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成霞就着她的手扫了眼聊天记录，注意到有一个时长三分钟的语音通话。“你们语音聊了什么？”
　　见刘彩云哆哆嗦嗦的样子，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吓鬼了，清清嗓子，放柔了声音，“别怕，我只是想找到她。”
　　刘彩云被她温柔的声音吓得一抖，感觉头上悬着把刀似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我们就聊了一下我……”刘彩云咽了咽唾沫，才继续说，“我和隔壁的纠纷，她帮我参考了一下情节的严重性。之后，她说有事要做就挂了。”
　　表现得温柔反倒起了反作用，察觉到这一点，她索性恢复到平常的状态。“你们对话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有关她所在位置的线索，或者她有没有透露出她接下来要去哪里？”
　　刘彩云的第一反应是没有，但不敢直接说，皱眉认真思索了一下，竟真的翻出来一些细节，说：“我有听到地铁播报，就是那种滴滴滴提示关门的声音，当时还想了一下她怎么要坐地铁出行。好像是百凌站，往旗云站的方向。”
　　应成霞看了眼语音的时间，十一点半，那就是最后一班地铁了。
　　坐地铁对亡灵来说是有些奇怪的选择。地铁大部分时候都很挤，而亡灵无法转换灵体态和肉体态，和人类挤在一起经常被穿过身体。
　　她们并不喜欢那种感觉。
　　更别说要是不小心影响了人类的运气，自己也是要罚款的。
　　不如自己飘或者搭乘亡灵出租车来得舒适又迅速。
　　“至于她要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她还没下地铁就挂了语音。”刘彩云不知道鬼君在想什么，老老实实答完问题，“不过，好像是因为当时有人和她打了招呼，她才挂的。但是我不太确定。”
　　应成霞松开手。
　　衣领被空气攥着的刘彩云顿时恢复自由，但抖了抖身体并不敢擅自离开，静静地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这个号码是我的。”应成霞给她一张名片，“你想起什么就给我打电话，不敢和我说话的话发消息也行，什么细节都行，就算不确定也可以发给我。”
　　“之后忆纹有空的时候，我会请她来记录你的记忆。”
　　她收下那张薄薄的、价值千金的名片，有点头晕脑花地点头。鬼君的联系方式……忆纹……骤然接触到高层，让她心底冒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激动。
　　嘱咐完她，应成霞与旁边阳台上的浮羽对视一眼，转身如一阵缥缈的黑烟离开。
　　来如风，去如烟。
　　鬼君走了。浮羽松了口气，放下手机，重新拿起酒瓶。
　　刘彩云则晃晃悠悠地飘回家，高兴得仿佛喝醉了酒。
　　见浮羽终于移动了眼神，商映天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看它在光下变换着颜色，说：“看你吓的，看到什么人物了？”
　　签了小协议只代表不用消除记忆，不代表什么都可以知道。他看她一眼，喝了口酒，“你猜。”
　　她烦闷地叹了口气，灌了一口酒，带了些醉意说：“为什么会有这种先天性的差别？我怎么就看不见呢？”
　　“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他安慰似的碰了碰瓶，“喝酒，喝酒。”
　　他一边喝酒，一边翻着工作群，群里都在聊鬼君的助手贺惟芙失踪的事件。
　　亡灵办事处那边一向不爱和总部互通消息，加上没有鬼君的允许，没有鬼敢随意透露消息，所以消息现在才传开。
　　贺惟芙……他回忆着寥寥几次见面，因为工作原因打过几次交道，是一个做事很周道，性格有些别扭的鬼，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为什么会失踪？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他心里闪过很多想法，但最终也只是顺着酒液被他吞入腹中。这和他无关，他不会主动去做没有分配给他的任务。
　　与其想这些，不如思考明天去见队长的女儿该穿什么衣服才能展现他成熟可靠的一面。
　　——
　　“说起来，浮羽叔……特别出乎我的意料。”靠在门框看芝芝洗碗的朝蕣说，“他和我聊天的时候，特别正经……”她没把话说完，但她们都清楚未尽之意。
　　芝芝注意到了浮羽的举动，也没错过那句逗小孩玩似的“未成年不能做灵媒”，有些无语地说：“我也没想到。”
　　“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性格的成年灵。学校的老师和将流姐姐都是很稳重可靠的性格，我还以为成年灵都是这样的。”
