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很冷，林兰一路小跑到了楼下，一边掏出钥匙，一边调整情绪。一开门，就听到女儿大声喊妈妈。
　　“宝儿，妈妈回来了。”
　　林兰的父母在客厅看电视，母亲用侦探一般的眼神扫射着林兰。林兰换鞋、换衣服、洗手，女儿就一直黏在身边，然后林兰抱起女儿，左亲亲右亲亲，再亲亲小手。
　　“妈妈，你吃饭没？”
　　“妈妈吃了，宝贝。”
　　“妈妈，有单子要家长签字，给牙涂……涂什么来着。”
　　“哈哈，涂氟，小笨笨。”
　　“妈妈，你怎么知道的？”
　　“妈妈什么都知道，监控你了！”
　　“是老师微信告诉你的对吗？”
　　“对啊！”母女俩笑了起来，然后拿过涂氟同意单签了字。这时林兰的母亲开口了：“咱们涂氟吗？”“涂啊！”林兰回答。
　　“现在这说道真多，往牙上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林兰没有再说话，因为再说下去就避免不了争吵。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后，林兰抓紧时间洗澡刷牙，然后给女儿洗漱、换睡衣，每天睡前都要给女儿讲书，这已经成了雷打不动的环节，讲完书关灯后，女儿连着打了两个哈欠，这小家伙有个特点，只要连打两个哈欠，就会马上入睡。
　　女儿进入梦乡后，林兰没有一丝睡意，她发信息给周默：“干嘛呢？”
　　“玩会儿游戏！”
　　“那你玩吧，别太晚了。”
　　“知道。”
　　林兰翻出韩郑的微信，看了看时间是9点50，便发去信息：“下班没？”
　　“刚到家。你干嘛呢？”
　　“我都躺下了。简历帮我改了吗？”
　　“我马上就改，明早给你。”
　　“好吧。”
　　“你不用那么着急，趁这个机会休息休息也好。”
　　“大哥，我多大岁数了，能不能找到工作都难说，我哪有心情休息啊？”
　　“没那么悲观，工作肯定能找到的，我这就改，放心吧。”
　　“唉……好的。”结束聊天，林兰又切换到招聘软件，先把看到对口的工作机会保存下来，等简历改好之后再去投递。就这样翻来覆去的一直到深夜，夜晚的安静和黑暗让人变得脆弱和不安，林兰不由得想东想西，想想这几年过的日子，想想未来的日子，心里一阵一阵得发紧，那种懊悔、恐惧、遗憾像一股一股的电流刺的心疼，林兰把头深深的埋进被子，身体缩成一团。
　　这时，女儿的小脚丫伸进了林兰的被窝，林兰从被子里出来，看着这个熟睡的小人儿，被子全都踢开了，身体像一个“大”字，一条腿伸进了林兰的被子里，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卧室，女儿小脸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嘟嘟的小嘴，看着看着不禁地笑出来了，心想：这个小人儿没有一个地方像我，我为何如此爱她呢。随即林兰探身在女儿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这一夜，林兰睡得非常累，做了一宿的梦，但是醒来的时候却什么梦都不记得了。早晨七点，有些阴天，林兰收拾妥当后，看了看还睡着的女儿，便出了门。
　　到小区北门的时候，周默还没到，林兰溜达着往周默来的方向走着，没走几步就看到周默的车过来了，林兰往路中间站了站，为了让周默看到自己，周默停车接上林兰后掉头后，重新调整了导航，往林兰公司方向开去。
　　“真不想去了。”
　　“必须去，而且不能迟到早退。”
　　“嗯，知道，昨天老大哥也这么说。”
　　“昨天睡得咋样？”
　　林兰瞪了周默一眼说道：“反正做了一宿梦！”
　　周默笑了笑：“心理素质还挺好，今天HR肯定还会找你，你就让他算算账，看看最后能拿到多少钱，然后你还是不要同意，提出你的底线就是N+5，如果不能满足，就等他们单方面解约。”
　　林兰苦笑了一下：“人家能同意吗？”
　　“不是为了让他们同意，是争取把能拿到的都拿到，因为HR和你谈的时候都是有所保留的，只有你不签，他才能把全部筹码拿出来！”
　　“好吧！”
　　此时，林兰心中一阵凄凉，感觉自己竟然陷入这种境地，像个赖皮一样。车在拥堵的环路上缓慢前行，天更阴了，一滴一滴的雨点打在窗户上，林兰感觉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周默撇了一眼林兰，一脸贱相地说：“现在氛围感拉满了，不来两滴眼泪都对不住这个天气！”
　　“哪个女人会爱上你啊，真是服了！”随即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八点四十到了林兰的公司，林兰叹了口气说：“不想上去！”
　　“你现在是在战斗，不要任何感情用事！”林兰点点头下了车。刚上大门前的台阶，周默在后边喊道：“中午牛肉汤那里见！”“好呀！”林兰笑成了一朵花，牛肉汤是一家餐馆，主打延边牛肉汤，这个餐馆的位置刚好在两个人公司的中间，所以一有空。两个人中午就会在那儿见上一面。
　　林兰到了公司，接了一杯咖啡，坐定。看看时间刚刚九点十分，韩郑应该还没到公司，林兰一边喝咖啡一边打开招聘网站，看了几个招聘信息就看不下去了，那种焦虑感是无法抑制的，此时，林兰在想，是自己焦虑，还是自己对裁员还抱有希望，连招聘信息都看不进去。
　　此刻的她又非常恼怒自己，感觉自己简直是一个废物，废物都不如，那种自我否定和失落感像火山爆发一样劈头盖脸的涌上来，林兰趴在办公桌上，手攥得紧紧得，无助又无能为力。林兰深知，这种情绪最多只能保持10秒，她是理智的，特别理智，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看出他难过和无助。
　　果不其然，HR当天上午又找了林兰，还是希望她尽快签字，并且拿自己当例子，说如果他能拿到N+1，他就马上签，然后找工作，等于白拿一笔钱呗！
　　林兰摆出一副委屈样子，说道：“尹波，如果我现在是你这个岁数，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意思，但现在的情况是，我已经这个岁数了，你做HR的，你应该比我明白，这个岁数找工作容易吗？”HR此时了沉默了些许，然后还是目光如炬的坚定的说：“林兰，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想。”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用来佐证他的观点，但又感觉有些苍白无力。
　　然后，双方陷入到沉默中，最后还是林兰打破僵局，“这样吧，你算算帐吧，看看最后我能拿到多少，我要是觉着满意，那就这么着。虽然是你跟我谈这个事儿，但决策权肯定不在你手里，我也不想为难你。”HR像是一下子活过来了似的，身体不由坐直，表情和声调极力压抑住自己的兴奋，但身体又不由自主地挺拔起来，甚至还耸了耸肩膀。林兰不由得摇了摇头苦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