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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生万物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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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点是在13岁那一年觉醒的,不过祁爸祁妈在他上大学之后才察觉出些许的蛛丝马迹。
  祁爸祁妈在村里闲聊时总说,“祁点这娃娃,上了大学之后,家也不回了,电话也不来一个,好不容易回到家来也没点精神,天天得过且过。”
  去到外地上学之后,祁点就像一尾放出去的鱼儿,再也网不回来。海阔凭鱼跃,祁爸祁妈倒觉得这汪洋大海稀释了本就不深的亲情。
  祁点大学是个二本院校,学费开销不少,学的是当时最火的电商物流专业。但是社会的行业取向就像变天一样快,等祁点大学毕业时,祁爸祁妈才发现改朝换代了。
  当年最火的电商物流已不复从前。祁点闲云野鹤躺平摆烂的心愿让他进入了快递界,日复一日如候鸟般在城市中迁徙。
  祁爸祁妈在家长吁短叹,互相责怪没把儿子教好,才会这样的没出息。有时二人又觉得是祁点小时候的撞鬼经历太过深刻,给他留下了精神创伤。
  有着这一层的顾忌,祁爸祁妈无可奈何,放任祁点自由,想着男孩子,让他混不吝地混几年,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上进努力的。
  要说祁爸祁妈所揣测的心理创伤,按照时间推算,应当是在祁点13岁那一年才种下的。
  回忆起13岁时发生的事情,祁点总会想到一首老歌,昨日重现,他既希望yesterdayoncemore,又不想再去反刍当时的所见所闻。
  他希望昨日重现的原因只有一个,一个从他13岁起,常出现在身边的淡蓝色的女鬼,仿佛一团鬼火般的颜色。
  那还是在祁爸祁妈带着祁点游历名山大川,拜访各路大师的时候。
  在弯弯绕绕的推荐下,他们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就为了寻找一个出世避人的大师。
  站在山脚下,望着唯一的一条上山小路,祁点的眉头拧成一团,怨声载道。
  这座山在当时还未被开发为旅游景点,连条像样的大路都没有。只有山上一座观音庙的香火鼎盛,为了人世间那点脆弱的盼望和期待,远道而来的香客络绎不绝,硬生生踩出了一条泥路。
  祁点一家人被这些求财求名的香客们簇拥着上了山,一路上祁爸祁妈说说笑笑,真当自己是来旅游的了。
  只有祁点的内心抗拒,暗自思索着今天的大师是什么来路,又会作点什么法来折腾他。
  想到这里,祁点摇摇头,视线被周围的鬼魂所吸引了。
  在山脚时就有几只小鬼已经跟着祁点了。他们看起来都是几岁的小孩子,面目模糊,看不清五官,有些连四肢躯干都是残缺的,好像被大风吹烂的风筝一样游荡。
  这种小娃娃鬼很少见,祁点之前只在医院见过这种鬼魂。
  十几年的见鬼经验,祁点也有一些属于自己的推断,这些小娃娃鬼常出现在将死之人的身边,将死之人就好像淌着血的生肉,让小娃娃鬼们寻着血腥味就来了。
  准没好事,祁点心里陡然一惊,难道今天就要和爸妈交代在这了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祁点打断了和香客们聊得热火朝天的祁爸祁妈,带着他们绕了点小路,来辨别这些小娃娃鬼们到底在跟着谁。
  祁点仔细观察着,这三四只小娃娃鬼们像磁铁一样牢牢跟着四个年轻人,忽近忽远,但总是有那么几条线牵挂着两边。
  这四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就是二三十岁的样子,与满心期望的香客不同,他们周身散发着阴郁气氛,脸上大汗淋漓,仿佛溺水的人,潮湿且绝望。
  难道他们都生了重病吗?年少的祁点想不通,他们怎么看也不像以前在医院里看见的那些因病将死的人。
  看着那些破败的小娃娃鬼们不是跟着自己,祁点也放下心来,拽着爸妈回到了人多的路上。
  出于小孩的好奇心,祁点想跟着这几个年轻人,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好验证验证他心里的推测。
  祁点眼里只盯着这几个人的脚步,走着走着,就和爸妈走散了。
  当他发现周围都是生面孔时,心慌乱起来,急切得寻找爸妈的身影。不等他在人群中横扫一圈,他就听见有人大喊,“跳崖了!”
