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工作就这样顺利敲定，冯西西回到学校就立马把之前谈好的房子付了定金签了下来，那个房子现在的租客稍晚些才会搬走，刚好赶得上发工资的时间，到时付了租金就可以直接搬进去。本来想着还可以逍遥几天，没想到第一份派送单这么快就出现了。
　　冯西西正在图书馆专心温习，手机的通知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梧桐街1号有自己专门开发的派单app，但并没有在几大应用平台上传，冯西西是从魏总管分享的链接直接下载安装。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技术手段，app的通知提示音即使在手机静音状态也能出现，而且让她有一种错觉，那声音仿佛是直接在脑海里出现，不可能会忽略掉。
　　“收件人：王怡女士。时间：今日戌时内送达、签收。地址：XC区仁爱医院。”
　　这家企业似乎很喜欢用时辰去标注时间。戌时即晚上七点到九点，现在是下午五点，她需要先从学校到梧桐街1号，这就需要大概一个小时了，拿到礼服后再送到客户的地址，拿到签收单后再送回梧桐街1号，时间还挺紧。幸好公司有提供专车接送，她在app上按下了“立即叫车”。
　　来接的专车是一辆蓝银色的小轿车，司机戴着鸭舌帽一直坐在驾驶位没有下车也没有回头说话。冯西西本来想跟司机闲聊打听一下派送需要注意的事情，对方没吭声她也就没敢说话，只能坐在后排无聊地戳着面前的LED屏。屏幕上似乎是个小游戏，几根线条随着手指的触碰拖拉不断地滚动延伸，像是永远循环的跑道。
　　冯西西把手掌放进门前的石盘，这回脑海里响起的声音说的是：“101号专送员，身份验证成功。”第二次推开梧桐街1号的大门，还是那个幽静的四合院子，穿过竹林来到对侧紧闭的石门前，那扇雕花木窗半开着，一个白色的盒子正静静地摆放在窗台。
　　乍一看冯西西有点晃神，白色的盒子似乎跟梦里某个影子隐约有点重叠，细看才发现只是一个普通的纯白纸盒，四边封口处各有一枚形态古老的火漆封章，盖着“梧桐街1号”标志花纹。盒子拿上手感觉有点重量，不知里面装的是怎样的华衣锦服。
　　到达仁爱医院时已是七点多，天色已经暗下来，医院里仍然灯火通明，虽然少了很多白天看病的病人，还有一些来探访的亲属和值班的医护人员在大厅里走动，这让冯西西稍微觉得安心些。从小到大医院是她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她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礼服的收货地址定在医院。也许是医院的工作人员？
　　地址没有写具体哪个科室，冯西西只好拨打客户的电话。
　　“喂？”话筒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冯西西愣了一下，“请问王怡女士在吗？这里有一件她的快递需要签收。”
　　“我是她丈夫，她现在不方便，我代她签收吧。”
　　“王怡女士在我们这里定制了一件产品，按照公司规定，必须要本人亲自签收。请问她什么时候方便？或者我稍晚些再联系她？只需要一分钟签收一下就行。”
　　“可是……”对方沉默了一会，话筒里好像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身后说了什么，他应了几声后对冯西西说：“那好吧，你上来。”他报了个病房号。
　　看样子王怡并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倒是个病人。冯西西越发奇怪了，生病住院了还惦记着要公司把礼服送到医院。到了病房前，她轻轻敲了敲门，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来。“你就是刚刚电话里那个快递员吧？既然你坚持要本人当面签收，希望待会你有点心理准备。如果不是我太太十分钟前清醒过来坚持让你上来，我不会同意你去打扰她。”
　　签收一个单子需要什么心理准备？当冯西西看到王怡的时候，她终于明白刚刚那番话的含意。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光从面型上几乎看不出来是男是女，因为整个脸都几乎干瘪凹陷，状如干枯的老树，两只深陷的眼睛本来半睁着看着天花板，听到声音缓缓地转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眼睛，冯西西就觉得好像看到了鲜活的一只小鹿，虽然她看起来快要挂掉的样子。
　　“请问您是王怡女士吗？这里有一套您定制的礼服需要签收。”冯西西小心翼翼地问。
　　干涸的两片嘴唇微微张合，发出微弱的声音：“嗯。终于来了。”一只瘦骨伶仃的手从床单下伸了出来，“快，快给我。”
　　冯西西把白色盒子放到王怡的床边可以手触碰到的位置，然后拿出签收单。“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病得这么重。但按公司规定，必须要本人签收。”王怡颤抖抖地拿起笔，试了几次都没法写下一个完整的字。
　　看样子好像没法签字啊，这可怎么办？当时魏总管千叮万嘱的，要是不按规定做，我的薪水可就要被扣掉了。冯西西正在挠头，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按下接听键传来一个冷冰冰的磁性男声：“101号，你搞定没？我的车不能在路边停太久，被开罚单的话会从你薪水扣。”
　　冯西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哎，你这样很没礼貌你是谁啊？……哦哦，是司机大哥啊，不好意思，麻烦再等等，这个客人病得很重没法签字……对哦，你是老员工，正好请教一下，像客人没法签字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是不是可以不签收就直接走人啊？反正礼服我是当面送到给到她本人，这样应该不属于违规吧？”
　　冯西西压着声音说了一串，话筒那边半响没吭声，她几乎以为对方把电话挂掉了，然后听到一句：“把签收单直接在她印堂位置盖下去就可以了。”
　　“印堂？等等，为什么是印堂？这样做有用吗？”
　　“别问那么多，赶快照做，时间不多了。”电话挂断了。
　　印堂也就是额头正中间的位置。冯西西只知道签字可以用指纹盖章代替，没听过还能用额头盖章的。没办法，试着照做吧，至少也算尽力了对公司也有交代。她拿起签收单对准王怡那张干枯的脸上额头中间位置盖上去，似乎纸上并没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还以为会自动出现签名或者什么花纹呢，这样真的能过关吗？下一刻，冯西西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专属app的信息提示音，一看手机，果然派送单状态已更新为“已签收”。
　　这又是什么神奇的高科技？冯西西对梧桐街1号各种奇特手段充满了疑惑，也只能这样来解释了。可是，一个祖传百年的高端定制礼服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