时间，“从2班前门出来了。”
　　“抬头了？这是……”江思柔往前伸着脖子，看着屏幕里那个刚出门突然抬头看了看监控的人，“黄谦？！”
　　“万一教室里不止他一个人呢？”栾杳玉调了倍速，几个人又往下看了几分钟，确认了已经没有人经过。
　　“把楼道的监控再给调出来吧，万一也不是他呢？”沈玉寒不是很想承认自己的同桌做了这种事，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想承认也不行。
　　“出校门了。”栾杳玉看着屏幕上分了很多块的区域，“他在门口等车吗？”
　　“调校门口的监控。”罗老师叹气，“校门口有个监控拍得很清。”
　　栾杳玉照做，然后几个人就看到了高清监控里，黄谦在四周没人的时候，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小方盒并打开。
　　“万一……”沈玉寒还想为自己的同桌辩解，然后栾杳玉放大了监控，这下所有人都看见盒子里躺着的圆形物体，然后黄谦拿起手镯摸了一圈。
　　“小罗你怎么看？”钱老师从自己兜里拿出了一盒烟，拿出一根放在嘴里点了。
　　“我还能怎么说？”罗老师继续叹气，“好几个未成年呢，你这影响不好。”
　　“不过，为什么他会拿走又带回来？”沈玉寒皱眉，“这个没意义啊？”
　　“是啊，还放在你桌子里。”江思柔小声接上话，“也不还……”
　　“小栾你确定你那镯子没被掉包？”钱老师抽着烟，问栾杳玉。
　　“这，我……”栾杳玉愣了一下，心想我又不是父亲是干这个的，我也就能看出那是个镯子了，“刚刚我其实也没仔细看，但是我觉得应该没有被换吧？而且我其实也不怎么会看这个。”
　　“是不是他今晚是想趁着没人的时候给你送回去？”沈玉寒叹气，他觉得今晚这一屋子的人都在叹气。
　　不是在叹气，就是在准备叹气。
　　“那为什么要放在你那里？他可是你同桌啊？”江思柔提高了一点声音，“而且刚刚一直到走，他也没出来说一下？他是怎么想的？”
　　“那个……”
　　“嗯？！”沈玉寒被身后冒出来的声音吓得原地蹦了一下，然后转身看着黄谦，“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我也是刚上来。”黄谦低着头，“对不起。”
　　“黄谦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罗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叹气，黄谦现在站在这里那基本上就说明这事是他干的，但是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学生，还是想私心偏袒一下的。
　　“我，确实是我拿了栾班长的镯子。”
　　“为什么啊？”江思柔皱着眉头，看着黄谦，语气比较激动，“你一直都不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啊？”
　　“我爸爸给我妈买了一个镯子，花了很多钱，但是我妈去鉴定了，那是个假的，我妈和我爸爸因为这个吵了一架。”黄谦低着头，手捏着校服边，“我昨天晚上在校门口等车的时候，听到栾班长说她镯子落在了教室，我就想着，想着可以趁着没人的时候去看看班长的镯子是不是和我爸买的那个差不多，差不多的话我就想带回去给换一下，因为我觉得栾班长的东西应该是真的……”
　　栾杳玉听到这话，拿出镯子，在监控屏幕的光下仔细看了一下镯子内圈，没有江思柔当时给她指的那个字母J。
　　“你平时在门口等车的时候是有人陪你的吧？”听完黄谦的话后，监控室那么大的房间里陷入了沉寂，罗老师叹了口气之后打破了沉寂。
　　“嗯，但是我昨晚刚好因为把手机给落在了教室，我怕有别人去偷，所以我就折回去拿了，折回去的时候听到栾班长说她镯子落在了教室，所以我……”
　　“你怕你的手机被别人偷，那你就去偷栾姐姐的镯子吗！”江思柔朝黄谦喊，“你怎么能这样！”
　　“我觉得栾班长家里一定很有钱，一个镯子她应该不会放在心上，丢了应该也不会再找。而且如果那个镯子和我爸买的不一样我就给栾班长送回来，但是那个镯子和我爸买的真的很像，拿眼看是看不出的，所以我是打算今晚放学再把我爸买的镯子给栾班长送过去，我觉得就算栾班长把那个镯子送人，那对方应该也看不出吧？”
　　“你这是，很道德绑架啊？”沈玉寒叹气，黄谦的这些话他是听明白了，黄谦就是觉得栾杳玉家里有钱，一个镯子不算什么，而且还觉得栾杳玉送别人东西，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你知道那个镯子是送给我的吗？”江思柔被黄谦的话气的气都喘不匀了，“我要是收到以后，天天戴在手上在你眼前晃，你看见了心里就不会有什么愧疚吗？！”
　　“真是送给小江的吗？”黄谦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江思柔，然后低头，“那，那到时候我可以提醒小江，可以去鉴定，栾班长威信那么高，只是送一次假的东西应该也影响不了她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吧？而且小江和栾班长关系那么好，应该也不会和栾班长吵架吧？”
