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有点阴啊，我说那照相的老头什么时候来？”这个不耐烦的声音传到接待处小警花耳朵里，她抬眼瞧了瞧钟表，可不是吗，这个要办身份证的大男孩已经杵在这里半个多钟头了。
　　说起那个老人，还真有几段不一般的事迹。有人说他会看病，街头那成天流哈喇子的小孩就是他一巴掌拍好的；有人说他比大小伙子都厉害，前些年流传一个老头逮住了飞车抢包的贼的故事，那天他又刚好从那儿买菜回来；还有人说他料事如神，那年街尾，他连去都没去过，半夜敲锣，大喊起火，人们一看还真是……还有很多，不胜枚举。可奇怪的是，人们虽然知道这个人，但是亲眼见过的人少之又少。真是神神秘秘的，明明知道那儿有人，却一直见不到，这样就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找的人不见，遇的人不识，这个神秘的老人就这样在这条街生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嗯……要不你明天再来看看吧，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知道去哪找人，况且，我也走不开。”小警花一撇嘴，可能是看到那大男孩不满的眼神，小声说：“我也很无奈啊，平常人多的时候他倒是挺勤快的，这几天人少了，又没影了。他那老古董一碰就坏，别人想用都不行。”嘟囔声音不大，算得上是解释吧，大男孩也消火了。“呼……”大男孩深呼了口气，自己有点小情绪是应该的，人家小警花也没错，没理由为难人家。想到这里，大男孩也自认倒霉，转身就走，那身姿怎一个潇洒了得。
　　这时，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年纪不大，黑墨镜能遮住半边脸，还穿着风衣，拽的不行，至少在大男孩心里是这样想的。毕竟门边是正好切着鼻子过去的，要是鼻子再挺点，非给我削掉不可。哎呀，他也是来办证的，可惜照相的不在，他不在，气不气？哎呀，还问那老头在哪，嘿嘿，找不着！哎呦，还坐那等起来了，嗯，有点耐心。我不伺候了，我先走了。
　　大男孩抬脚出门，没走几步，就看见门口不远处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赶忙回到接待室，问：“妹子，那老头是不是白头发，大胡子，穿着打太极衣服？”“他倒是每天早晨都打，你碰见了？”大男孩点了点头，不知道比划什么，跟耍猴拳似的。眼瞅着大男孩不伦不类的样子，小警花坐不住了，说了一句，我去看看，然后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噔噔噔，不一会儿，她又跑了回来，对接待室里的俩人说：“大爷让你们去后院二楼第一间屋子里等着，他换身衣服就到了，还有叮嘱你们不要乱动他的老古董们，一般人可做不到他那样拆完再装回去。”
　　天阴的更狠了，云层中不时有银龙闪动。“
　　这天要下暴雨吗，还打闪”大男孩自言自语，一回头，风衣男还慢悠悠地走着，悠哉游哉的样子真让人不爽，他才等多长时间，这不公平。大男孩心里这样想着，气呼呼的走在前面。
　　雨是终于下了，老人是终于来了，当然，风衣男也慢悠悠的到了。
　　“你就不能走快点？”大男孩有点不满，毕竟在他看来，自己等那么长时间肯定是吃亏的。“不能。”风衣男的回答简单明了，言简意赅。回答很完美，但在大男孩眼中这就是挑衅，即使是他开的头，那也不行。还没发作，活在流言中的神秘老头进来了，笑呵呵的，跟捡了一大笔钱似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在看到风衣男时笑容停滞了一下，眼神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当然没被俩大小伙子发现，不然怎么称得上是神秘老人呢？
　　“好了，听小雨那丫头说你们等好久啦？”明明是我等很久，旁边那位并没有，大男孩一边听老人说，一边在心里发泄不满的情绪。“是我练拳练的太入迷了，对不住，对不住，来，谁先来？”老人一面说，一面坐到了小警花提到过的那台“老古董”前面。
　　大男孩一听，把手举的高高的：“我！”“好，就决定是你了！”老头也在那配合，这一老一少，好不热闹。大男孩示威性的看了风衣男一眼，风衣男也不在意，没必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即使他们年纪相差不大，可阅历决定了眼界。就像大人和幼童争糖果，在大人看来这就是逗孩子玩，孩子呢，觉得糖果就是天，争不到还会哭泣，拥有过一百颗糖果之后还会为一颗的得失而流泪啜泣吗？当然不会。