  祁点循着喊声的出处扭头看去,正是那四个人,在上山必经之路的一处崖边,排着队往下跳,此时已经跳到第三个了。
  周围人都被深不见底的山崖和他们的毫不犹豫给吓到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四个同行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
  “快拦着,快把她拦住。”好几个热心的香客跑上前把最后一个女生拉了下来,但她就像在浅洼里扑腾的小鱼,嘴里吐出白沫子,眼神中渐渐失去了生命力。
  祁点注意到,先前那3个人往深不见底的悬崖跳下去时,有3个小娃娃鬼也跟着下去了,而余留下的1个小娃娃鬼就在最后这个女孩身边,好像在等着她赴死。
  也是在此时,祁点第一次看见了那个特殊的女鬼。祁点以前见过的鬼都是模糊的黑灰色,少有鲜明的红色,但这个鬼魂竟然是清晰的淡蓝。
  祁点看见她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黑色长方形盒子,细腻致密,祁点从没见过这样的工艺品。她打开了盒子,对着小娃娃鬼的方向,那个在女孩身边盘桓等待她赴死的小娃娃鬼就消失了。
  她竟是在驱鬼吗?祁点心想,原来她也看得见其他鬼魂,但她为什么会有这么清晰的轮廓和面目呢?此前祁点见过的鬼魂都是混乱的,漫无目的的,不可能像她这样有清晰且利落的动作。
  还没等祁点想明白,祁点看到刚才跳下崖去的那三个小娃娃鬼又回来了,带着错乱的面孔和躯体,像是随意用纸糊起来打着各式补丁的风筝。
  他们的面目血肉模糊,留着两个空洞的眼眶,身上被血红色弥漫,是红色的厉鬼,祁点心头一紧!
  这把祁点吓得不轻,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狠的鬼魂,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冲天,飘进人群中来来回回,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祁点躲避着他们的目光,只想快点回到爸妈身边。
  在祁点探头找祁爸祁妈的时候,那个淡蓝色的女鬼又打开了盒子,瞬间3个从崖底回来的小娃娃鬼也消失了。
  祁点看向淡蓝女鬼,却在某一瞬间四目相对。
  “不行了不行了,人死了。”人群围着那个没跳下崖的女孩,宣布了死亡讯息。
  没等祁点回过味来,刚才消失的小娃娃鬼又出现在人群中。但那个淡蓝女鬼变得有些闪烁,仿佛在坟地里虚无缥缈的鬼火一般,行动也变得迟缓,一会就消散了。
  “咻”得一阵阴风袭来,祁点感觉其中1个小娃娃鬼穿过了自己的身子,再抬头一看,4个红色的厉鬼,带着满脸的血沫子,在人群中飘来荡去,神色狠厉。
  虽然已有十几年的见鬼经历,但年少的祁点在刚刚见证了活生生的死亡后,现下还是被这阵势给吓到了,蹲下抱着膝盖,把头埋起,不敢再看。
  渐渐地,祁点感觉到周围人的声音渐渐变低,他突然脖子一紧,按照过往的经验,这是被鬼盯着的感觉。
  祁点一时间慌了主意,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犹豫着把头微微抬起,没想到正对上了一个小娃娃鬼两颗黑黢黢的眼洞子和歪七扭八的面孔,祁点吓得大叫起来,发疯似得到处乱跑。
  年少的祁点哪里见过这么可怕的厉鬼,但小娃娃鬼还在他身后跟着。他像个无头苍蝇不敢回头,心砰砰得,就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从喉咙漫起一股甜腥味,加上精神的极度害怕,祁点陷入了绝望。
  终于,祁点一头撞在了祁妈的肚子上。祁点满世界乱跑让周围人都给他让出了一条道,也让祁爸祁妈看见了祁点。
  “天杀的,是不是又见鬼了哟!”祁妈看着祁点满头大汗,神色紧张,心疼得赶紧上前,拽住了他的小手。
  “别怕别怕,我们不怕哈。”祁妈一只手捂着祁点的眼睛安抚他,一只手转着佛珠。转头看着祁爸说,“赶紧的,我们赶紧去找大师,不知道什么脏东西又缠上咱们儿子了。”
  祁点稍微定了定心,抱着祁妈的腰不敢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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