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游戏，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班级群里的谢师宴接龙已经统计出结果，班里一共三十八个人，三十七个说去，唯一不去的，就是赵知瑶。
　　群里没老师，有同学阴阳开了，说学霸就是不一样，这高考成绩还没出，就迫不及待地和他们这些普通人划清界限了，哎呀呀，真是了不起。
　　赵知瑶其实也挺想去的，盘算着在游戏里可以挣钱，于是在聊天框里输入：“什么？谢师宴？抱歉，刚才忙，刚看见群里消息，看大家都去，那就算上我吧，我也去。”
　　她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有标识为“班长”的女生先一步在群里开口：“哦，是我忘了，赵同学是要去的，她私下里跟我说了，是我忘记统计了。”
　　赵知瑶看着班长苏舒晴的发言，心里一暖。
　　苏舒晴是班长也是班花，家境好成绩优异长得好看情商高性子活泼热络，除了学习成绩，哪方面都吊打书呆子赵知瑶，在男生女生中人缘都很好，此刻怼阴阳赵知瑶的同学也是全开麦，以一敌百。
　　“你去，你花的不是你父母的钱？”
　　“……”
　　“看看你自己的成绩，你想傲慢还没资格呢。”
　　“……”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该被糊在墙上。”
　　“……”
　　赵知瑶笑了笑，看着群聊天，给苏舒晴发私信——“谢谢你。”
　　苏舒晴消息广，她知道赵知瑶父亲是个酒鬼赌徒，整天游手好闲，母亲腿脚不便，靠给人做零工挣钱，挣不了几个，家里还有个弟弟，她自己上高中都拿的贫困生资助，两百块钱对她来说不少，苏舒晴知道她学习成绩优异，私心里偏袒她，三十七个人一人凑两百也够了，不要她这一份没事。
　　赵知瑶狠了狠心，一闭眼，一戳，还是把二百块钱给苏舒晴发过去了，说这种事情，自己总不好搞特殊化。
　　苏舒晴给她发：“我相信，只要你去了，老师们就开心。”
　　赵知瑶有点内向，不知道回复什么好，对着屏幕戳了半天，还是一句“谢谢”。
　　但她戳了一下旁边跳出来的那个“花开富贵”的表情包。
　　苏舒晴给她回了个可爱的兔子表情：“那你能早点去现场，帮着我布置一下吗？”
　　“好的，能帮上忙，我很开心。”赵知瑶说道。
　　她一点，把那个兔子表情包下载了。
　　“好，场地安排出来了通知你。”苏舒晴说。
　　赵知瑶用兔子表情包给她回了个“OK”。
　　赵知瑶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梳理朝哥给出的有关挣钱的信息。
　　全是经验之谈，却也足够有理有据。
　　能挣到的金额，是你的存在能给其他玩家带来的价值。
　　就像平台广告一样，有流量就有收入，做短视频有流量，就能获得收入，而在游戏中，你给其他玩家带来影响，就能获取收入。
　　这种影响，以人数范围和影响的深入程度作为结算依据。
　　人数越多，影响越深刻，赚钱越多。
　　当然，这种影响必须是在游戏里的影响，而且要是直接的影响，赵知瑶和朝哥谈论起“希蕾玻尔公主”时是在论坛里，所以不算，游戏里一个路人玩家闲聊时谈论起“希蕾玻尔公主”不是直接的影响，所以也不算。
　　而重复做同一件事，旁人看在眼里，自然会越来越不当回事，影响随之下降，收入便也会降低。
　　这真的是相当关键的一条信息，在指明赵知瑶应该怎么赚钱之前，还给她指明了另一点，她能在这大雪封路的偏僻村庄里挣到钱，证明她身边有玩家！
　　希蕾玻尔公主的醒来对这个人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同时，对方的收入应该也增加了。
　　但“对别人产生影响而赚钱”这一信息，是朝哥作为一个内测玩家，实验半年才得出的结论，他自己看得很紧，也不会让别人乱说，999套餐里都不包括这句实话，一般人并不知道，那个自己产生了影响的玩家应该也不知道。
　　那个人应该还在为自己的收入为什么突然增加了而感到疑惑。
