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定了，初磐星的公布会就定在五月十四号了。”铿锵有力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落下，为这场争执了许久的争吵拉下了帷幕。随后又对着坐在下方，看起来正值壮年脸上线条刚毅的总督柔声道：“成荣总督六天的时间虽然比较急，但是附近星系的警戒可不能松懈。而且灿光星上的那些记者和观光游玩的人都得招待好。”
　　“主席放心，灿光星的警察和武装安保已经全部动员起来了。第九星域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丢脸。”成荣总督急忙起身，向主席保证。
　　“既然日期已经定下来了，那么就这样吧，就按这个日期公布！大家近来也辛苦了，今天忙完早点休息吧，过几天各种事情还有的忙了。”听到成荣总督的保证，主席疲惫的笑了笑，转身朝着身前的虚拟会议上的众人提议散会。
　　会议上有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也就没再反驳了，就和众人一起向主席道了别后陆续离线。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主席从口袋中摸出了包烟，熟练的抽出一根点燃，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规划的井井有条的城市。
　　直到抽完一根才深深吐了口气，看向一旁面色紧张的总督。又随手抽出两根烟，直接扔过去了一根。
　　给自己点着了后，走到了总督身旁，滑动火机的滚轮，点着了油棉后递到神色惶恐的总督面前。
　　“我有火。”成荣总督忙慌说道。
　　看着主席没理会自己，叼着烟朝自己抖了抖手里的火，也只能捏起烟小心的点着。
　　“生疏了啊！成荣。”
　　“当初你刚刚入职的时候，我躲到下面偷闲的时候你还给我递烟。”
　　“那不是一下子没认出来嘛，当时我刚刚入职的时候碰到人都比我职位高，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成荣苦笑了一声回答到，深深的抽了口烟，脸上满满的回忆。
　　“咳咳，主席您还是喜欢抽这么重的烟。”一下子被烟呛着了，成荣咳嗽了两下。
　　“今天刚买的。”深深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烟：“这是你这销量最好的烟了”
　　“对不起，主席，我让您失望了。”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当初愿意来这就已经比很多人要好了。”
　　“你这几年做的我也一直看着那，不是你的问题。”
　　又深深的抽了口烟，抬起手把玩着手中的不算太名贵的燃油火机自嘲道：“这烟也才两三信用点，我这个火机都要几百。”
　　“这是个机会，成荣。”
　　“我不太懂，主席。初磐在哪里造都行，您非得力排众议在这里建造。”
　　“力排众议，哼!”轻轻的哼了一声，语气多是不满。：“我们几个的意见大体上都是一致的。”
　　朝着成荣深深的看了一眼继续道：“只是下面的人互相争的死去活来的，要不是我们坐在那里，他们怕是得打起来了。”
　　“这是一次蹭上荣誉的机会，毁灭远比创造简单。我们一直以来都在各种各样的毁灭，但是从来没有过这么宏伟的创造。”
　　“成荣，你来这也有个十来年了吧！”
　　“刚刚满十年。”
　　“是吗!刚好一个整数。你每年去汇报工作，去得匆匆，走得也匆匆。”看着神色尴尬的总督，主席脸上的愁容也消下去了许多，换上了些笑容问到。
　　看着主席脸上的笑容，成荣只觉得有些嘲笑的意思，也只好尴尬的说道：“星域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就没去打扰您。”
　　“事情多，我看是他们不待见你吧。”听到主席的话，成荣也不知道说什么，脸上的尴尬越发的明显。
　　看着他神色落寞，主席也就不再打趣了，神色凝重的叹了口气：“唉！说来说去，我也有责任，百密一疏落下这么重的担子让你自己抗。”
　　“主席，都是应该的。”成荣低下了头，声音哽咽。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受很多了。”主席不忍的看着身躯挺拔的他，此刻低着头独自抽泣，抱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宽阔的脊背，然后扶起他垂下的头颅，用衣袖拭去泪痕和眼角的泪珠：“我很高兴，成荣其实我是很高兴的，很高兴看到你没有和那些财团狼狈为奸的。”
　　“我们历尽艰辛走了这么远的路，有那么几个星域都快成各大财团的后花园了，其他几个星域也开始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成荣他们拿到了很多的东西，但是他们还是想要更多。他们已经开始不满足物质了，甚至还在奢求其它的。”
