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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梦变得特别黏朱莉雅,整个周末都和她寸步不离。
这样描述也不够贴切。
准确地说,是董梦像个本地地陪,引导朱莉雅融入江城人或者说是她的生活。
两人先是在董梦从小吃到大的聋子热干面店过早,而后华南眼镜批发市场给朱莉雅配了眼镜。
在江滩的芦苇荡看了被世人误认为芦苇的荻花,坐着轮渡领略了汉江两岸无限的风光。
傍晚,伫立观景台凝望水天相接,夕阳无限好,宜人的江边徐徐吹拂,撩拨得发丝凌乱地拍打到对方脸上。
两人相视而笑。
朱莉雅想想这两天的行程轨迹,都是些花费减少甚至干脆免费就能享受的景点,不由得会心一笑。
董梦是在不着痕迹又不遗余力的照顾她的感受,真是个体贴入微的人呢!
“哦,对啦!你说等我回来就告诉我的,”朱莉雅兴奋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会遇上连环车祸的?”
董梦的表情瞬间不自然起来,嘴角嗫嚅几下,什么都没说出口。
心底升起无尽的叹息,这一刻到底还是来了。
朱莉雅善解人意地说道:“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的,其实我不是非要知道的。”
“不不不,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董梦赶紧表明心迹,
“我早就下定决心要跟你坦白的,我只是……只是,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董梦斟酌了一下语言,“你是从什么时候有第六感的?或者说,未卜先知。”
“呵,我哪懂什么未卜先知?”董梦惨然一笑,“不过是偶尔发梦,会梦到自己魂穿到不知道什么人身上,体验一把濒死的感觉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过得太安逸,还不懂得珍惜。老天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换着法地整我。”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的,”眼泪逐渐浸湿了她的双眸,“大概是要从我脑震荡住院说起了。”
那时候,她被噩梦缠身,动不动就在半夜惊醒,醒来就再也没办法入睡。
那些梦有的光怪陆离,梦里的人都是她见过甚至认识的,但他们对她说的话和做的事,都是在现实中绝不可能发生的;而有些梦又是她过往经历的投射。
真实和虚构的梦境反复交织,她的某些记忆都出现了一定的偏差。她开始分不清脑海里的片段到底是真实的回忆,还是梦境。
她的精神越来越萎靡,脾气也越发大了。常常一点小事,也能刺激得她如炸药桶被引爆般暴躁。
“再后来,我反复梦到自己躺倒在床上,耳边听见汩汩的流水声,是血液脱离身体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我自己的肚子被人捅得稀烂,所有内脏混作一团,分不清谁是谁。
当时我不懂,还以为这是上天对我自己的警示。以为它是在告诫我,千万别回那个家,否则这个梦境就会成为现,我会像梦里那般悲惨而又痛苦地死去。”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划过董梦白皙的脸庞,颇有点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一丢丢的负罪感袭上朱莉雅的心头,不由得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多事。
取出纸巾,温柔的为董梦拭去脸上的泪痕。
董梦不好意思地躲了一下,接过纸巾压在眼下,眼睛看向虚空,“就连我妈来医院看我,我也拒绝和她见上一面。没想到,这会是最后一面……”
说此处,已是哽咽得泣不成声,后来更是干呕起来。
朱莉雅一手拍在董梦的背上帮她顺气,一手替换掉董梦手里早已湿透的纸巾。
“出院以后,我还是反复做那个梦,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有天半夜从梦中惊醒,我的心和眼皮就砰砰砰直跳,总觉得有事发生。
我就想啊,我就偷偷回去看一眼,就一眼。”
她面向江面,闭上双眼,放弃徒劳无功的擦拭,继续痛苦地回忆,
“我连钥匙都没插实,门就推开了,地板上一连串由内向外的血脚印,我沿着血迹往里走,就看到……”
尽管那是她在梦中经历过无数次的场景,甚至还体验到临死前肉体上的痛苦。
但都远远及不上,她亲眼看到妈妈倒在血泊里的冲击。
原来活着真的比死亡来得更加痛苦。
朱莉雅试图用其他家人转移话题,“你叔叔、姑姑他们,知道你有这种能力吗?”
朱莉雅试错了,董梦变得更加歇斯底里起来。
她控诉道:“我回到家以后,第一时间就跟他们说了,我提前梦到了妈妈的死亡,可是没有人信我。
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长辈们越是不信,董梦就越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如祥林嫂般一遍一遍的,向每一位亲人哭诉:她为什么没能更早地发现梦境给她的提示,为什么没有早点回家,为什么留给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叫她快滚?
董梦整个人都魔怔了。
朱莉雅握住她两边的肩膀,摇晃着说道:“快醒醒,都过去了,这不是你的错,别再想了!”
董梦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继续述说道:
“大家都觉得我是受不了刺激,精神错乱了。
他们带我去做心理咨询,咨询师让我敞开心扉,我乖乖照做了。
当着我的面,他假惺惺地劝我放松心情,注意休息,一切都会变好的。
背着我,却建议家里送我去精神病院。”
董梦双手握紧栏杆,看着涛涛江水冷笑道:“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看着董梦那么痛苦,朱莉雅感到了一丝惭愧。
就在前天晚上,回江城的路上,她回想起一部儿时看过的TVB剧集。
由于年代久远,剧集的主要内容已记不太清,但剧中主角的人物设定一直让她念念不忘,艳羡不已。
主角拥有神奇的第六感,凭感觉就能获知哪张彩票能够中奖,路过的人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轻而易举地帮助身边人逢凶化吉,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团宠,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那时的她猜想着,董梦的情形应该是和剧中主角相差无几的。
然而,剧集始终是剧集。现实生活里,即便是再爱你宠你的亲人,没有亲身经历过,是决计无法相信你的“胡言乱语”的。
普通人拥有这种超现实的能力,真无法简单地评判是幸运还是不幸。
“曾经,我很痛恨我会做这种梦,我甚至尝试过逼自己不睡觉来逃避做梦。
但是……”
董梦的脸缓缓转向朱莉雅,“这次,我很庆幸,自己拥有这种能力。”
她身后的大桥上灯光遍地,已至于她投射到朱莉雅眼中的,是一个背光的面庞。
尽管看不真切,但朱莉雅相信,此时此刻,董梦的脸上必然是带着笑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