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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给我讲个故事吧。”身着浅蓝纱裙的小女孩坐在沙滩上,双足没入海水之中,百无聊赖地盯着海面,一如往常地对着身旁的人说着。
“你想听什么?”为了满足小女孩听故事这个唯一的爱好,过去几年里她几乎翻遍了适龄的童话书。
“说说你的故事吧。”这是她第一次提这个要求。
“那可不是什么好故事,你不会喜欢的。”
“你还没说呢,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一千零一夜你还没听过吧?”
“我只想听你的事。”她站起身来,转身面对她,“你说了那么多都是别人的故事,连你自己都不确定那些事是否真的发生过。我只认识你,想知道你的事,你的故事没有传承的话又有谁能证明你存在过呢?”今天她异常的固执,说的话也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看着眼前的丫头,不知不觉她似乎也进入了叛逆期一般,她的脸也越来越像那个人。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道,“那就从那个秋天的说起吧。”她将手搭在了女孩头上,眼睑低垂,掩盖了眼眸深处那即使是时间也抚不平的伤痛。
2016秋
“初裕,没想到周围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啊,还有很多打卡的景点呢,真是太幸福了,你选学校的眼光可真不错!”女孩兴奋地抱着他的胳膊,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地跟学校派来的司机聊关于学校的情况。
他并没有参与到他们的开学前谈话中,即使她在跟他说话,他也只是一边敷衍地回应着,一边直直地盯着窗外。
填志愿的时候需要考虑些什么呢,大多数人这个时候都是迷茫的,究竟是选择感兴趣的,还是好找工作的,自己的志向又在何处。而初裕那个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学校够偏僻,有好的物理专业就行。倒不是他的分数让他决定的这样草率,他的分数足够选一个本地很好的学校了。只是他并不认为一味地追求学校的知名度和是否能学到东西有什么关联,他也不需要氛围这种东西,信息发达的时代也不用担心资源问题。
这所学校还是他听好友说起的,那人是小学就认识的同学,小学毕业后就不在同一个学校,但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好友说起自己在这里上的附属中学。那时起封闭了许久的大学部就开始翻修,今年正式启用,他打算继续到这里上大学。
填志愿那段时间他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查询了学校的官网,只有一些零散的公告和几年前翻新过一次的信息。
作为一所私立的冷门大学,没有大肆宣传和推广,明明建校已有百年,却也没以此为噱头宣传,本来就没什么人知道的学校,招生的时候还有许多限制条件。学校贴吧更是找不到,据说贴吧都在学校专用的局域网上才能浏览,在这个信息发达的年代还真是很稀奇了。
官网上的校址显示在名为“暮尹”的地方,而这个地名他在地图上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最后还是输入学校的名字倒还真搜出结果了。定位显示在某个连绵山脉之中,周围没有显示任何一座其他建筑,且没有导航规划路线,要不是好友说他在那里上了中学,他是绝对不会相信那里真的会有学校。官网上有关于学校翻新后的照片,照片确实很美,就是也完全看不出来那是一所学校。
如同一个将自己封闭在茧里的蚕蛹一般,这个学校从内至外都是一种故作神秘之感,偏僻程度也超过了他的想象,却刚好满足了他的需求。
他向好友问起过学校的事,好友表示这个学校确实比较低调,所在地也是真的偏。学校所在的城市大部分地方被山环绕,仅有一小块地方靠着海。没有港口,没有火车站,更没有停机坪。唯一的路是一条盘山公路,几年前学校翻新的时候加了新建了一条通山隧道。虽然去学校的路不支持导航,但开学的时候学校会有专车到家接学生。听起来到是挺不错的。
直到开学这天早上看到停在家门口的越野车他还是震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学校还挺豪橫的。关键是这所私立的大学只按公立的标准收费。琰琳一如既往墨迹了半天才出门,司机也只是微笑着替他们接过行礼放好。
至于他为什么非要选择这种偏僻古怪的地方呢,是想摆脱家里那压抑严苛的束缚么,比起这个,更多的却是因为旁边这块狗皮膏药,他更想摆脱这个从小到大像影子一样跟着自己的女生夏琰琳。
他们同姓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能有缘相识还是因为两个母亲恰好在同一天让他们诞生,之后又住进同一间病房,两对父母都觉得甚为投缘,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出院后发现又是同一个小区的人,就这样两家人成了朋友,还给他们定了莫名其妙的娃娃亲。他们两个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之后发生了一件事,他们搬走了。再次回来已经是高中的时候,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整日粘着他。她阳光开朗,人缘极好。可偏偏对自己却有一种几近疯狂的偏执,她时不时出现的症状也让人想避而远之。
好容易熬到可以各奔东西的时候。他特地选了有一个地址偏僻校规还极其严苛,又是一个重理工科的大学。又在好友那里搞到学校的代码以及一些招生入学的实用信息,第一志愿就填的这里,他的分数也完全够了。但就是没想过她居然真的跟来了,甚至于所有志愿都填的这里。本以为一个活泼爱热闹的文科生会自此离开他,却没想到她竟毅然决然地跟了来,他更没想到她也能通过那严苛的招生条件。早知如此他还不如选个其他正常点的学校,虽然潜意识里知道她的选择,到头来还是这样做了。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余光一瞥,感觉到了她那兴奋的样子,他松了口气,心中的愧疚似乎减轻了。事已至此,他放弃了挣扎的想法,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突然眼前一黑,原来是进通山隧道了,外面只剩下一闪一闪昏黄的灯光,正要将视线收回车内,周围却霎时间黑的不见五指,就好像隧道灯和车灯同时熄灭了一般,但仅仅是几秒,他还没来得及想透,灯就又亮了,他抬头看着那些灯,确定刚才不是车辆位移导致的灯光变化,他问道,“隧道灯刚刚灭了吗?”