　　“那你爸送给你妈东西，只是送了一次假的东西是不是也就没有关系了！”江思柔气的想上去打他，被栾杳玉拉住了手，“你凭什么就觉得栾姐姐送别人假的东西就可以了？！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不会和别人吵架？！”
　　“那你为什么要放在我的桌子里？”沈玉寒叹气，心想现场内心最复杂的应该是罗老师吧，他心里是不是在想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学生？
　　“我，我平时几个关系比较好的男生会去翻我桌子和书包找卷子或者作业之类的，沈玉寒刚来不一样，没人会去翻他的桌子和包，而且我看着沈同学平时把常用的书都放在书箱里，也不怎么翻桌子，而且就算你翻出来，也是你的事，就不关我事了。”
　　“我是不是该说一句，幸亏走廊监控没拆？”栾杳玉叹气，看了两眼黄谦，她第一次有这种多看一个人一眼都会觉得恶心的情况，尽管这个人她已经认识了一年多，“不然我们一群人是不是都会被蒙在鼓里？是不是沈玉寒会一辈子都会被我们认作是这件事的真凶？”
　　“不是，沈玉寒当时一回来，我就暗示他了，他要是在栾班长来之前就发现那个镯子，那我们两个就算是共犯了，那我就可以和他一起藏起这个镯子，就能……”
　　“你没想到我懒得提前翻翻桌子是吧。”沈玉寒揉揉太阳穴，难怪当时感觉黄谦说的话不太对。
　　“而且我原来打算就算沈玉寒被发现，没有监控的话，高中毕业之后我会说出真相的。”
　　“那我到时候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啊？”沈玉寒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突然有了一点无力感。
　　但是黄谦找自己做共犯，实在是太看得上自己了——作为栾杳玉家对门的租客，他事事避着栾杳玉还来不及，生怕栾杳玉因为自己和她呼吸的空气成分是一样的而生气迁怒自己家，让自己家从她家对面搬出去。
　　“小罗你说句话啊。”钱老师把烟摁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想来常来监控室的主任和其他老师也是有烟瘾的。
　　“我现在没喊一声我需要救心丸就不错了。”罗老师手撑着后面的桌子，从黄谦开始说话，他就被气的要站不住了。
　　如果面前这个人是个成年人，是个和自己无关的成年人的话，他可能会一脚上去踹翻他先打一顿再谈别的；可黄谦不是，他现在只是一个学生，而且还是自己的学生，哪怕他现在说的话有多么的离谱，作为他的班主任，他都得尽可能去保住他的学生。
　　因为罗老师觉得在场这种情况如果没有他的存在，黄谦现在绝对会被其他几个人摁在地上打。
　　而事实上，罗老师的这种想法确实是对的，事后他和钱老师聊起这事的时候，对方说虽然听起来没有师德但如果不是罗老师在场，他会第一个上去揍黄谦。
　　“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孩子，虽然成绩在班里是中等偏下，可一直也是年级二百名以内，而且一直都很听话的，老师一直都觉得你和你名字一样是个谦谦君子，可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怎么能用这种思想去做出这种事？怎么能作出这种事之后还能这么的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辩解并且道德绑架别人？”老钱说完这一通话之后，大声地喘气，“这种事情传出去，你知道会对你，对你的家人，又怎样的影响？甚至，对我们班，对我们学校，再或者对你们罗老师，别人会怎么看待？”
　　“所以，老师你们应该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吧？”
　　“戴裳没来是正确的。”黄谦的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震惊并刷新了对他的认知，栾杳玉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一阵无力感从脚底升上来。
　　以她对戴裳的了解，对方是个极其正直的人，是个几乎不懂得变通的人，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如果是他遇到这种事，大概会先上来把对方打一顿再谈别的。
　　暴力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最好方式，暴力也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是暴力能解决掉制造出问题的人，以及解气。
　　“黄谦，你是不是不知道小栾，栾杳玉的那个镯子的价位？”钱老师又拿出了一根烟，放在手里没点，这已经不是抽烟就能冷静下来的事了。
　　“应该也不会很贵吧？”黄谦微微抬头看向栾杳玉。
　　“你一边觉得栾姐姐家里条件不错，一边觉得栾姐姐拿出来的东西不会很贵？！”温柔如江思柔，听到黄谦说的这些话之后，一直都在甩栾杳玉抓着她手腕的手，“你是在侮辱栾姐姐还是在侮辱我！”