　　“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可能他们在今天这件事上会更加的肆无忌惮。成荣，我得谢谢你的！”
　　“更多！”听到主席此刻的话，成荣目光凝重试探问道：“初磐？”
　　“是的，初磐！”重新点燃一根烟，深深的抽了一口，也是神色凝重的说道：“初心如磐践使命，奋楫笃行启新程，成荣这句话是他们给我们留下的，我们背着人类的名字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可不是为了让人类成为他们的奴隶的。”
　　“初心如磐啊！”
　　“初心如磐！”反复咀嚼这句话，下意识的把不知道何时燃尽的烟放入嘴中，预想中的味道并没有传来。
　　主席把烟直接整包的扔给了他，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自第一束光驱散了黑暗，文明就此而生。从蛮荒到星海，从部落到家国。我们求同存异，我们始终是一个整体。这是文明的迭代，也是物种的演化。但是我们始终为人，我们不会把自己的同胞当作奴隶，甚至是当作筹码来使用”
　　成荣低下了头颅，有些不敢直视那道火光。伸手拿过烟盒从中抽出根烟，掏出火机点着后，看着因为用力抽吸而显得十分明亮的焰光，但是随着一口气耗尽，原本的焰光被一层白灰笼罩，只有继续抽吸才会明亮。
　　“抖掉就行了，一根烟就那么长，能有多少灰，敲掉就行了。”
　　“啊？”
　　听到主席的话，成荣有些愣住没反应过来。
　　没有理会成荣的疑惑，主席起身背着双手看着窗外继续说道。
　　“一根烟就那么长，把灰抖落就会继续有明亮的光。但是人类的路不会只有这么远的，得敲掉更多的灰去才行，要敲的一次比一次用力才行。”
　　“第十九主战舰队就在第九星域第六星区的跳跃范围内待命，成荣！”主席最后郑重的喊了成荣的名字，目光坚决的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成荣看着主席坚决的眼神，不再逃避。用力的挺直了有些略微弯曲的身躯，郑重的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物。
　　“我在此郑重宣誓”
　　“我将竭尽我的生命与力量，誓死捍卫人类荣光。”
　　“我将燃尽我的精神与一切，必为人类照亮未来。”
　　“我将以守护人类为荣，我将以捍卫人类伦理为荣。”
　　“任何阻挡人类踏步前行者，均为异端，我必将以烈火焚之。”
　　“任何扭曲人类人权思维者，均为异类，我必将以刀斧驱除。”
　　“我必将此生全权奉献于人类及智慧生物其之正义。”
　　“我等必将踏遍星海，让人类得以万古长存。”
　　“直到星海尽头，直到宇宙寂灭。”
　　“人类荣光永存。”
　　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刻入身魂。主席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句：“人类荣光永存”然后用力的将其紧握的拳头拿至自己心间。
　　“第十九舰队就交给你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主席看着成荣笑呵呵的戏弄似的重复了一下。
　　听着主席爽朗的笑声，成荣也有些疑惑，毕竟仅仅只是安全保卫的话依靠星域防御部队是绰绰有余的。
　　“主席，您就别卖关子了。如果只是一个初磐的话，星域防御部队的舰队能把这个星球里里外外都给他围个好几层，一些海盗根本掀不起风浪。”
　　“所以我要你把那些游客和记者都‘招待好’”主席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财团的力量你也见识过了，俗话说得好财昂动人心，你这穷乡僻壤的人家稍微花点微不足道的钱财就能弄得你这里千疮百孔。”
　　“你离他们这么远，都能被他们影响到。何况下面那，如果更下面那。”听到主席的话，惭愧的低下了头颅，不敢直视。
　　“别再低下你那郑重宣誓的头颅了，我并不怪你。你不怪我就好了！”
　　“别这样说，主席。”
　　“男儿有泪不轻弹，别让你的敌人看见你的软弱。他们是在践踏人类的尊严，你要替我也是替你更是替人类击破他们的妄想。”
　　“是。”因为被变得懦弱而自行惭愧无法高高仰起的头颅再次升起。没有抹去脸上的泪痕，被窗外的太阳照耀的闪闪发光。
　　“你当了十年的兵，才转的文职。看来这么多年并没有完全磨掉你的血性，这很好。”
　　“其实我最担心的也并不是那些游客记者，散兵游勇之辈成不了气候。而是那些名义上的海盗。”
　　“海盗？就他们的那些破船，即使侥幸过了外围的星防舰队的巡逻，我附近还安排有三队满编的战列队，和一些护航队以及数万架机甲。那些海盗总不可能倾巢而出吧！就算是无暗星城的那些海盗全部出动，能拉出几千驱逐我是信的，但是战列舰能有几艘就不算了。”
　　“你不信，不光是战列而且估计都是最新型的，甚至可能还有无畏舰混编。”
　　“怎么可能，是'管理者'出问题了？这么庞大的资源不可能发现不了，除非!”
