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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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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谋杀,都源于利益与欲望。但也有极个别,源于深沉的爱。
  1
  宁县的夜,安静又燥热。
  宁县人习惯了早睡,但因为天气闷热潮湿,一般人都睡不踏实,稍微有一点动静,便又都惊醒了。
  “杀人啦——”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惊醒了附近许多人的夏梦。不过一刻,发出喊叫声的“百花深处”,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百花深处”是一家酒楼,老板好风雅,从“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中获得灵感,加之酒楼主打花酿酒,便将酒楼取名“百花深处”。
  宁县民风淳朴,鲜有恶性案件,这杀人案一出,自是成了全县的焦点。
  与其他地方发生凶杀案后,老百姓人心惶惶不同,宁县老百姓表现得相当淡定。不但集体到凶案现场围观,还议论纷纷,看起了热闹。
  “被杀的是谁?”酒楼的跑堂正好路过,便被好事百姓抓住问话。
  “漕帮帮主向波。”跑堂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嗓门说道。
  众人皆惊呼。
  向波在宁县也算个名人,漕帮也算宁县颇有势力的帮派,向波刚刚继任漕帮帮主不久,不改纨绔本色,最欢溜猫逗狗,做了不少荒唐事,名声不怎么好。
  “好好的怎么就被杀了?谁杀的?”有人问。
  “那我哪知道啊?”跑堂的一脸惊恐,趁着大家没反应过来,急慌慌地跑了。
  吃瓜百姓议论纷纷,都觉得向波虽然名声不好,但为人爽利,放得下面子,又舍得花钱,不是与人结仇的性子。
  “会不会是谋财害命?”有人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向帮主身手很好的,更何况他还有保镖。”有人立刻提出了反驳。
  这时有个妇人,见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眉飞色舞,觉得完全无法理解,忍不住怯怯地问:“这里是命案现场,说不定凶手还在,万一凶手再行凶,或是逃脱后继续杀人——你们都不害怕吗?”
  “切——”众人几乎异口同声:“这里可是宁县,若凶手还在现场,必定当场擒获,若是逃了,不出两日,必定落网,哪还有命再次行凶?”
  见那妇人一脸匪夷所思,有人便耐心解释:“你不是宁县人吧?你不知道,我们宁县主簿大人是个神断,不管多疑难的案件,到她手上不出三日便破了,她在宁县三年,就没有凶手在她手下逃脱的。便是州府也经常请她去协助断案呢。”
  见妇人不信,一人嗤笑了一声,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听说过蓝莲花吗?在九州十二府犯下七桩命案,六扇门、刑部、大理寺出动全部精锐,也没能抓住的那个蓝莲花——”
  妇人自然知道蓝莲花,一年前轰动全国的大案要案,蓝莲花犯案的那几个月,整个南越都笼罩在恐怖之中,因为被杀的都是女子,所以那段时间,南越女子都不敢出家门,饶是如此,后面仍死了好几个花季女子。妇人自己便有个女儿,整整关了她小半年,待得蓝莲花落网,这才敢放她出来。
  但没听说蓝莲花是什么夏主簿抓住的啊?妇人争辩道:“蓝莲花不是大理寺抓住的吗?你别骗我,我看过衙门的告示,上面可没提你们宁县的夏主簿。”
  “那你就不知道了。”那人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不明真相的群众揭露真相,于是耐心解释道:“你知道蓝莲花是在哪里被抓住的?”
  “难道是宁县?”妇人回忆起一年前的旧闻,依稀记得蓝莲花的确是从一个南方小县城押解进京的。
  “就是宁县。”那人一脸骄傲,仿佛抓住蓝莲花的是他本人,他挺了挺胸,抬高了嗓门:“是我们夏主簿发现了关键线索,随后制定了抓捕方案,最后实施了抓捕行动,这才抓住了蓝莲花。”
  “那为什么衙门的告示上没有你们夏主簿的名字?”妇人半信半疑。
  “那你就不懂了——”这时旁边另一人插嘴道:“大理寺是京城的衙门,他们说是他们破的案,夏主簿还能反驳不成?差了好几级呢,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说我们夏主簿也不在乎这些,抓住凶手她就心满意足啦。”
  “就是就是。”这时旁边又有好几个人帮腔:“在我们宁县,无人不知蓝莲花是夏主簿抓的,那个大理寺,也太不要脸啦,还好我们宁县人大度,不计较。”
  正说着,便听人群一阵欢呼,大家随即主动让出一条道来,纷纷与来人热情地打招呼:“夏主簿,您来啦——”
  妇人听到来人便是众人口中的传奇夏主簿,不由好奇,因前面的人太多,于是连忙踮起脚朝人群中望去——
  很意外,这夏主簿居然是个女子。
  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未穿官服,一身藏青色的男装,头发高高挽起,只用一支木钗固定,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淡定从容。
  夏主簿微笑着与周遭人点头示意,脚下步子却是飞快,很快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我们夏主簿帅不帅?”有人问那妇人,用一种奇怪的献宝的语气。
  一个女子,用帅不帅来形容,总觉得有点奇怪。但妇人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刚才不过惊鸿一瞥,现在已经记太不清夏主簿长什么样了,只觉得她与寻常女子完全不同,风姿绰约,干练从容。
  妇人不由自主地赞了句:“帅,真帅。”