　　“黄谦，我呢，以前和栾杳玉妈妈是同学来着，这几年也和栾杳玉爸爸有联系，所以我在下午知道她的镯子丢了之后，我就去问了一下她爸爸，栾杳玉的镯子和其他礼物大概都是多少钱的，得到的回答是，基本上都是十万起步，二十万起步的都是常事，就是其他的玉石小物件也都是几万块钱起步的。”
　　沈玉寒听到钱老师说这话，震惊的看着他，然后微微偏头瞟了瞟栾杳玉，心想卧槽姐姐你丢了这么值钱的东西居然能坐得住一天？
　　然后想了想晚上看的语文报纸里提到的刑法关于盗窃的几个档次的，一千至三千以上、三万至十万以上，剩下的那个是三十万至五十万以上。
　　沈玉寒突然有点脚软站不住了，往后退了两步靠在桌子上，瞥了一眼栾杳玉，心想亏栾杳玉坐得住打算私了，不然报警走程序的话这事真的就大了。
　　“他还知道那些东西是多少钱的啊？”栾杳玉听到班主任谈起自己的父亲，脑子瞬间更疼了。
　　然后震惊于班主任说出的价格，她知道父亲带回的东西可能会贵，但觉得最多应该也就二十万封顶了，谁知道那些镯子居然是是二十万起步的？那父亲要钱的时候干嘛不直接拿一堆镯子去卖？
　　“黄谦，你知道我国刑法对盗窃的量刑标准吗？你偷的镯子完全可以让你入狱了？”罗老师对眼前自己学生已经无可奈何，现在只求他不要再说出更离谱的话，别让栾杳玉不想私了去报警。
　　“可我未成年……”黄谦嗫喏着，“而且栾班长不是也想私了的吗？”
　　“咳！咳！”罗老师被气的呛到了，一只手捂着脸，只觉得自己怎么能有这种学生。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把镯子还回来。”沈玉寒现在已经完全刷新了自己之前对自己这个同桌的印象，现在脑子里疯狂飘过弹幕。
　　大家好我是沈玉寒。
　　来自南边的小城市。
　　家里现在欠了很多钱。
　　目前有点自闭，至少现在是想不开的程度。
　　见识过的人和事不多。
　　人生中第一次遇到像黄谦这样的人。
　　求问我应该怎么做。
　　求问我旁边的另一位当事人栾杳玉怎么想。
　　如果她待会要揍黄谦我应该拉住她吗？
　　可我也很想上去踹翻黄谦啊。
　　求问黄谦能不能说出更离谱的话。
　　求问我应该在他说出更离谱的话之前跑吗。
　　沈玉寒闭上眼睛，清空了一下脑子，关闭弹幕。
　　“栾班长家里应该不缺这一个镯子吧？所以我想问问班长能不能把这个镯子送给我……”
　　“我要报警。”栾杳玉从衣服兜里拿出手机，还没解锁屏幕，然后手机被钱老师给抢走了。
　　“别，冷静一下。”钱老师把手机夺过来之后，帮栾杳玉关机了，“我觉得我们还能再商量一下。”
　　“报警吧，老师，我听不下去了。”罗老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你不能拦着小栾走正常程序，这件事证据确凿，涉嫌数额巨大，盗窃者不知悔改，报警吧。”
　　“别别别，能私了还是私了，待会给黄谦家长打电话找家长吧。”钱老师眼疾手快把对方手里的手机给夺过来顺手也给关了机，咬咬牙，“没事不要给警察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老师能不能不要叫家长。”黄谦站在那里低着头，“我爸应该已经给了我妈了，要是把镯子给拿回来的话，我怕我妈和我爸接着吵架。”
　　“报警！我听不下去了！”沈玉寒拿出了手机，咬牙切齿，“你有妈别人就没有了吗！你有爸别人就没有了吗！你就只想着你自己吗！”
　　“一个个的都把手机放在兜里是吧！”钱老师再次缴获了一部手机，然后看了栾杳玉，对方现在坐在那里，看起来倒是挺冷静的，只是不知道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现在就怕栾杳玉冲上去打人，因为自己真的没有能拦她的理由了，“小栾你怎么想？”
　　“嗯……”栾杳玉叹气，然后面无表情的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妈妈，我体会不到黄谦同学的这种担心家庭和睦的心情，我想合法维护我自己的权益，我要报警。”
　　沈玉寒很震惊的低头去看栾杳玉，脑子疯狂转动，没有妈妈？这是什么话？不过自己确实没看到过她妈妈，是父母离异还是母亲已经去世？
　　只是能把这话给直接说出来，也真是挺嘲讽的。
　　看看看看，没妈的孩子素质和成绩都比有妈的孩子好。
　　沈玉寒脑子里冒出了这句话，然后瞬间把这句话划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种话栾杳玉应该听到过类似的吧？
　　“我想……”江思柔手放进了校服上衣口袋里，还没等她说完话，监控室就进来人了。
　　“你们班黄谦同学家长来了，说是来找班主任的。”年级主任带着一个男人进来，“都在这儿做什么呢？黄谦也在这里啊？”
　　都在这里做什么？沈玉寒心里冷笑，心想我觉得主任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不然重述这件事对现场的人来说都是煎熬。
　　不，应该不想有人来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