　　朝蕣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说到将流姐姐，今晚见到的将澜调查员，和她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她们长得完全不像，而且将流姐姐没有姊妹，只有一个女儿。”芝芝思索片刻，说，“她的女儿应该没有那么大吧？”
　　将流是负责芝芝案件的调查员，目前在西区出差。
　　“不清楚。”朝蕣也只是随口一说，想起就提了，站直身体，“我去洗澡了，你今晚和我睡吧？顺便引导一下我如何引灵。”
　　芝芝把洗好的碗放入柜子，应了声好。
　　——
　　云市办事处总部
　　陵苕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轻轻揉着额头，缓解使用力量过度而带来的疲倦感。
　　“没有找到吗？”办公室里站着另外两道身影，一道属于良莪，一道属于一位三十来岁的人类女性，说话的正是这位人类女士。
　　陵苕疲惫地摇了摇头。她刚刚动用了大量灵力连接了全市的凌霄花，但没有一个反馈得到贺惟芙的存在。
　　“她是故意躲开的吧？”良莪皱着眉说，“地铁的监控被屏蔽，没有拍到她，她又躲开了所有凌霄花，明显是有准备的失踪。”
　　“也有可能她只是不想被人知道她的行踪，结果发生了意外。”人类女性说。她是治安队的队长，梁安。
　　“也许她约了不应该见的人见面，所以不想被发现。如果她没有失踪，这场会面也不会被发觉。”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清楚这场会面的对象是谁。”良莪说，“当时地铁上在场的只有两位普通人类女性。”
　　陵苕一直没有发言，只是靠着椅背听她们的发言，此时说：“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查不清楚，暂时交给寇清吧。她有这个空闲。”
　　梁安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并不认可，但最终只是说道：“好。”
　　良莪对此完全没有意见，见治安队队长梁安同意了，拉开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对着对面敞开大门、露出翘着腿玩手机寇清的办公室喊：“副处，仙君说贺惟芙的案子交给你了。”
　　“哈？”寇清把腿从办公桌上放下，站了起来，“你们都查不出来就丢给我？”
　　良莪早就猜到她会这个态度，把办公室的门完全敞开，两道对门的办公室的视野立刻连通。陵苕抬起眼，直直望向寇清，“那你想干什么？摸鱼？”
　　寇清能看清她眼里的血丝和疲惫，顿了顿，哼了一声，重新在办公椅上坐下，“行吧，把所有资料都发给我，我全部重新看一遍。”她呲了呲牙，“要是我在三天内找到她，仙君可得请我吃饭。”
　　“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凭什么让仙君请你吃饭？”听到这话，梁安不客气地说。
　　她一直很看不惯寇清——年纪轻轻没什么成就，就因为家世不错就能坐上副处的位置，还总是吊儿郎当的。
　　“你成天到晚都在偷懒，一有什么事就丢给我们，还老是请假回白江。如果不想好好做事，趁早把副处的位置让出来。”
　　寇清没生气，坐在办公椅上悠悠转了个圈，笑眯眯地说：“这个位置，让给梁姐你坐，还是明姐坐？”
　　“都比你坐着好。”梁安冷声说，“没见过你这么做事的。”
　　寇清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端的是让梁安讨厌极了的散漫态度，“那可不行，副处退休金高，我等着养老呢。”
　　“咳。”眼看治安队队长就要和副处爆发争执，良莪熟练地出来打圆场，“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尽早做完交接下班吧？”她站的位置刚好在梁安和寇清之间，挡住了她们的眼神交锋。
　　“尽快吧。”陵苕的声音适时响起，透着浓浓的疲惫。
　　梁安顿了顿，到底没再在陵苕面前争吵，大步出门去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这一层，良莪才无奈地对寇清说：“副处，您又何必逗队长呢？”
　　寇清眨了眨眼，笑着说：“有趣啊。”
　　良莪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队长才会对你这个态度嘛。
　　“如果三天找到她，我请你吃饭。”陵苕说。对于同事之间的关系和争端，她不会过度插手，总归都不会影响工作。
　　寇清轻快地应了：“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