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梦抽抽噎噎地道：“你们不懂！”
　　金菲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好好好，我们不懂，你解释解释，我们不就懂了。”
　　哭得有些缺氧，董梦有气无力地靠在金菲肩头，组织起语言，好半天才继续说道：
　　“电话挂断前，我听到了特别刺耳的撞击声，就像……就像车辆相撞的声音。我……”
　　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我好怕她会出事。”
　　听得金菲也三魂没了七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也许是巧合呢！”苏宁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两人，只得心虚地说出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语。
　　“可能碰巧学姐她手机没电了，又碰巧附近有车祸发生……”
　　被金菲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她实在有些编不下去了。
　　旋即掉转枪头，自我打脸道：“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什么车祸？根本就没有什么车祸，说不定是学姐手机坏了，你听到的是破手机弄出的杂音。”
　　这生硬的转场也亏她想得出来，可惜在场的都不买账。415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气氛尴尬得足够她抠出好几座空中花园。
　　手机瘾犯了，也只能偷偷摸摸地看上几眼。这一偷窥，不期然就让她发现了新大陆。
　　“看，快看！”
　　兴奋地摇晃董梦的肩膀，将某个微信群里分享的小视频展示给她们看。
　　那是一段截取的直播片段。
　　“主播自称是江城师范的研究生，和学姐一样呢！”
　　仅仅瞟了一眼，董梦便失去了兴趣，毕竟这只是她梦里众人作死行径的冰山一角。
　　金菲倒是饶有兴致地从头看到未，“看样子确实发生了车祸，只不过是无人伤亡的无效车祸，不然哪有人有这份闲情逸致直播求打赏啊！”
　　苏宁接着说道：“安啦，学姐一看就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的人，没事啦！”
　　怎么可能没事！
　　之前的车祸还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启。
　　既然其他人都好好的，为什么朱莉雅会失联？她现在到底安全与否？
　　梦里的“她”此刻还好好的，不像经历过危险的样子。难道她附身的并非朱莉雅？如果不是朱莉雅那又是谁呢？她还认识其他江城师范的研究生吗？
　　一连串暂时无解的疑问让董梦头疼欲裂，越发焦躁起来。
　　赶忙低头向早已下床的两人问道：“你们谁还认识江城师范的人？最好是能联系上参加了这次助学活动的人的。”
　　“认识倒是认识，可都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没有研究生额。”金菲为难道。
　　“危机都解除了，还联系干嘛？”扒着床梯刚刚到达的地面的苏宁好奇地问道。
　　虽然并不理解董梦的想法，但她还是给出了建议：“想知道现场什么情况去那个人的直播间看看不就行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董梦赶紧问出那个主播的平台和昵称，按图索骥地进入直播间，在公屏上打出“现场有伤亡吗？”这一问句。
　　主播粉丝不多，又是工作日的上班时间，直播间里并不热闹，是以她的提问在屏幕上停留了不少时间。
　　也不知主播是为了吊她胃口，提高留存率，还是单纯没留意公屏，主播并没有作答，只一个劲地拍摄着被损毁的民房的主人和司机的掰扯。
　　继续输入“请问你认识朱莉雅吗？”
　　还没等她按下发送键，手机里传来了一系列“嘭、嘭、嘭”的响动，继而是一声又一声锐利的尖叫。
　　她赶紧回删，改为发送“出什么事了？”
　　“有伤亡吗？”
　　镜头在一双双走动的脚和山壁之间来回摇晃，屏幕虚得都快有残影了。
　　想来主播此刻已是自顾不暇，更加没可能回应她了。
　　伴随着一声声严厉的“禁止拍摄，都把手机收起来”，直播结束，屏幕骤然变黑。
　　董梦怔忪地望着手机，脑子里千头万绪涌作一团，耳边更是嗡嗡作响。
　　金菲和苏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转眼到了选修课的时间，两人离开寝室走远后，董梦才终于放肆地哭出声来。
　　她开始回忆和朱莉雅相识的经历，才发现脑海里有关朱莉雅的内容是那样的稀有。
　　她们共同的母校汉江大学，曾被戏称为江城人的大学，盖因自建校起就只对江城放开招生。
　　又因为多年来，从这里毕业的校友遍布江城各大机关单位，汉江大学的学子在江城考公考编方面就具有了一定的不可言说的先天优势。
　　久而久之，学校里适合考公考编的专业就成了体制内二代三代们扎堆的地方，法学专业更是重灾区中的重灾区。
　　在董梦入学的时候，尽管已是学校面向全国招生的第三个年头，朱莉雅还是成为了她们寝室唯一一名外地人。
　　记得大一军训过半的时候。
　　她站在董梦的斜前方，突然直挺挺地倒下了。
　　而当时思想正在开小差的董梦，震惊得无以复加。
　　我去！大学生军训而已，又不是实战演练，要不要玩这么大！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拒绝老爸开病假条躲避军训的提议啊？
　　现在装晕来不来得及？
　　直到人被背去医务室，她才反应过来，朱莉雅并不是在完成教官的指定动作。
　　在其他人的闲言碎语里，董梦逐渐拼凑出她倒下的真实原因。
　　一天两顿，每顿一个馒头加食堂提供的免费汤，她连续吃了半个月，把自己吃成了营养不良。
　　从小到大都就读于子弟学校的董梦，头一次深刻意识到，原来贫困不仅仅存在于年代戏里。
　　她甚至开始猜想，是不是因为开学第一天，她自作主张组的开学局，消费大大超出朱莉雅的接受范围，才间接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也许是出于愧疚，她开始帮朱莉雅留意助学贷款、奖学金、勤工俭学方面的各种相关讯息，期望能改善朱莉雅的生活。
　　但消费观念和生活圈子的差异犹如一道鸿沟，致使两人始终没能玩到一块。
　　也因此，当董梦在学校成为众矢之的、孤立无援时，朱莉雅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不顾自身安危地阻止她的失控行为才会让她那么震撼。
　　没有事后挟恩图报，更没有频繁去她家“刷脸”。
　　在家人的认可和促成下，两人才算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但来往也算不得密切。
　　遭遇友情和爱情双重打击的董梦，安于维持这种类似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状态，虽然平淡，但不掺杂利益。
　　可此时此刻，董梦却无比痛恨这种关系状态。
　　去他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果她能够主动一点，和朱莉雅相处更熟稔一点，随时随地保持沟通，她是不是就能第一时间将朱莉雅和这次的预知梦联系到一起，从而及时制止这出惨剧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