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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你那个酷似画像人的朋友。”
“哦,是山魈啊,没问题!”
他突然有些激动,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告诉他,我想收回一百年前那个承诺,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换回来。”
我一下子愣住了。
一百年前的承诺?
把这句话带给山魈?
难不成,他真认为那个人画像中的人是山魈,山魈真是已经活了一百多岁的活死人?而且还越活越年轻了!
踌躇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上师,三十年前您见过画像里的那个人?”
本来就是随口这么一问,我已经做好了不被理睬的准备,没想到老喇嘛却沉重地点了点头,说:“我的确见过他。”
我试探着问:“也是在藏北鹰坟?”
他点点头。
我又问:“藏北鹰坟也会有菩提树?我一直以为菩提树只有印度、尼泊尔才有呢?”
老喇嘛却说:“你不会了解,藏北鹰坟那个地方,什么东西都有。”
我又问:“那么,您一百年前承诺了什么东西吗?”
老喇嘛点点头:“想要得到,当然要付出,我既然想永远不死,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东西。”
我忍住心里的疑惑,又试探着问:“永生,是那个人给你的吗?”
老喇嘛摇摇头:“不是。”
我又问:“那是谁给的?”
老喇嘛还是摇摇头:“也许,是神吧,只有神才知道。”
我最后问:“既然和他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带话?”
老喇嘛庄重地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在那个树下参禅,却一句话也不说。我开始以为他是个哑巴,也没有管他。后来我的伤好了,想出去,却发现那里完全是一个绝地,根本不可能出去。
如果一个人要永远被困死在这样一个鬼地方,那要永生有什么用呢?最后,我绝望地要自杀,却被那个人救了。”
他救下我,对我说,山外的世界并不比这里美好,为何一定要出去呢?
我有些生气,嘲笑他像木头一样死守在这里,怎么会了解山外的美好?
没想到,他却说自己就是因为厌倦了外界的一切,才进来的。
我又问他,他来到这里多久了?
他说,没看过时间,但是应该很久了。
我问他,你来这么久了,一个人是怎么生存的?
他说,这里是藏北鹰坟,这里要什么有什么,就是不能死。
我开始还不信,后来他给我演示了一下,我才彻底相信了。
既然这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就问他,为什么还要厌世?这里拥有一切的感觉不是很好吗?
没想到,他却很忧伤地说,他弄丢了一个人,怎么也找不到他,所以才来到了这里。却没有想到,藏北鹰坟也找不到那个人。
我更加好奇了,问他,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却说,是他自己。
我觉得这个人实在无法理喻,简直就像是一个神经病,就决定对他敬而远之,向他询问了如何下山后,经历了九死一生,终于回到了这里。
在临走前,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也许我们会再见面。”
我说:“你不是说永远都不会出去了吗?”
他说:“等我找到了自己,我就会出去了。”
老喇嘛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的,一会儿是他,一会儿是那个人,一会儿那个人要找人,一会儿他又变成了在找他自己,处处都有机锋,在我这个外行听起来,就像是两个神经病对话一样。
想了想,我说:“咱们且不管藏北鹰坟那个人到底是人还是神,我就问你一句,你为何要认定我那个朋友,就是那个人呢?说不准,他现在还在大雪山里,说不准早已经圆寂了呢!”
老喇嘛说:“小伙子,你现在还不会明白,像我们这种人,得到的东西太多了,看到的东西都看多了,心慢慢就淡了,就是你说的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我一愣,那种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确实是山魈的招牌表情。
难道说,那个神一般的人物真的山魈?
他把他自己弄丢了,要找回他自己?
这又是什么意思?——
老喇嘛说完这些后,显得很疲惫,也很忧伤,他有气无力地按了一个按钮,那个年轻喇嘛很快敲门进来了。
老喇嘛让他把我送我回去,并感谢我浪费了一个下午,听他这个老人说话。
我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山魈的事情。
很快,我又回到了旅店门口,却又不想进去,索性坐在旅社外的石凳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大雪山,幽蓝的天空,愤怒的江水,不由有些恍惚,在那些大雪山深处,真有一个像藏北鹰坟的地方吗?
我甚至有些犹豫,还要不要顺着新藏线走过去,小舅真的会在路上等我吗?
太阳渐渐落山了,黄昏下,一切显得那么寂寞,又是那么柔美,映衬在雪山大江下,让人的心也渐渐温柔起来,我突然很感动,很想找个人倾述一下。
摸出电话,想给姬小免打一个,电话接通了,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远处,一个老人吹着鹰骨笛,声音悠远又有些忧伤,声音在恍惚传播得很远。
鹰骨笛是西藏独特的一种乐器,藏语称当惹,用鹫鹰翅骨或仙鹤腿骨制成,比竹笛短而细,一般翅骨笛管长25厘米左右,鹤腿笛管长29厘米左右,管径2厘米左右。管身上口密封,只留一窄缝作为吹孔,管端的背面斜开一发音孔,管身正面下部开有六个按音孔,这种骨笛流行于西藏、青海等藏族牧区。
姬小免在电话那头说:“喂?喂?小七?”
我突然很激动,我想说我很想她,我想说我希望现在就回到她身边,我想说我很难过,我为小舅难过,我为景老难过,我为山魈难过,我也自己难过……
但是我什么都没说。
因为,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在手机里,分明传来了一阵竖笛的声音。
我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姬小免,她此刻也在日恪则。
我结结巴巴地问她:“小免,你现在在哪?”
她咯咯地笑了:“我在铺子里呀!怎么,想我了?”
我一边随便扯着话题,一边走到那个老人那里,给了老人一个大票子,示意他先不要吹奏乐器。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砰砰跳动着,身体的所有细胞都调动起来,仔细听着电话那头的音乐声。
果然,随着老人停止吹奏,电话那头的演奏声也戛然而止。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
姬小免,她不仅在西藏,而且就在我身边。
我直接按断了电话,转身进了旅店。
在旅店大堂,我马上拨通了马三的电话,装着随意地说:“刚才给姬小免打着打着电话,突然就断线了,再打就打不通了,你让她接一下电话!”
马三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子,笑嘻嘻地说:“七爷呀,老板娘现在可不在铺子里,你走了没过俩钟头,她也出门了。要不然,你就把我当成她吧,我不说话配合你总行啦!”
我没空跟他贫,问他:“那她去哪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