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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敏赶紧迎了上去,跟对方握了握手:“刘教授您好,我是市公安局的刑侦大队刑事技术二队副队长于敏。”
“于队你好。”刘教授神色略有些疲惫,她直接对于敏道,“这个孩子从现在起由我接手,具体情况我已有了一定了解,我不建议这一周内对这孩子进行二次问询,有什么情况等我与她谈过再进行下一步打算。”
于敏立刻松口气,她现在真的很怕跟这个孩子说话,听专家说了立刻点头如捣蒜:“我跟小王这一周内听您调遣,有什么吩咐您直接说。”
“客气了,”刘教授和善地笑笑,指了指病房,“我先进去瞧瞧那孩子。”
她走了进去,看到身量纤细瘦弱的女孩正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似乎在发呆。
刘教授脚步放得重了些,少女听到声音回过神,看向她,那眼神清凌凌的,冷冷的,沉沉的。
刘教授看到这孩子的脸,被惊艳了一瞬。
她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可这孩子的样貌却是她这些年见过的,最出众的,尤其是那样一双黑白分明的、带着楚楚可怜意味的眼睛,配上冷峻的气质,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刘教授脸上不自觉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你好,我是刘淑心。”
闻与点点头:“你好,闻与。”
刘教授听到少女的名字,想到华南市公安局赵局长给她发过来的少女的档案。
上面姓名那一栏分明写着【闻妍】。
这让原本已经做了最坏打算的刘教授心中一沉,少女的精神状况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她走到少女病床前,在少女警惕的眼神中从兜里掏出一颗彩虹糖纸包裹的水果糖,递给少女:“第一次见面,没拿什么礼物,这个糖请你吃。”
少女挑着眉毛,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刘教授递过来的糖,却没有剥开,而是攥在手里看她。
刘教授神色很温和,她问闻与是否可以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闻与同意了。
刘教授坐定,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记录本,冲闻与笑笑:“你的戒心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重。”
闻与平静的与她对视:“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是安全的。”
刘教授涩然,她明白少女话里的意思,也意外少女冷静、直白的性子,所以她也暂时抛开了复杂的心绪,神色郑重地道:“那我需要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刘淑心,是华南市公安局聘请来对你的精神情况进行评估的心理学专家……”
闻与点头,突然俏皮地笑了一下:“你看到了,我现在的状况在精神方面应该不是很理想……嗯,我大概是人们口中说的精神分裂?”
刘教授意外,她本来只是猜测,毕竟从向她介绍少女情况的刑警的阐述来看,少女出现精神异常的可能性很大,但她意外的是少女竟然把这件事直接定性,甚至有一丝明晃晃的期待感。
她感觉少女在尝试掌控谈话的主动权,但她没有任何表示,而是认真的回复少女的疑问:“事实上,排除你冒充的可能性,如果你想表达你不并不是闻妍,而你确实又是‘闻妍’的话,准确说这应该是人格分裂。”
闻与:“有区别吗?”
“有的。”刘教授郑重地回答她,“精神病患者常常伴随的,是混乱的精神。”她指指自己的大脑,“但我想你并不是,通过与你的交谈,我感觉你似乎只是分裂出了两个不同的人格。”
“当然,我没有接触过闻妍,并不知道她之前的性格是怎么样的,但我相信你们并不一样。”
闻与笑了:“我们当然不一样。”
她认真的看着刘教授的眼睛:“小妍是单纯的,无知的,不敢向那个男人反抗的;而我是勇敢的、坚毅的,是不甘心死在污泥里的。”
柔声问道:“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闻与平静地点点头:“我认为我是姐姐。”
刘教授:“闻妍呢?她还好吗?”
“不太好,自从一年前,那个男孩被杀后,她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闻与玩儿着手中的糖,“但我不认为她死了。”
刘教授听到了关键词:“男孩?”
闻与点点头:“应该是夙家的人吧,来过好几次地下室,再后来,夙晓亮可能是发现了,就把男孩的脑袋带到了我们的面前,小妍崩溃了,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刘教授神情严肃,她暂时停止了交谈,出去与于敏说了情况后才回来。
重新做好,刘教授脸上的神情带着难过:“小与,我能这么叫你吗——我很抱歉,作为大人,我们没有保护好你。”
闻与摇摇头:“没有谁有责任保护谁,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刘教授的心沉甸甸的,她女孩的理智和自我清晰认知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闻与见她不说话,思考了一下,笑了:“我和小妍的记忆是相同的,我们拥有彼此,所以她学过的知识我也都学过,她看的书籍我也都看过,我们只是性格不一样。”
“如果因为我们共享一个身躯而被认定为精神病,我将很遗憾。”闻与眨眨眼睛,“毕竟,我没办法证明我没病。”
“你可以假装你是闻妍。”刘教授反问她,“你们共享一个身躯,如果你不一开始就暴露你自己,我相信等案件了结了,你会重新回归社会。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在暴露你们精神存在问题后,你会遭遇什么。”
闻与歪歪脑袋,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吗?那就去吧。”她将刘教授给她的糖拆开,放到嘴里,“但我不愿意做一个隐匿者。”她感受到糖在舌尖化开,满足地笑了笑,“我是因为她太痛苦、太懦弱、太想要逃避才被分裂出来的,我替她分担了那么多——我理应被人知道。”
刘教授感受到了这个女孩的内心,她真诚地说:“你保护了她免受到很多伤害,你是个好姐姐。”
闻与摇摇头,又点点头:“这是我存在的价值。”顿了顿,又补充,“可我们受到的伤害是相同的。”她学着刚才刘教授的样子点点自己的脑袋,“我说了,我们的记忆是相通的。”
刘教授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了。
两个人安静了许久,刘教授才伸出双手,力道不轻不重地将少女拿着糖纸的手和握,在少女抗拒要抽走的那一瞬间,她轻柔地摸索着少女的手背,阻挡了少女抽走手的行为。
她认真地看着少女的眼眸,语气轻柔舒缓:“你是个好孩子,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很美好的品质,对于你和你妹妹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请你,一定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就像你说的,你已经安全了……”
闻与有些怔松地看着被握着的手。
不是男人黏腻、粗糙的手感,是一种属于女性的,温柔的感觉,双手的主人带着小心翼翼的轻抚让她十分舒适。
她没有再避开,而是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睛:“谢谢你的关心。”只是不需要。
她被创造出来的价值已经没有了。
闻妍安全了,但她不能消失。
也不会消失。
因为这个世界不安全。
她需要力量。
保护自己。
保护闻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