　　“管理者，没问题，但是除了‘管理者’其他的都有问题，上欺下瞒。”主席重重的把烟头按在烟灰缸内，用力的转动着已经熄灭的烟头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管理者发现最近数十年来的资源产量逐年下滑，尤其近几年更是恐怖。但是一些资源星距离预计的资源枯竭还有数百年的时间，更别说还有时不时各个星域新发现的资源星。”
　　“但是以前那些星域的总督，总是以各种理由应对管理者的问询，什么内部结构不稳定，工人多次罢工闹事耽误了产量。还自导自演了好几出大戏，来应对管理者。”
　　主席气恼的重重的锤了几下桌子：“都是被一己私利蒙蔽了双眼的家伙。”
　　“他们当时的确是把管理者骗了过去，但是管理者可不止那一个核查程序，在我上任后的第二十个年头，连年下滑的资源产量触发了管理者的风险预警。但是并不是对星际市场的，而是对人类现有管理体系的，管理者发现减少的资源一般都是用来建造战舰的，有些用于建造大型反应炉的矿物资源和气体资源更是离谱，下滑了将近百分之三十。”
　　“管理者凭借高风险预警启动了人联协议，我独自去授予了权限，查看了管理者的详细风险报告。”
　　“人联协议？”
　　“人联协议，也称之为人机互联总控协议。在这个协议下管理者可以被解除一些自我方面的约束，当它的眼睛失效的时候，它这个时候甚至可以监控星海综合防御总局的秘密特工，以确定其没有背叛人类，然后下发任务从各个方面调查真实情况。”
　　“所以！”
　　“所以，你不会想知道真实的情况的。”主席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到。“唉！你不会想知道的，但是你必须知道，我前面说他们自导自演的戏，就是通过秘密特工收集的数据分析的，启动了人联协议的管理者，被限制为只能收集数据，而无法综合分析。这些数据只会储存在管理者的主脑内，这些秘密特工执行的任务，有时候看上去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只是去找某个人问几句话。在管理者的监视下，还有被特工身上的离线终端记录，离线终端管理者是无权接触的，里面的数据会直接传输到一个隐蔽的星堡内部，我核对过都完全一致。所以都是真的。”
　　“矿工们罢工的煽动者是他们自己安排的，他们把矿工们应得的补贴当作奖励，甚至到最后拿到的甚至还不到十分之一，联合政府发放的劳务补贴的钱去哪了？”
　　“所以最近几年的宣传都在着重这方面的，甚至都是管理者在直接发送信息，没有通过星域综合管理智能终端。”
　　“亡羊补牢罢了，只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该得到什么。”
　　“其他的还有吗？”成荣语气颤颤巍巍的问道，有些不敢相信。
　　“每年各种失踪的探险飞船，以及一些商业飞船和货舰。”说到货舰主席停了一下，看了一眼他后继续说道：“这些船百分之三十都是被自己人给劫了。”
　　“就算不是自己人，也基本是互相对着搞。但是船总归是没了，劫船就算了还要把人都杀了。”说到此处主席满脸怒容，咬牙切齿：“我只恨我自己无能为力。”
　　“前两年第一舰队和第九舰队不是去了好几趟无暗星城吗？”
　　“是啊！可是每次舰队一起航，他们好像就得到了消息，等舰队到了的时候都是做合法生意的生意人了。那里的停靠舰船除了大部分的反应炉波登记在案，其他的一些连型号都没有报备过。”
　　“无暗星城好像不遵从人联法案和宪法吧！”
　　“是的，有光必有暗，光明太过了，就得找地方放置黑暗。无暗星城就是由此而生，但是那里是由财团建设而成的。”
　　“好像您多次想从财团手里把那里拿回来。”
　　“是啊！但是没办法，人类不是由个体组成，也不是由单一群体可以代表的，有光就必须有暗。但是光明是没有办法执掌黑暗。”说到此处，主席也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宇宙中可没有邪恶的定义，恶和善仅仅是我们赋予我们这个文明的道德标准罢了。总有认同的和不认同的，对于认同的他们的行为就是恶的，但是我们不能否定他们对于自己的那套标准就是错的。但是也仅仅是在宇宙中而已，他们既然还想被称之为人类，那么就得遵从人类的标准来。”
