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避难基地的人们看到丽娜和维尔回来，纷纷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句的。
　　“哎哟，小姑娘你去了好几天都瘦了。”
　　“还有你这个腿好些没？”
　　“对了，防护局都让你们去做什么呀？”
　　“对啊对啊，去了这么些天，你们都在里面做什么？”
　　人群的声音从假意的关心变成了推推搡搡，丽娜挪到维尔身侧，抢在维尔开口前说道：“可以让我们先坐下吗？维尔不方便站太久。”
　　生涩的声音打断了人们的七嘴八舌，他们的目光停留在丽娜身上几秒，随即又有新的声音冒出。
　　“早就知道你们搞科研的都没安好心。”
　　“就是就是，这次的事也是从你们智源研究所开始的。”
　　丽娜没想到自己才说一句，又冒出很多人指指点点，“我们智源研究所一直在潜心研究AI，在几周前，我的许多同事死在了北区，我们有必要做对自己不利的事吗？”
　　“搞不好就是自食其果，还连累了我们普通人。”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明明是占理的，丽娜却涨红了脸。
　　“吵什么？我和她什么都不知道。”维尔从一进来就耳鸣个不停，他什么也没听见，但看到丽娜委屈的样子吼了回去。
　　这么一吼，议论的声音小了许多，维尔正要带着丽娜离开人群，不知道谁嘟囔着说：“那一定就是那个什么叫汉娜•玛丽的。”
　　维尔立即转过身，恶狠狠地眼神扫了一圈。
　　这是玛丽安教授曾抹去的名字，维尔联想到在防护局出现的玛丽安教授，很难不把这些联系上。
　　假设防护局找不到玛丽安教授，随后用情报局获得的资料，散播在人群中寻找，很有可能现在的矛头都指向了玛丽安教授。
　　回到休息处后，丽娜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看着维尔似乎有话要问。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恢复状态的丽娜记起了几周前发生的过程细节，究竟在维尔进入展厅之后，他们三个人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贝克教授没有消息，维尔身负重伤回来，玛丽安教授不见那么久，怎么会在防护局。
　　维尔头一次面对丽娜的问题沉默了，简陋的地灯照在丽娜身上，一双疲惫的眼睛望着他，没了平日好奇的眼神，此时更像一个执意想要得到回答的人。
　　“如果我只能说你能知道的，你还要听吗？”维尔不打算欺瞒她什么，但同时也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
　　“好，你说。”丽娜身子前倾，语气轻快。
　　“那就从我来智源之前说起。”维尔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拿出了怀表，示意丽娜用这个交流。
　　丽娜点点头，也从口袋里摸出怀表来。
　　刚打开，两人同时看见玛丽安教授发来的信息。
　　“你俩都安全的到了吧，过几天帝源会大面积投放药水，别吸入太多，容易破坏自身的免疫系统。贝克教授的实验项目我会替他完成，维尔、丽娜你们自己好好保重。”
　　短信内容言简意赅，但俩人看完都表情凝重。
　　维尔看这段话像是在说“贝克教授不在了，我代替他告诉你自由了。”
　　但这段话在丽娜看来却是另外的意思，她发了一段话给维尔，“贝克教授他......这个你能说吗？”
　　“贝克教授大概还在北区，那个时候我们三个被AI包围，我帮玛丽安教授挡了一下，当时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就到这里了。”维尔确实不清楚后续，他醒来就在临时的基地了。
　　“那还真巧，我当时也晕过去了。”丽娜打趣着打下这段话发出去，没有刨根问底问，“那第二个问题，在防护局的时候你也发现了数据是正常的吧。”
　　维尔顺着接下去：“如果排除现代技术的不足，这次也许是AI有自我意识。”