　　朝哥说，有时候，大概能通过增加的比格数目判断周围又多少玩家，但都不太准，毕竟，有时候，你看来的一些小举动，对旁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影响的深远程度一个比十个，确实是无法精准量化。
　　也就是说，对于现在的赵知瑶，想要赚钱，她应该找到玩家，在玩家面前施加影响，获得收入。
　　正想着，艾丽娅敲了敲门，赵知瑶点头，让她进。
　　“希……知瑶……”连续两个称呼没叫出口，艾丽娅惊呆了，“公主殿下，你怎么把换颜术解开了？”
　　赵知瑶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在发际线处一摸，一撩头发，银白色的长发收起，变成了棕色的卷发，蓝宝石般的眼睛也重新变为了黑色。
　　她显出真容，带给所见者的震惊肯定是有的，但她收入账单里的比格并没有增加，这说明，艾丽娅不是玩家。
　　“吓到你了？”赵知瑶侧头看向她。
　　艾丽娅满脸笑意：“不，是公主殿下实在太美了，我看呆了！”
　　“嗯，正好，艾丽娅，我问一下，你有什么从小长大的好朋友吗？”赵知瑶问道，她给自己圆了个理由，“是这样，我也想和村子里的人打好关系，不能总在家里坐着，想着，从熟悉的人开始拓宽社交会比较好。”
　　“可是，公主殿下等冬天过完后，就要离开塞菲斯了……”
　　“哪怕只有一个冬天，我也想与别人相处愉快。”赵知瑶说道。
　　艾丽娅相信了，心里无比感怀，真是多好的公主殿下，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还愿意主动交朋友，连连点头：“有啊，南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以邀请她今天下午来我们家，一起烤榛子饼干，给公主殿下吃。”
　　“嘘，”赵知瑶比了一下手势，“你应该叫我什么？”
　　艾丽娅一提裙摆：“冒犯了，知瑶妹妹。”
　　赵知瑶点点头，艾丽娅不是玩家，那琼斯夫妇应该也不是，玩家应该就在修士米契尔和骑士麦迪逊之间了。
　　或是其中之一，或者他们俩都是玩家。
　　她点击通讯“打印”按钮，将她发给朝哥的模糊的公主照片打印出来，走出房门，随手放在了摆满东西的货架上。
　　赵知瑶也想顺便验证一下，她拍的她洗的她放的她的照片，带给其他玩家的算不算“直接影响”。
　　接着，她就像平常一样地坐在餐桌上，看着一个月前大雪封路前送进来的报纸。
　　骑士麦迪逊就是个阳光开朗的马大哈，他来来回回在货架旁经过三次，愣是没看到杂物堆里的照片，只是礼貌地向赵知瑶问好。
　　熟人之间，这样的问好已经算不上影响了。
　　米契尔比他细心很多，沉默的同时无声地关注着这个世界，站在门口就看到了货架中的照片，然后定住了。
　　赵知瑶的注意力已不再报纸上——收入涨了，那一瞬间的影响大概值五百比格。
　　米契尔脚步很稳地走到了货架旁，假装只是拿个什么很普通的东西，把那张照片取下来了。
　　确定希蕾玻尔公主在专注看报之后，米契尔把这张照片举给麦迪逊看，并示意他过来。
　　收入又涨了，麦迪逊那一瞬间的惊讶大概值八百比格。
　　嗯，看出来麦迪逊是比米契尔更容易受到影响了。
　　不错，看来这也算直接影响。
　　而且，这两位都是玩家，他们彼此知道他们的玩家身份。
　　之后的入账信息起起伏伏，几十到一百多比格不等，看着收入信息，从一开始的波动，到后来的平淡，赵知瑶大概能脑补出两人的对话过程。
　　（140比格）麦迪逊：“这照片怎么回事？这是希蕾玻尔公主真正的样子！”
　　（65比格）米契尔：“可能，是艾丽娅给她拍的？”
　　（110比格）麦迪逊：“可即使现在拍了，也没有条件洗出来呀？”
　　（45比格）米契尔：“是，而且照片是突然出现在杂货架上的，我敢肯定前两天还没有。”
　　（58比格）麦迪逊：“那有没有可能是公主晕倒之前拍的，艾丽娅刚找到了，所以摆出来？”
　　（30比格）米契尔：“很有可能，那小姑娘把希蕾玻尔公主殿下当神供着。”
　　（15比格）麦迪逊：“哦，那就好，虚惊一场，看角度，我还以为有人偷拍的呢。”
　　（8比格）米契尔：“偷拍的照片给你送屋里？”