　　“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我可以容忍他们当婊子，但是绝不能容忍他们立牌坊。”主席恶狠狠的看向成荣：“第十九舰队一直在星海边缘游荡除了补给外基本不会停靠，而且士兵的意志也很坚定。这也是十九舰队创建的初衷，卞司令是个很有远见的人，他的为人我非常信得过。”
　　主席走到成荣身旁，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着：“十九舰队的小伙子们我都看过了，眼神中都闪耀着人类文明的荣光。不要了辜负他们，他们坚守了这么久。”
　　“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以后的路得靠自己来走。”主席自顾自的抽着烟看着窗外，说完就不再理会成荣。
　　成荣看着主席，眼中全是惭愧：“主席，此次事情结束后，我必将犯事海盗抓捕归案，让其接受法律的审判。”
　　“我说了，既往不咎。”
　　“对不起，主席，您既往不咎，我不行啊！”成荣此刻哽咽如孩童，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而出，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说道：“一个家庭家破人亡，一个妇人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变得.......变得疯疯癫癫，而罪魁祸首驾驶的舰船还是军用护卫舰。”
　　擦拭了被泪珠模糊了的视线，看着主席咬着牙继续说：“其中一艘新型护卫舰当时服役不到两年就被军需官上报反应炉不稳定需要销毁，我去看过但是还是没抗住压力。后来出事后我悄悄核对了现场的反应炉波和残留的尾焰粒子都是吻合的。”
　　“但是....但是好多人都开始朝我施压，我不敢在得罪人了。”
　　“我又怎么能怪你哪！我又怎么能只怪你哪。如果非得说，我也有责任在里面。“
　　“成荣，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要做那你就做吧！但是这次我没办法帮你。我与他们的谈判才刚刚开始，我还不能下场，你要想好。”
　　“主席，我必将履行我在人类联合政府荣光旗帜下的誓言。”此刻眼神坚决，神色坚毅：“主席我从来没有怨过您，我只怨我自己。如果一切结束后，我还活着，我想上军事法庭。”
　　听到此处，主席终于不忍的看了他一眼，只得低头叹气：“不用了，孩子！你已经被人类最伟大的律法所审判了。你为自己争取了无期之刑，所以往后的日子都是赎罪。”
　　“你的孩子现在九岁了吧！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让她和卫民一起学习吧！”
　　成荣张了张嘴，满是悲伤的脸庞，从眼神中露出了些喜悦:“愿人类荣光永存。“
　　“人类荣光永存，成荣我一直在与你讲人类，你清楚最近几年流传的黑暗森林法则吗？”
　　“知道一些。”看着主席满面愁容，成荣一时间也摸不清主席想要说什么，突然灵光一闪：“难不成。”
　　“前几年我们的太阳帆自主探测飞船传回来了一些画面，应该是战场，从残骸里分析可以确定是有两种不同的智慧生命体，但是交战的是三方，另外一边飞船没有拍摄到画面应该就被摧毁了。”
　　“议会一直在争论，没有付出实际的行动，但是管理者调查的时候发现了财团们似乎已经准备开始接触他们了，我们并不确定他们有没有真正接触到。但是我们争论的时间太久了，我们行动的太晚了。”
　　“初磐不只是，给我们自己看的，也是给他们看的。证明我们不只是一个只懂得破坏毁灭的种族，我们还学会了创造。”
　　“五月十四号是个很古老的节日，被我们忘却太久了。母亲节，这是送给那位母亲的贺礼，也是展现我们向往和平的诚意。”
　　主席深深的注视着他，看到了他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
　　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赎罪吧！孩子。走得越远赎的罪越多，总有一天你可以原谅你自己的。”
　　走到会议室门口，主席抬头看了看头顶，眼神好像穿过了屋顶云层星海：“成荣，我们从来没有被抛弃过，我们一直活在他们给与的幸福之中。我们不能失去作为人类的道德标准。”
　　“愿人类荣光永存”
　　“愿人类荣光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