　　“那为什么玛丽安教授要大费周章做那个药水？难道......”丽娜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也许玛丽安教授是想借由这件事去做别的。
　　维尔并不是没这样想过，“我也不知道，但按照玛丽安教授的性格，应该在计划着干一些危险的事。”
　　“我没有问题了，你有要问的吗？”
　　丽娜依然紧绷着神经，如果不是病毒，那教授制的药对它们又有什么用呢？
　　“我问完了。”以丽娜的信息碎片想要拼起来，实在有些为难了。
　　眼下她唯一能放心的是父母那边，因为城镇的落后，所以并没有引进AI。
　　“别担心，事情不管怎么发展，我都陪着你的。”这话说出口，维尔突然想起什么，“我很抱歉，当时以为在外面才是安全的，不会有下次了。”他的手掌覆盖在丽娜的手背上，手心的温度渐渐传给对方。
　　丽娜面色难看，半晌才喃喃开口：“不，你没有必要为此抱歉。”她一直都明白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不论是做事风格还是观察力。
　　“算了，我想休息了。”丽娜说完用衣服盖在了身上，背朝另一侧，双目盯着远处。
　　她不敢闭眼，一旦闭上眼睛，耳边就会想起轰鸣、倒塌的建筑、尸横遍野的北区。
　　“刺啦——”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丽娜整个人一抖，双手下意识拽住衣服，牙关紧闭，心脏擂鼓似地跳着。
　　维尔先是看向丽娜才去关注声音的来源，看到有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他收好私人物品坐在床尾背对着丽娜。
　　随着人影接近，维尔模糊间听见了谩骂声，心里大概有了数。
　　“起来！还有旁边装死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骨折的声音，“啊啊，放手。”
　　维尔握着那人伸出的手指扭了一圈向前一推，“滚。”
　　那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矫情地捂着手指表情痛苦，“呃，你们上，把他们拖出去喂AI。”
　　见人往丽娜的方向跑，维尔伸出腿绊了人一脚，旁边的人想帮忙，于是向他挥了一拳，不过维尔向后一躺躲开了，他翻了个身滚到丽娜那边的过道站起来，摆出防守的姿势。
　　“我还不信了，要不是你们搞得鬼，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方！都给我一起上。”两次的扑空使人更加暴躁。
　　区区几个人，维尔并没有放在眼里，甚至还用眼神挑衅了对方，只是他没想到从身后飞出了一个枕头。
　　虽然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丽娜扔的，但是维尔看到对面的人惊慌的样子，他忍不住回头一看。
　　丽娜站在简易的板床上，双手高举着一个瓷器，那原本是用来照明的。
　　瓷器从维尔的耳边擦过，碎裂声即刻乍起，飞起的碎片散落一地，这阵仗明显地让对方猝不及防。
　　那人后退了几步，不知道是看到了对方的眼神还是害怕手里的瓷器，谩骂了几句带着人跑了。
　　“没事了，没事了。”维尔一步跨上床抱住丽娜，她的身体僵硬着，双手还保持着刚才举着瓷器的动作。
　　“我......”丽娜声音颤抖着，眼眶溢满的泪水浸湿了维尔的衣服。
　　维尔耐心地顺着她后背，然后另一只手帮她放松肌肉，帮助她缓解紧张。
　　起初的抽泣声逐渐放大，像是挣扎着撕破黑夜的呐喊，顷刻间引来了更多回应，整个开放的区域被名为悲伤的情绪填满。
　　是啊，从那天开始，被侵害的不止北区，以帝源为中心外的二十公里，均受到波及。大家来不及为至亲难过，防护局的人就将他们一车一车地运到安全基地，麻木的神情爬上他们的脸庞，直到这一刻有人打开了那个闸。
　　“嗯，我知道，现在没事的，没事的。”维尔安抚着带着哭腔表诉不清的丽娜。
　　“我......当时好害怕，我怕我......呜死呜呜。”
　　“你不知道，呜呜呜，你都不在。”
　　丽娜像孩童发泄般说着，那无处安放的情绪有人将它接于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