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港城。
　　南方的冬天向来尤其短暂，这才二月伊始，温度就已经在十五六摄氏度左右居高不下了。但风还是该小不小，吹得人直打颤。
　　今天是立春，港城一中正式开学的日子。
　　港城一中作为市里排得上名号的重点高中，和大多数高中一样，高一下学期就按照学生选科分好了班，而文综和理综重点班要比普通班和艺术班提前一个星期开学。
　　“喂，栈哥！”懒洋洋在走廊上站着的陈栈还没反应过来，一只胳膊直接往他后颈猛一挂，褚鸣良那张笑嘻嘻的脸朝跟前怼上来，嘴角两边露出两颗对称的虎牙。
　　“好久不见了兄弟，有没有想你爹我啊？”
　　陈栈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把他的脸推开，漫不经心道：“上周某人还上课睡觉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向我求救，这会儿才过去多久？”闻言，褚鸣良笑容未减：“嗨，这不是港一今天正式开学，我配合一下气氛嘛，多好。你说是吧？”
　　“进了理综重点B班话还这么多，小心老余真把你从七班踢出去，他可最见不得话唠。”
　　“切，小爷我可是凭实力进的重点班，话多点怎么了，我这叫朝气蓬勃，青春阳光！学生就该有学生的精神面貌啊，难道不是吗？”
　　“行了行了你说的都对，吵死了。”
　　俩人在走廊上边闲逛边闲聊。褚鸣良上辈子话唠转世，那张嘴就跟那水龙头似的一开就叽叽呱呱止不住，一路上几乎都是他在喋喋不休讲个不停，对此陈栈早已习以为常，偶尔随口敷衍他两句。
　　来的学生慢慢多了，走廊上也逐渐熙熙攘攘起来，倒不像刚才那么冷清了。迎面有认识的同学走来，陈栈和人互相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不知不觉路过办公室，褚鸣良还在兴头上，正叭叭说着，话锋一转：“欸，对了栈哥……”话没说完，一个声音插进来打断他：
　　“陈栈，褚鸣良，正好，你们来一下。”
　　办公室里，班主任余锦波好巧不巧看见他们，抬手招呼他们进来。
　　等完事两人出来，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回教室路上，陈栈正欲开口问褚鸣良刚才想说什么，身旁便有人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他转头朝褚鸣良示意的方向看去，一位少女正与他们擦肩而过，走进了办公室。少女披着头发，挡住了一部分侧脸，容貌看不真切，但能匆匆看出来她面容姣好，皮肤很白净，虽然穿着冬装校服，不过瞧得出来身材似乎不错。
　　他们才走出办公室没多远，听见身后少女走进办公室后里面传出余锦波的声音：“你来啦，过来吧。”
　　褚鸣良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压低了声音说：“欸栈哥，刚刚那女生是谁啊，上学期好像没见过啊，看上去挺漂亮的，不会是老余另一个班的学生吧。”
　　说完他也没打算等陈栈回答，自顾自的接着说，“哎，可惜没看清楚脸，我猜肯定又是一个美女，那皮肤可白了，睫毛也长，还有那身材，虽然披着外套……·不过话说回来，那女生好像外套里面才穿了件短袖欸，这大冷天的风这么大，她不怕冷的吗？”
　　陈栈方才只瞥了一眼，似是毫无兴致，伸了个懒腰，听他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才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不知道，不感兴趣。”
　　两人慢悠悠回了教室，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上课铃声恰好准点响起。这节是班主任老余的数学课。几分钟过去了，向来准时的余锦波这时候竟还没来，同学们不免有些诧异，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陈栈低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埋头盯着自己桌上的练习题，一旁褚鸣良这个闲不下来的主儿趁着时候跟后桌的人谈天论地。班上有在认真预习新课的，有的你一言我一语，整个班渐渐有些吵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同学突兀地喊了一声：“来了！”闻言，大家纷纷望向窗外，余锦波腋下夹着教案，手里提着笔记本电脑快步经过，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他推门而入，大步跨上讲台，把教案和电脑往台上一搁，声音中气十足：
　　“不好意思啊，刚刚有点事要处理，耽误了大家一点时间。”