　　不一会儿，风衣男的思绪便被一声咆哮拉了回来：“老头，你是不是在耍我？！”
　　“怎么了？”风衣男下意识问了出口，那之后他自嘲式的呵了一声，从前自己不会这样，他看了看右腿，什么都变了吧。风衣男不说话倒好，一说话又加上一声呵，让大男孩以为那墨镜遮住半边脸的男人是在看自己笑话。气不打一处来，说：“怎么了？你说怎么了！好好想想他刚才的所作所为！”
　　不提不知道，一提风衣男便洞悉了。也难怪自己刚刚会出现小孩子和大人的想法，人的潜意识有时真的会根据眼前发生的东西做出一些想象。即使自己没注意到，潜意识也会产生相近的东西在脑海里。原来，老人给大男孩照相，第一次嫌他绷太紧，让他稍微放松一点，这样也是人之常情，谁不想让成天拿来用的证件照好看一点呢？可后来，怎么描述呢，风衣男仔细回忆，还真回忆出几段对话，真对得起他过去的职业了。
　　“这样行了吗？”“憋住，别说话！啧，不是让你绷紧。看镜头！”“啧，笑啊，给老头子我笑，怎么一大小伙子成天死气沉沉的，我都没有那样！来，笑一个。”“这样呢，老头？”“哎呀，怎么说你，笑不露齿，笑不露齿，你露出来干嘛？显摆你牙白？啊？”“嗯，对了，挺好的，茄子。哎，这快门怎么按不动。”然后就是大男孩的咆哮了。
　　有意思的两个人，看着活力四射的两个人，风衣男不由得一些惆怅，可怪不了别人，都怪自己太弱，对，太弱了。
　　“不信你按个试试。”“这玩意比乌龟盖子都硬！”一老一少直瞪眼，风男开口了：“大爷，您胶片没装吧。”之后空气凝结了十秒钟，大爷主动打破了尴尬：“哦，对，谢谢小伙子提醒，老了，记忆力不行，这不刚用完，我给忘了。”老人起身，眼睛一撇角落，然后看向桌子，桌上有两张表，他拿起表，说：“小雨那丫头把登记这事也交给老头子我了。”
　　“这种事交给我们，你去搞好相机吧。”大男孩说着，手差点够到了那两张表，不过，老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推手下去，大男孩跌了下，差点没站稳。
　　老人洋洋得意地说：“怎么，想抢怎么着？不是老头子我给你吹，我年轻的时候，别说什么楷书，行书，就连草书都写得得心应手，一张三毛钱不到的纸，经我手一写，嘿，能卖好几百……万呐！还不让我写写？嗯？”“几百？”大男孩将信将疑。“万你可别忘了！”老人连忙补充道。
　　一番胡闹之后，进入到了正题。“姓名？”“龙子召。”“你的呢？”老人问风衣男。“不一个一个来吗？”“那样太慢了，相信老头子我的记忆力。”“恩，好吧，黑龙。”
　　“跟狗名字真像。”大男孩，也就是龙子召嘟囔了一句。风衣男，名为黑龙的男人也没说什么，从风衣里掏出一个档案袋，说：“这些材料您看一下。”老人瞧了一瞧：“看不出来，还是个老兵，娃娃兵，呵，我知道了，马上办理。等我一下，我去对面屋子拿东西。记住别乱碰我东西，那可都是宝贝，碰坏了，你们赔不起。”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大男孩，也就是龙子召按捺不住自己，做起了好奇宝宝。“你是个军人？”“打过枪吗？”“开过坦克吗？”“你们部队有女兵吗，好看不好看？”……起初，风衣男，名叫黑龙的男人还回答个两三句，后来看对方的问题越来越离谱，干脆默不作声。
　　不过龙子召的话也引起了黑龙的思索：你们只看到我们光鲜的一面，以为打打枪，开开坦克很酷，很帅，可你不知道我们为了打中靶子上那个红点点用了多少发子弹；难道你想的到坦克开动后那狭小的空间温度几何？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黑龙看了看自己的右腿，摸了一下眼眶，都说伤疤是男人的军功章，我的军功章是多了，可没时间享用了……
　　就在黑龙思想还弥留在伤疤和军功章之际，龙子召活跃了起来。嗯？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蜂蜜？奶油？奶油蜂蜜？不对不对，嗯，对了，还有浆果的味道。这味道就像一只妖精的手，牵着龙子召的鼻子走，走啊走，走到了屋子的小角落里。一块红布，上面落满了油灰，整块布显的黑红黑红，脏兮兮的样子。龙子召又仔细闻了闻，确定气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掀起来看看吧，不碍事的。龙子召这样想。
　　“不要乱碰别人的东西!”黑龙也回过神来。
　　另一个房间传出不一样的声音：“宾果，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