  夏西江走进案发现场,“百花深处”的三层的雅间。死者向波,身子伏在酒案上,背上插了一把匕首。匕首插得很深,凶手一定用了很大力气,血已经干涸,晕染了整件上衣,看起来触目惊心。
  夏西江四下里看了看,雅间可以容纳十几个人同时用餐,加上有歌舞助兴,所以房间大得惊人。但昨天这雅间只招待向波一人,整个房间只放置了一个酒案,看着很是空旷。
  这是“百花深处”最上等的雅间,在酒楼的三层,也是顶层。为了保持私密性,只有一处楼梯可以通向雅间。而“百花深处”,是建在四明湖中的水上建筑,四周环水。这种状况下,只要将楼梯守住,任何人也进不了雅间。这雅间,通常是客人谈私密事情的最佳去处。
  杨捕头比西江早到,已经询问过向波的两个保镖。他将询问的结果很仔细地报告给西江:“两个保镖都说向波今天似乎有点心事,上完菜后便一人自斟自饮,几人也习惯了,便守在楼梯口,防止有人打扰向波。
  到了子时,两个保镖见向波还是没有动静,因为向波答应了老太太丑时之前一定要归家的,所以两人过来提醒向波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进门后便发现向波身子伏在酒案上一动不动,其中一名保镖按了按其脉搏,发现已经没气了。
  两位保镖发誓,他们一直守在楼梯口,没有任何人上过楼梯,绝对没有人进过雅间。”
  “楼梯是通往雅间的唯一通道?”西江问。
  “是的。”杨捕头很肯定:“我亲自去勘查的,只要把楼梯口守住,没人能进入雅间。”
  西江点了点头,走到窗户前仔细查看,窗户的插销都插得好好的,用力推了推,打不开。虽然有跳窗而入,杀人后再跳窗逃跑的可能,但窗户的插销插得好好的,没人逃出去后还能将插销插好。
  西江又将插销仔细查看了一番,看不出有用过工具的痕迹。这雅间根本就是间密室,凶手到底是怎么进入房间,又在插销插得好好的情况下逃走的呢?西江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杨捕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跟着西江破过几个大案,也算经验丰富,但今天的这个案子,却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雅间没有人进去过,但雅间的向波却被人杀死了,这不可能啊?难道凶手是鬼?否则无法解释啊?
  想及此,杨捕头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神飘忽,不由自主地朝房梁上看。
  西江看穿了他的想法,没好气:“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要不就是装神弄鬼,要不就是心里有鬼。”
  “那你说凶手是怎么跑到房间内杀人的,他又是怎么逃走的?”杨捕头将了西江一军。
  西江语塞,却不肯认输:“我暂时还没想明白,但我确定不是鬼怪杀人,你若不信,要不我们打赌,就赌——”
  “我才不和你赌呢,这个月的俸禄已经输给你一半,再输,连饭都没得吃了。”杨捕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已经发誓再也不和夏西江打赌了,根本就不可能赢。
  虽然西江最后将赢的钱都还给了自己,但自己也要面子的好吗,回回都输的赌,赌个什么劲啊?
  见杨捕头要逃,西江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说道:“密室之谜咱们先放放,先查查向波的周边,看看他有什么仇人,特别是亥时到子时,没有时间证人的,重点关注。”
  杨捕头应了声是,心里却觉得不乐观。衙门和漕帮经常打交道,他和向波也算相熟,向波在女人方面确实有些离谱,听说跟几个有夫之妇不清不楚的。不过向波从不对女人用强,出了事,出手大方,男的也基本被他用钱摆平了。
  所以,虽然向波在男女之事上确实有些出格,但没听说和谁闹得特不开心,恨他恨到要杀死他的地步。
  西江也和向波相熟,自然知道这事不好查,她不想给杨捕头太大压力,想了想,于是又说道:“百花深处的人也要查,到过这栋楼的每一人都录一份口供,把每个人的时间线捋出来,看看有没有可疑的。”
  杨捕头应了声是,下去安排了,好在宁县民风淳朴恶性案件少,衙门人手充足,调查取证可以做得细致从容,希望能从中发现有用的线索吧。
  这时仵作也赶了过来,西江吩咐他立刻验尸,重点是确定死因和较为准确的死亡时间。
  仵作已经在这行干了三十多年,很有经验,不用西江多说,他自有自己的一套流程和方法,但这案件十分古怪,西江还是多提点了几句:“尽快确认死亡时间和死因,特别是死亡时间,对案件的侦破至关重要,尽量准确。”
  西江知道很难,以现有的技术,能够将准确的死亡时间控制在两个时辰之内已经是仵作的天花板了。希望仵作这次能超水平发挥,将死亡时间能够再缩短些,这样就可以大大缩短嫌疑范围,希望这次运气能够好一些。
  仵作带着向波的尸体离开,西江留在了雅间,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整个房间搜查了一遍。
  房间很空旷,家具也少,没有藏人的地方,横梁上也藏不了人,西江甚至把地毯都掀了开来,下面是实木地板,没有松动的痕迹,意味着凶手从楼下房间上来的可能性为零。
  为了保险起见,西江将“百花深处”的老板找了来,这个四十多岁整日里笑呵呵的白胖子,一晚间苍老了好几岁,总是笑嘻嘻的脸也没了笑模样,见了西江便猛地嚎了一嗓子:“夏主簿,这事与我无关啊——”
  我也没说与你有关,就找你问问情况啊?西江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白胖子,跟他确认了雅间的构造。这酒楼是老板亲自监工造的,对房子的构造再清楚不过了,西江想过的凶手从楼下房间进入,藏在房间某处等可能,都被老板一一否定。
  除非老板说了假话,否则西江实在想不明白,这凶手到底是怎么进入房间杀人的,又是如何在窗户插销都插得好好的情况下逃走的呢?
  西江觉得有些头疼,现如今不比从前,她断案如神的名号算是传出去了,盛名之下,压力山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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