“嗯?”司机瞄了眼后视镜,似乎是确定这个从上车就一言不发的少年是在跟自己说话后,司机才开口,“没有啊。”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看见有灯坏了吗?”琰琳问道。
“刚刚突然黑了一下你们都没感觉到吗?”
琰琳听这话瞬间觉得后背一凉,睁大眼看着他,摇了摇头。
看他俩的反应似乎是没发现刚才的灯光有什么不对,且司机进入隧道的时候是全神贯注,他不可能没发现路上的异常,那或许就是自己的错觉吧。刚进入隧道没有适应有可能会使视觉出现短暂的偏差,尽管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适应隧道的灯光之后才看到全黑的,也许是自己头昏眼黑了吧,他这样说服了自己,接着说到:“我看错了。”
“真是的,别突然吓人啊。”
她这么说着,脑子里却不住地往细思极恐的地方想着,没一会儿思绪就飘到了别处,接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我想起了一个电影,但是记不起名字了,就是关于隧道里出车祸引发了灾难那个。”
司机突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她,琰琳也反应过来他们还在隧道里,又是在车上,似乎不宜谈这个,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不过脑回路一向清奇的她话已经到了这里,却起了别样的猎奇心,一种不可思议的充满恐惧的兴奋占据了理智的高地。
初裕感觉到抱着自己胳膊的手收紧了,就听见她提议等会儿收拾完就一起去找部恐怖电影看。他果断拒绝了,说这是第一天到学校,虽然没课,但还要先熟悉环境,他说自己应该会和新舍友一起行动。琰琳让他把舍友叫上,自己把自己舍友叫上一起看,这样能多认识一些朋友。还不等初裕回答,司机又咳嗽了两声。
琰琳望着司机,之前一路上他们还聊的很投缘,从进隧道开始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怎么了?”她问到。
“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们,对于亡灵之事还是保持敬畏之心,可不要因为一时的好奇而去窥探。”
“哎呀没事儿,现在的恐怖片都是没鬼的,最后全是人搞出来的事。”琰琳大咧咧地说道。司机不再说话,车内安静了下来。她抱着初裕的手更紧了。
隧道很长,给人一种没有尽头的感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出了隧道。外面是一片森林。不知为何,一进这片森林,温度感觉比隧道里更低。车窗外的树木如同原始森林里的一般枝干巨大,有许多藤条垂下,树的枝叶缝隙之间星星点点透出的光芒还是那么明媚,只是温度似乎一下子从初秋到了冬天。一阵微风拂过,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突然感到一阵揪心,风中似乎有个声音在低语,他并未来得及去仔细分辨,就听到琰琳叫到,“好冷啊!”她也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身体不由得一哆嗦。
司机将车窗关上,说道,“过了刚才的山,这边是另外一种气候。你们得适应一阵子了。”
森林里渐渐升起雾气,使得两旁的树看起来像一个个潜伏在雾影中的怪物。初裕在林间走着,前方的树藤时隐时现,他经过的时候藤枝似是有意地轻轻抚过他的肩头。他鬼使神差的停在一棵榕树下,回过神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下一秒他的记忆中就涌现了琰琳因为车窗闭锁晕车然后下车趴在一旁吐的情景,对,他是这样下的车,然后司机说时间还早,就这样停着让她休息一会儿。之后他就漫无目的地走到这里。
一阵风吹来,寒意更深,耳边又传来一个声音,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他能听出是一个少女,可是内容却完全不懂。眼前这棵榕树的垂须被风吹的掠过他的头,在接触到的瞬间他看见垂须慢慢融合成黑色长发,树干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轮廓,他看不清她的脸,她以一种半透明的形式漂浮在半空中,她的长发周围浮现出许多白色的光点,光点自少女的轮廓中出现,光点的增加伴随着的是少女又开始逐渐消失。其他树也浮现出人的轮廓,耳边的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哭嚎一般。那些光点漂至他身旁,触碰到他,化成了冰凉的水滴,顿时一股巨大的悲凉和寒意侵入他的心底,脑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一群身着铠甲的士兵刀戈相接,一个青衣女子操纵着漫天风沙,火光中她和浑身浴血的将军相拥,最后那个女子将剑架在脖子上,他莫名想上去阻止,这个举动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可他在这里根本没有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毫不犹豫地自刎了。