　　他停顿了一下，又笑笑接着说，“今天有位新同学来到我们一中，她从港城实验转学过来，以后就是我们高一（7）班的一员了。”话毕，他转头示意门外的人进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一听有新同学转来，同学们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了，都抻着脖子往门口看。
　　门外的女生款款走进，站上讲台，面对着大家浅浅鞠了个躬，随即拈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哇，这女生好漂亮！”
　　“是啊，长得可爱，还是从港实转过来的，看起来就挺安静，应该是个学霸乖乖女吧。”
　　“一定是个萌妹子，软萌软萌的那种！”
　　“看着就像是，身材挺瘦的。”
　　“会不会挺内向的啊……”
　　“看来我们班又要多一个漂亮妹妹了。”
　　……
　　陈栈从回来起就没抬起过头，新同学进门那会儿他冷不防被旁边的人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同桌褚鸣良压着略带兴奋的声音对他快速道：“栈哥你看，这不就刚才那个女生吗，没想到竟然是转学生来的，好巧啊。
　　“这女生真的好看欸，看上去好乖，像个萝莉。哥就说咱没看错吧。”
　　跟刚才的样子不同，这时她已经将散着的头发扎起，在脑后束成高马尾。她的脸颊带点儿婴儿肥，皮肤白里透红，细柳眉，樱桃嘴，一双盈盈秋水的大眼眸灵动可爱。
　　陈栈这才抬起眼皮看了一下，目光懒懒的，依旧是没什么兴趣。
　　讲台上的少女没多会儿就放下粉笔，黑板上三个行楷字，少女转身，落落大方地开口了。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同学，我叫黎皖烟。初次见面，请大家多多指教。”不是那种软绵绵的语调。音色清亮好听，语气稍带起伏。
　　言毕，她又鞠一躬，礼貌又自然地微笑，整个人很有气质，笑容温婉可人，看不出半点羞涩，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欢迎新同学！”褚鸣良起了声哄，带头鼓起了掌。
　　教室里马上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余锦波再次走上讲台，高兴地说：“新同学既然来了我们班就是一家人了，大家就要跟人好好相处。那儿姚雪珊旁边还有个空位，黎皖烟，你就坐那里吧。”
　　黎皖烟点头说声好，提着自己的书包走下讲台，在陈栈前桌落座。余锦波又简单说了两句，随后让大家打开练习册，开始上课了。
　　黎皖烟从包里拿出练习册翻开。港城一中用的练习册和她原来在港城实验用的不同，昨天来报到时她领回去做了一些，两者难度不相上下。她抿了抿唇，拿起红笔跟着老余的讲题进度订正题目。
　　下课铃声一响，老余发扬从不拖堂的美德直接中断了讲课，一声“下课”就自个儿抱着教案和电脑往外走了。
　　褚鸣良此刻已经从座位上蹦起来，一脸兴奋地拉着还在做题的陈栈的胳膊，拼命地指着前面的黎皖烟，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陈栈没理他，眼里依然只有题目。褚鸣良跟他处了一个学期习惯了，自然没把他这态度放在心上，准备开口说什么，下一秒被站在窗外的一个人吸引过去了注意：“喂喂喂，栈哥，你看窗外！
　　“是你的那个小青梅，林大校花，人家专程来找你了，快去吧快去吧，别让人久等。”
　　他说这话时已经换上了一脸坏笑，最后一个字故意挑了下尾音，玩味地看着陈栈。后者抬眼瞥了一下窗外，站起身走出去了。
　　第一节课下课后是半个小时大课间，学校往常原是安排高一高二级跑操的，由于今天开学第一天，高一全体学生会成员照例正在大操场开会，所以跑操暂停了。
　　黎皖烟靠在椅背上，掏出手机解锁，打开微信，闺蜜陆欣棠已经连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糖宝儿：宝，这会儿下课了对吧。
　　糖宝儿：啊啊啊没有你在好不习惯啊，上课都变得无聊死了。
　　糖宝儿：你说你好端端的转什么学嘛，真是的。
　　还没来得及点开对话框，陆欣棠那边又接着发。
　　糖宝儿：完了，你走了，我的数学从此再也听不懂了……亏我还跟你一起选的理科！！
　　糖宝儿：没人教我了，悲啊，再也没人跟我一起上年级红榜了［哭］
　　糖宝儿：烟烟，我好想你啊！！！
　　糖宝儿：烟烟……
　　这一条条不停往外蹦的消息，满屏都是在跟她发牢骚，黎皖烟默默勾了勾嘴角，有点好笑。其实作为她的好姐妹，陆欣棠当然并不是不知道她转学的原因，只不过一个最要好的朋友离开自己，搁谁身上都不免要抱怨两句。
　　黎皖烟安慰了她几句，答应她周末就去找她玩儿，陆欣棠这才罢休，欢欢喜喜地应下了。消息发完，黎皖烟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搁，合上数学练习册，趴在桌子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