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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卧内,天花板垂下的红绳将胡桃的身体紧紧捆绑,吊在半空。
赵士胤半跪在地上,手臂上的伤口不断流出鲜血,血液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地面上游动,汇成了一个古老而禁忌的符文。
猩红色的血气蒸腾而起,化作无数锁链,将空中胡桃的身体和女鬼的灵魂链接在一起。
心、肝、脾、肺、肾……
赵士义被剖出的五脏分别以火、木、土、金、水的五行相位漂浮在空中,将二人一魂围在中间,燃烧自身为这个还魂邪阵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
“至亲心头血,仇雠五脏图,尘缘一念起,九死亦还魂!”
赵士胤口中念着还魂术的四句秘语,那是无数个夜晚在我耳边挥之不去的噩梦。
随着赵士义的五脏逐渐燃尽,随着赵士胤的鲜血一点点流干,女鬼的灵魂被锁链牵引着,一点点拽入胡桃的体内。当大阵完成的那一刻,女鬼将以胡桃的血肉之躯重生,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活人。
而真正的胡桃,将就此消失,不存于世。
“停下,或者死。”
我虽两手空空,但倘若事不可为,纵是凭着血肉之躯,也定要将这邪术打断。
“先生说笑了,我今日既布了此阵,便未想着活。”赵士胤将短刀再次刺入身体,加快了血液的流失,“当我的血流干,当五脏燃尽,她就会复活,就好像……从未死去过一样。”
“此阵是禁忌,虽尚存于世,但绝不是你一个普通人可以窥探的,你从何处得来的阵图?”我假意询问,看似不经意地走动,实则借机悄悄靠近桃木箱。
“并非完整的阵图,不过是网络上搜罗的零碎信息,又加上自己的一些猜想,搏一线生机罢了。”
网上?搏一线生机?
网上固然能找到还魂术的一些信息,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传言万假一真,就连那为数不多的“一真”也只是完整阵图的冰山一角。
他赵士胤一介凡人,就凭着少得可怜的有效信息和复活爱人的一腔孤勇,竟还原出了这个千古一绝的阵图?!
“佩服!”我这一句佩服,是发自心底的。
与此同时,桃木箱距我已经不足三米。这个距离,我腾跃而起完全有把握可以够到。箱子上有血雾裹挟,我不知道扑上去的后果是什么,但我知道倘若没有这个箱子,胡桃会死。
正当我微微沉身,准备起跳时,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先生且慢!”
我抬眼望去,说话的正是被红线绑在半空的胡桃。
赵士胤也被吸引了注意,他的阵图终究是不完整的,以至于现在胡桃还能说话。
“请先生信任胡桃。”胡桃浑身动弹不得,宛若待宰羔羊,竟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不解,但停下了动作。
直到女鬼开始挣扎,我和赵士胤便才明白了胡桃的底气——她被血雾裹挟之际,手中藏了一根点燃的【醒神香】。
原来女鬼初次出现时的那一句“阻止他”,胡桃一直都记得。
与胡桃紧紧相连的女鬼再次恢复了完整的神智,不断挣扎,还魂阵剧烈晃动起来,赵士胤鲜血汇成的符文越发模糊,五脏的燃烧速度也明显变慢。
“胤,收手吧,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恢复神智的女鬼目光温柔,心疼地看着面前这个疲惫的男人。
“还不够!”赵士胤终于还是失态了,声泪俱下地喊道。
“人死不可复生,你这么做有违天和,而且你已经杀了你亲弟弟,难道还要再害死这个无辜的女孩?”女鬼飘然落地,以生前的模样站在赵士胤面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轻抚着男人的脸。
“我不在乎!”这个笑里藏刀的男人算计了所有人,却在看到妻子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心理防线彻底失守。
杀死亲弟弟分尸他没有动容,短刀捅进身体放血他没有皱眉,见到日思夜想的妻子却让他嚎啕大哭。
“你是我这世间唯一的救赎。”向来疼爱妻子的赵士胤唯独这次没有听话,将扎在身上的匕首猛地一推,鲜血狂涌而出,血色符文逐渐稳固,五脏重新开始焚烧,眼看着即将燃尽。
胡桃的生机不断流失。
我心里着急,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胡桃的眼神劝退。
“胤,倘若你无法救我还魂,当如何?”女鬼突然问道。
“自当生死相随。”赵士胤声音虚弱,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那倘若今日你为救我而死,我当如何?”女鬼又问。
“你……或许也会随我而去。”赵士胤一时语塞,这是他完全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再倘若,你为救我触此大忌,永世不得超生,我又当如何?”
女鬼蹲下注视着赵士胤的眼睛,字字温柔,但听在赵士胤耳中,却是字字振聋发聩。
长久的沉默。
“我该怎么办……”赵士胤无力地扑在女鬼怀中,那虚无的温暖此刻成了他仅有的倚靠。
漂浮在五行方位的五脏即将燃尽,赵士胤的血汇成的符文光芒越发炽烈,五脏还魂术眼看就要完成。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都不要想,”女鬼将冰冷的手贴在赵士胤的胸前,最后心满意足地感受了一次来自阳间的温暖心跳,“循着你的本心,做你认为对的事。”
五脏燃尽,刺眼的光柱冲天而起,贯穿阴阳两界,连接胡桃与女鬼的锁链开始收缩,将女鬼的灵魂拉向胡桃的躯体。
术,成了。
赵士胤深情凝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容,短短两秒的时间好像几个世纪一般漫长,仿佛就此过完了期许的一生。
然后,他捡起油纸伞,在灵魂入体夺舍的前一刻,一把抱住妻子的灵魂,油纸伞从妻子后背插入,又从他自己的后背穿出,将一人一鬼同时贯穿胸膛。
“前边路黑,我陪你走。”赵士胤久违地笑了,一如二十出头的他们,志得意满的他发誓要将妻子照顾得无微不至,让她的余生再也没有需要一个人走的夜路。
在这间精心布置的婚房里,面对生与死的考验,他们以盛大的典仪,完成了这场跨越阴阳两界的婚礼。
他们站在爱情的礼堂,嘲笑死神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