“初裕,初裕!”他猛然睁眼,自己还在车上,琰琳在一旁拼命摇晃着自己。她的手抚上他的脸,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你梦到什么了?”琰琳一手扶住他的肩,一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那真的是梦吗?那些悲鸣此刻仍然萦绕在他的心头,他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平复了一会儿情绪,问道:“你刚刚晕车了吗?”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晕过车啊。”
他看了看窗外,阳光还是那么明媚,并没有浓雾。看来那真的是梦,也对,面对那种明显不合常理的景象他却没有恐惧和奇怪,只有梦里才会这么迷糊吧。
琰琳担忧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他摇摇头,“没事。”
琰琳叹了口气,这家伙一早上都奇奇怪怪的,可如果他不想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她无论如何都问不出答案。
虽是开学季,可他们一路上却并未遇见任何其他的车或人,一直盯着窗外的初裕早就发现了,不过这个学校的情况他能理解,加上早上琰琳耽误了时间,现在已经有些迟了。
前路漫漫看不见尽头,两旁是参天巨树,孤零零的车子开在这条林间唯一的蜿蜒崎岖的小道上,活像一只正在被慢慢吞噬的甲壳虫。
车辆驶出了森林,又迎来了一片新天地,周围渐渐有了行人和车辆的喧闹,阳光再次恢复了初秋的活力,刚刚还一片寂静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面前是极富想象力的各色建筑掩映在点缀的恰到好处植物中,天空湛蓝,一群白鹭飞过,真的是风景如画。刚刚还有些郁闷的心情似乎也消失了,琰琳兴奋的看着外面的街市。从入城起就和初裕一样,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她倒是也能接受和外地交通不便这一点了。
这座城市比他们想的大很多,而且是类似于山城坡度差极大。学校就像中世纪的城堡一样,耸立在整个城市的最高处。
到学校需要走一条上坡路,这条路上才开始有开学的气氛,路上许多一样的车子,应该都是学校里接学生的。道路两旁是富有层次感的枫树和银杏林的渐变交替,纷纷扬扬的红黄落叶飘下,光是看着,她脑中连自己毕业的时候要在这里如何拍照都想好了。
到了校门口,已经快接近正午了,很许多车已经停在这里。他们下了车,司机贴心地帮他们把行李箱从后备箱取出,微笑着对他们说着:“好好享受在学校的时光吧。”他们对司机道过谢,就拎着行李箱往学校里走去。
校门口就有学生卡激活站点,激活以后再录入人脸以后进出校门刷脸就行了。之后就领取了宿舍号码牌。她的宿舍是“666”,她看到这个号码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还献宝似的给初裕看,初裕对此只评价了一句还挺吉利。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尊特斯拉的雕像。这里的建筑格局和山下是相似的,旁边就是一张指示地图,男女生宿舍隔的还挺远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琰琳只得和初裕分头行动。
在学校的靠海的一边用围墙隔开,围墙上还有铁栅网,围墙外是一片茂林,茂林的尽头是悬崖。悬崖的边缘悬空挑出去,侧面看来就像是悬崖对着大海伸出了手臂,刚好遮住了悬崖之下的沙滩,站在悬崖边缘只能看见百米下的海面。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片海滩的存在。
一个少女正静静地伫立在沙滩上,眼底尽是阴郁和愁绪。与她的静立形成对比的是她身前海面的躁动。海浪卷起向上延伸,形成一堵巨大的水墙,然后分裂为无数水柱直冲而下,激起更大的浪花,浪潮汹涌的冲上沙滩,却止步于少女面前,接着掉转方向退了回去,好像她面前有一堵无形的墙将水硬生生挡住了。
在她身后的一棵树下,还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同样担忧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女子开口道:“感觉到了什么?”
少女盯着在正午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海面之下一股深渊巨力撕扯着看似祥和的一切。
女子亦察觉到了,“如果是这样,你现在就跟我走。”
少女问道:“晨和依呢?”
女子叹息道:“这是她们的命。”
少女转过身看着她,有时候眼前这个人让她觉得无法理解。从她记事起就没来由的偏爱她,明明都是亲生的,可她竟然一点也不在意另外两个的安危。妹妹们懂事并未因此与自己隔阂,正是如此她才更反感她的这种做法。她从不相信预测未来和预言这种事,未来在不断改变,而预言在说出来那一刻本身就是用来打破的。
她身后的树叶一片片落下,在空中燃烧成一个个火球,落入沙子中立刻化为灰烬。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这也是我的命。”
女子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既然她做出了选择,她只能尊重,这或许也是天意。
女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少女的眼中阴霾尽扫,取而代之是异常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