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弄来的？”
　　纸条上的字让柳铭章大惊失色，连忙大声问道。
　　“这是北衙的几名府卫在巡视时，闲来无事用自制弹弓打下了一只北飞的信鸽，从鸽子腿上取下的信函。”
　　孙彬虽然有些顾虑，生怕柳铭章指责府卫在巡视期间摸鱼，但心知事关重大，还是如实说道。
　　“看来终究是我猜得不对，错怪你俩了。”柳铭章嘟囔了一句后，开始分析起手上这则情报。
　　根据先前的排除法猜测，有可能是李迪和丁谓干的。
　　从私心考虑，他到不希望是李迪或者丁谓中的任何一人。
　　其实李迪还好说，毕竟他也有原则，可能性不大。
　　要是丁谓的话，柳铭章是真的下得去手派人过去刀了这个狗汉奸。
　　只是从这天侥幸拿到的情报来看，居然出现七煞星中那曰了马的星曰马，这便着实有些耐人寻味了。
　　“在将鸽子打下来之前，府卫们有没有看清一共飞过去几只鸽子？”沉思许久，柳铭章还是问道。
　　“这个属下倒是没问，大人稍等片刻。”听到柳铭章提出的问题，孙彬立马明白这一问的用意，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将火急火燎地孙彬一口叫住，旋即吩咐道：“问出来以后，你马上让人追查飞行轨迹，设法缩小信鸽放飞的范围，另外给我把欧阳修叫进来。”
　　“大人放心，属下知道轻重。”孙彬说完，朝柳铭章行过礼数后便转身快步离去。
　　之所以让孙彬查问鸽子一共飞过去几只，是想从这个方向上探查放飞鸽子的究竟是个人还是机构，有多大的规模。
　　自隋唐开始，飞行通讯在贵族阶层中已经开始盛行。
　　其中主要使用三种自带导航的飞禽，分别是：“鸿雁、夜鸦、白鸽。”
　　只不过这些飞禽的寿命都比较短，鸿雁只有八到十年，夜鸦稍微长一点，但也在十五年上下，只有鸽子活得久，能达到二十年左右。
　　加之贵族驯养信使飞禽时，前期必须投入四到五年的时间进行训练，而驯养十只信使很可能只成功一到两只，训练成本极其昂贵。
　　最尴尬问题的是这三种飞禽还都处在食物链的中下层，很容易被猛禽捕食。
　　为了确保重要信件安全送达，有财力的机构会大批驯养，将重要信件复刻多分一起放飞信使。
　　考虑到成本太高，唐太宗李世民在太原起兵时驯养了一只拥有五十年寿命的鹞鹰鹰王用来传书、侦查。
　　这只鹰王和六骏一样，跟着李世民征战天下立过赫赫战功，也是李世民百战百胜的秘密所在。
　　在他通过“玄武门之变”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只鹰王敕封为“白头大将军”。
　　后来他溺爱魏王李泰，自己帝驾在大明宫，却派这只鹞鹰飞去魏王府给李泰传信，一天往返五六次之多。
　　信中大多是一些诸如“吃了吗”的家常问候，又或者是看书看到哪一段文字解不出来，需要找自己这个文学天赋极高的胖儿子帮忙解决。
　　由此可见唐太宗对李泰溺爱之深已经远远超过太子李承乾，而他也成功地把李泰宠溺成了一个巨婴。
　　贞观二十三年，唐太宗驾崩于大明宫含风殿，这只鹰王便开始绝食，势要与主人同去。
　　即位的唐高宗心知鹰王念主，不忍心它就这么绝食而死，但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解决，直到他找来了见多识广、足智多谋的英国公李勣。
　　李勣向唐高宗提出，可下帝王诏书遣“白头大将军”率领“六骏”一起去昭陵给先帝守灵，白头大将军欣然领命而去。
　　随后唐高宗让李勣在昭陵内安排水源跟食物，希望大将军能活到寿终正寝之时。
　　时间一晃过去了十多年，当时北面的高句丽再次生乱，英国公李勣以七旬高寿挂帅，统五十万唐军一路向北。
　　因担心士卒死伤，李勣请旨入昭陵再次请出“白头大将军”。
　　但把仪式做足进入昭陵才发现，六骏已经变作了一堆堆忠骨，只有鹰王在苟延残喘，只怕随时会岁先皇而去。
　　四目相对，李勣那双同样苍老的眼眸里充满了遗憾。
　　不料鹰王听闻皇陵外鼓声擂动，又看到李勣手上的诏书，心知可以在有生之年完成唐太宗生前遗愿，在李勣转身离去时不断振翅长啸，干瘪的羽翼不停脱落，再次长出了新的羽毛。
　　那一战在“白头大将军”的协助下，铁勒番将契苾何力异常神勇，打得高句丽溃不成军。
　　白袍战神薛仁贵更是挥舞着方天画戟，像一两坦克一样后面跟着三千精兵紧追数万高句丽部队。
　　薛仁贵一路追了数百里，让高句丽军民心惊胆裂，使得高军看到那一抹“白”便望风而逃。
　　真可谓：“名军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最终李勣顺利平定了高句丽，这时大唐的版图达到了最大，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唐帝国。
　　只可惜鹰王可遇而不可求，不是谁想拥有就可以拥有的。
　　于是各方机构退而求其次，选择驯养白鸽作为飞行信使。
　　正常来说，前后放飞一到两只信鸽的情况，基本可以算作个人行为。
　　稍大一点的机构遇到重要情报传递则会放飞五六只，还有些更阔气的机构则会分几批放飞信鸽。
　　但信鸽有个问题在于它们是单向飞行的，想要再次传递，需要随身携带，把它们关在笼子里。
　　一旦有了送信的需要，携带者将信鸽绑上信件逐一放飞，可让信鸽将信件带回它们受训的地方。
　　若说到车马往返这一条，夏州和辽国年年派使团来访，是拥有这个条件的。
　　其中辽国的使团更是夸张，几乎每年都会派来五六批使团，每次都浩浩荡荡，携带大量商品入境。
　　就拿刘太后寿辰那次长宁节来说，耶律扫古给刘太后献上的是一副长白山的千年人参。
　　这份寿礼看似贵重，实则也就那样，要是放在民间，远不如他们商团兜售的那几万张羊皮。
　　而再次回国时，辽国使团会再次进购大量纸张、书籍、笔墨、砚台、香料、以及大量飞禽羽制品。
　　别看北地游牧天天嚷着“射雕射雕射大雕”，实际上真正能把大雕射下来的勇士极少。
　　大雕和老鹰等飞禽普遍飞行高度在两三千米，而弓箭的射程却只有两三百米。
　　又因为漠北缺乏鸡、鸭、鹅、孔雀等走禽，导致塞外的羽制品极度匮乏，需要从中原地区大量进购。
　　因此从表面上来看，辽国应该不愿和大宋破盟，毕竟那意味着辽国再也无法进购中原地区的商品货物。
　　综合这些因素考量，这个所谓的“南斗星曰马”归属于夏州的可能性更大。
　　但也不排除对方是辽国归属，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探查才能知晓。
　　将欧阳修找来随便交代了几句，又让他整理好狗血宫斗剧的剧本，柳铭章准备实行下一步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