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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商玄,是个洗屋人。
每一座城市都会有住宅发生非正常死亡,从而衍生出“都市鬼怪传说”,这些价值不菲的住宅,主家急于出售,客户有心低价捡漏,却多心存忌惮不敢入手。
所谓洗屋人,便是受邀入住凶宅几夜,只要活着出来,市井间的鬼怪传闻自然不攻自破,房屋被“洗白”,也就恢复了它原有的价值。
凶宅闹鬼,未必都是空穴来风,有些凶名赫赫的凶宅,不知有多少洗屋人横死其中。
“所以,别看洗屋人报酬丰厚,实则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我尽可能压低了声音,免得被咖啡厅里其他客人听到自己洗房人的身份,惹来厌恶。
面前的女孩名叫胡桃,半月前机缘巧合撞破了我洗房人的身份,却不生嫌恶,反而死缠烂打求我带她入行。
我拒绝了她七次。
可她求了我第八次。
“胡桃不怕!”女孩目光坚定。
“鬼神之说虽虚无缥缈,但不可不敬,不可不畏。”
“先生不用吓唬我,我连穷都不怕,还能怕鬼不成?”
“你这个年纪不用读书吗?”
“我只是长得矮,已经大学毕业了!”胡桃气鼓鼓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挺起胸脯让自己显得成熟一些。
以世俗的审美来说,这个女孩肤白貌美,长发飘飘,又聪颖灵动,算得上美女,何苦非要跟我一样做个不受待见的洗屋人呢?
“这是份容易遭人白眼的工作,你家人也都没有意见?”这是我最后一定要确认的事情。
令我没想到的是,半个月来一直开朗活泼的胡桃,此刻却低头沉默不语,将下嘴唇咬得发白。
我想,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往我边上挪挪吧,一会儿客户要来,你坐我边上。”我伸手招呼胡桃,将对面的位子留给客户。
胡桃猛地抬起头,愣了那么几秒,忽然喜上眉梢,惊喜道:“先生这是同意了?!”
“同意了。”
……
这次的客户很奇怪。
听业内的同行说,他已经约见了好几位洗房人,交谈的时候明明一切顺利,最后却都不了了之。
“先生觉得,前几位洗房人是什么原因没拿下合同?”胡桃煞有介事地翻看着客户的资料,认真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生喜爱。
前几位洗房人中,马道长和刘大胆是我所熟识的。
马道长最爱装神弄鬼,每到一处凶宅必开坛做法,号称以雷法镇压一切邪祟。刘大胆恰恰相反,号称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不信鬼神,心中自然无惧。
风格不同的两人居然都被拒绝,我不由得对这位神秘的客户产生了好奇。
很快,客户到了。
来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男人,温文尔雅,但面容憔悴。
“桃木箱,油纸伞,先生便是李商玄?”男人打量了一下我随身携带的物件,问道。
“正是我家先生,我是先生的助理胡桃。”胡桃抢着接话,省了我不少口舌之劳。
“哦?胡桃小先生倒是未曾听闻,失敬了。”男人并未深究,开门见山道:“先生,我名赵士胤,七天前,爱妻病死于新婚前夜。”
“新娘?!”我眉头一皱。
业内人都知道,人死如灯灭,死后生成鬼魂的可能性极低。但在某些特定环境下,这种概率会高得多,这些特殊情况也被业内称之为【禁忌】。
所谓禁忌,一忌孩童早夭,二忌新妇横死,三忌红衣华服,四忌恩仇未泯。
“不知尊夫人临走时,穿的可是?”
“不错,是红衣。”
男人知道我的顾虑,解释道:“她一直患有心脏疾病,但只要按时服药,病情就能稳定,可谁知婚礼前夜在家里试嫁衣的时候……”赵士胤似乎还未从丧妻的悲痛中缓过来,声音几度哽咽。
我听得一阵头疼,新妇、婚前、红嫁衣,每一个词都让人头皮发麻。
“先生可有难处?”赵士胤感受到了我的为难。
“无妨。”
若真生有邪祟,作为洗屋人,理当除之。
了解大致情况后,我又向赵士胤询问了一些细节,心里却嘀咕着交谈结束后,会不会也像前几位洗房人一样不了了之。
果然,交谈到了尾声,赵士胤突然问了我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先生相信世上有鬼吗?”
“鬼或许不是世俗所理解的鬼,但确实存在。”
“那先生怕鬼吗?”
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
怕?不怕?
做洗屋人多年,回忆起过往种种经历,见过的人,见过的鬼,似乎各不相同,又似乎都一个样。
于是我反问:“赵先生,您,怕人吗?”
赵士胤细品了片刻,旋即哈哈大笑,递给我一个档案袋,道:“这里面是定金、地址和钥匙,今天就是头七,事不宜迟,有劳先生今夜入住,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待赵士胤走远后,胡桃小心翼翼在我耳边说道:“先生,此人虽一副书生模样,却有阴诡之气。依我看,不是厉鬼缠身,就是心中有鬼。”
胡桃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果然,这个女孩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你能看到?”我问。
“嗯嗯,天生的,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胡桃语气落寞。
我理解,拥有常人所不能有的能力未必是好事,甚至可能是一切痛苦与不幸的开端,正如我身负玄鸟命格一样。
这一刻,我恍惚间觉得这个女孩的命运或许跟我有些相似。
“先生,我们真的要接他的单吗?我有预感,此行会很危险,而且这个男人绝对有事情瞒着我们。”胡桃畏畏缩缩地望着我,问道。
我取出男人作为定金交付与我的档案袋,袋中是十捆万元现金,将其中两捆丢给胡桃后,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的胡桃先是眼睛发直,随后逐渐发出光来。
“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就入住。”
“好!先生放着我来!”
胡桃殷勤地抢过我的行李,然而桃木箱不比皮箱,是实打实的分量,胡桃用尽全力才勉强将这口手提箱拎起,小脸却已经憋得通红。
“别勉强。”我从胡桃手中接过桃木箱,动身赶赴男人提供的地址。
胡桃感到窘迫,追上来接过我的油纸伞,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嘴上念叨着:“先生拎箱,胡桃抱伞!”
多年后,当我再回忆起初见胡桃的这一日,依旧清晰地记得那句“先生拎箱,胡桃抱伞”,记得我们两个人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的很长,长到我一度以为,那就是时间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