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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在红山村山腰里,离我家东山村要翻过一座小山。
走路大约要从大清早走到晌午才能到。
我喜欢外婆家院子里的秋千和忍冬。秋千是外婆为我做的。一块小木板,两边系上两根粗粗的麻绳,麻绳另一端分别扎在两边树干上。
忍冬,镇上的人都叫它金银花。我外婆这带都叫忍冬。后来我从书上看到说,金银花是忍冬科忍冬属的半常绿攀援灌木。秋未老叶枯落了,但在其中腋间又会簇生新叶,新叶紫红色的,凌冬不凋,所以有些地方称叫它“忍冬”。
忍冬是一种药材,镇上草药店常年收忍冬花,而且价格昂贵。忍冬适应环境能力强,它耐寒耐热,喜阳喜阴,耐干旱又不怕湿,土质无论酸还是碱,它都适应,所以外婆院子里总是一院子的忍冬,即使常年不打理,还是长得很好。
每年六七月,忍冬花开,外婆总是叫我收些花送到左邻右舍。外婆家那山腰里就三户人家相连。王青青家,外婆家,二狗子家,其他邻居都七零八落的。
王青青,是个高高瘦瘦,清清秀秀的女孩,比我大一岁;那一年我八岁,她九岁。
右邻居是二狗子家,二狗子不是狗,他叫王轩,五岁时大病一场,他奶奶去镇上卜卦,回家后嘱咐我们全村人,以后王轩小名就叫二狗子了!
二狗子比我大两岁,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比我大很多的那个样子,外婆都让我叫轩哥哥,不过我更喜欢厌恶地叫“二狗子”。
讨厌二狗子,不是因为他看起来比我大很多,而是他老仗身高欺负人。
我在院子里玩的时候,他抬手就推秋千,让秋千荡的老高,让小胳膊小腿的我抓也抓不着;又或者故意把我碗筷,放到高高的瓜藤架上,让矮小瘦弱的我够也够不着,还常常按我的头叫小不点……等等,罄竹难书,数不胜数。
我非常生气的时候,也不会逆来顺受,不就是比我高个头吗?比高不行,那来阴的!
去田里抓来虫子,偷偷地放进他衣领,让他哇哇叫;把脏兮兮的泥巴“不小心”甩到他的新衣服上,死不承认;他穿新鞋子的时候,千方百计地把他拐进烂水泥地,我逃走……等等举不胜举。
小时候我和二狗子有诸如此类“深仇大恨”,我们水火不容,但是,也有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时候——
那就是青青被人欺负的时候。
我和二狗子是一会儿玩的好好的,一会儿又闹翻了天的那种,闹了又好,好了又闹,但是,青青和我们两个谁都很要好,从来不吵架。
王青青脾气好,人漂亮。
我都羡慕妒忌!
我每天背着篓子给家里养的兔子拔草,王青青跟在我后面,抱着她的宠物兔子……
我外婆家养兔子是为了剪兔毛,卖兔毛,王青青抱着那小兔子,听说,是她妈妈从国外带回来,就那么小小的一只,就是一只宠物兔子……
回家,每当我垫着凳子煮完饭,满脸黑炭出屋,王青青悠闲地坐在我家门口吃外国进口的零食……
王青青总是什么也不用做,还天天有新衣服穿,有零食吃,而我十岁之前没穿过一件属于真正意义上自己的衣服。
一身衣裳,不是姐姐的旧衣服,就是表姐的。
最喜欢青青的那件白色花蕾边的裙子,看着她穿着那件漂亮的连衣裙在秋千上荡,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我无数次做了自己也穿上公主裙成了公主这样的梦……
来不及细细梦的时候,我就和青青一起上学了,而二狗子比我早两年进了学校。
方圆几个村子就一个学校在红山的山脚下,我和王青青、王轩虽然不是同班级,但是,却是同一个学校。
上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了品德课,我和二狗子开始和平相处了。
王轩大概是因为学了品德课,而我……
我心里知道,其实是看着他越来越高大,而自己瘦不拉几的,力量悬殊!我不会笨到以为小鸡可以和老鹰抗衡,而且欺负我的人多,也顾不上计较偶尔被他欺负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瘦弱矮小,大家都觉得我好欺负,常常有男孩子把毛毛虫,壁虎放进我抽屉,我不会像其他女孩那样大哭大叫,总是怒目圆睁,一副凶神恶煞地瞪着始作俑者。
有部分胆小被我吓逃走,但学校里有几个看见我这样,越变法戏捉弄我,真是倒透了霉!
难道是冥冥上苍,报应不爽?以前这样捉弄二狗子,现在被别人这样捉弄。
青青看到我被欺负就会跑去叫二狗子。
二狗子自从上学后便不许别人叫他二狗子,哪个小孩子叫一句,就会被他揍。打架多了就出名了,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这片山村所有的孩子都怕他。
再加上二狗子家里父母都在乡镇府机关工作,他学习成绩又好又是学校里的大队长,那些家长觉得,原本就是他们家孩子的错,叫人家绰号“二狗子”,老师们觉得成绩那么好的学生,怎么会去打人?不觉得二狗子会打人!小伙伴们对他是既怕又敬。
我和青青也只敢私下叫他二狗子,不让二狗子……哦,是王轩,我们叫的时候,都是私底下偷偷叫,不让二狗子听到的。
二狗子过来,环绕一下教室,然后站到我桌前不愠不火地问句:“谁干的?拿走!以后别再让我知道。”
不可否定,二狗子从小就有领导风范。
青青看着二狗子总是充满崇拜还有一种夹杂不清的神情,反正就是看到二狗子眼睛特别亮,长大了才知道那眼神叫爱慕。
小学时候学来一句“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感觉时间过的真的好快,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青青一见到二狗子就红霞飞,到底怎么啦,母亲就过来要把我接回家。
虽然外婆极其疼我,外婆院子里也爬满我的欢乐,可是我内心深处却无时无刻想回家。
母亲来的那天,外婆特意要我穿新衣裳。
二狗子站的远处双手插着口袋,往我这边张望。
今天没有太阳,天空很蓝。我要回我陌生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