　　（11比格）麦迪逊：“哦，也是。”
　　最后两人一致认为，这照片就是以前拍的，艾丽娅刚摆出来，达成了一致。
　　哇，躺着挣钱就是这么个意思吗？
　　真棒！
　　等等，这两位如果是玩家的话，那他们也可能向论坛传达“希蕾玻尔公主醒了”的消息，她收了朝哥十万块钱，就应该有点职业道德，她得想办法让这两位也少开口。
　　“米契尔修士，”赵知瑶开口叫住了米契尔，“我能问一下，教廷对我，是什么意思吗？”
　　“希蕾玻尔殿下，”米契尔行礼道，“很抱歉，现在外面的雪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无法对外传递任何消息。”
　　“是没有任何途径向外传递消息吗？”赵知瑶又确认了一遍。
　　米契尔给出了她肯定的答案。
　　“那，要不然就不要向外传递消息了，”赵知瑶神情有些脆弱地开口，“醒来这几天，我在这村庄里感觉很好，大家都待我很好，艾丽娅还打算邀请好朋友给我烤榛子饼干吃，我想，我醒来的事情，能不能瞒下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米契尔和麦迪逊对视一眼，追问道：“为什么？”
　　“我看着报纸，了解了一些外面的事情，民众们，对姐姐颇有怨言，想让我推翻她，是吗？”赵知瑶问道。
　　这样公开讨论推翻女帝统治的话报纸上肯定没有，但两人都是玩家，这话题是论坛上的热点话题，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俩也都没有看过报纸，听赵知瑶这么说，也都点头认下了。
　　“他们想让我代替姐姐，可，可我不想与姐姐为敌，”赵知瑶楚楚可怜地柔弱道，“如果可以，这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诉皇宫，也不要告诉教廷，就当我还晕倒着，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别去外面给姐姐添乱。”
　　“可是，公主，你当维罗妮卡陛下是姐姐，她却忌惮你的存在，你醒了的事情一旦被她知道……”麦迪逊走过来，接上话。
　　“所以说别让她知道！”赵知瑶说道，“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不想给教廷当棋子去对付姐姐，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也未必比姐姐做得更好，所以我希望能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安静地过好我的后半生。”
　　“但是，公主殿下，逃避永远不是办法！”麦迪逊说道。
　　麦迪逊还想劝希蕾玻尔，米契尔拦下了，一句话，直中要害：“我们无法答应你的要求，因为我们有我们的职责。”
　　“是，将您的情况报告给女帝，是我作为骑士的职责。”麦迪逊也反应过来了。
　　“也就是说，消息到雪停的时候，就会被外界知晓了。”赵知瑶叹息道。
　　“请公主放心，这事情，我只告诉教廷，不会外传。”米契尔手扶胸口，执教廷礼。
　　“请公主放心，这消息，我只告诉女帝陛下，不会妄自外传。”麦迪逊折手弯腰，行骑士礼。
　　可这样不就全都知道了？
　　赵知瑶心里吐槽，面上不显，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两人见公主点了点头，温和道：“也好，我还能平静这个冬天，消息到雪化的时候，才会外传，别太早让人知道。”
　　米契尔在一旁开口：“希蕾玻尔殿下，您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让赵知瑶心里一沉，但面上还是端着如水的平静，看上去漆黑的瞳孔里还有那蓝水晶般的质地：“没什么有实质的记忆，不算想起来什么了，只是觉得，姐姐对我不是个坏人，以及出去之后可能会面对很多麻烦——就感觉好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