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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纱幔铺满了宫殿,金色烛台上的烛火摇曳晃动,烛光下如鲜血一般娇艳欲滴的花朵点缀着宫殿里的轻纱幔帐,满殿芬芳、妖艳迷人。一层又一层的水晶珠帘分置两边挂起,红色的地毯从殿外延伸至宫殿里的最黑暗的前方。
随着烛影深的步伐,殿内的烛火逐渐蔓延至宫殿内的最深处,是一位宽袖华裳的女子,隔着红色的轻纱散发出影影绰绰的吸引力。
如果这又是落镜玄的幻境,未免也太真实,烛影深的右手按在剑柄上谨慎的靠近轻纱后的女子。
未及烛影深靠近,女子已经掀开了层层叠叠的纱幔,丹蔻如血,腕上戴着一枚通体碧绿的玉镯,一袭火红色华裳将女子的身影映照得更加热烈,与玉镯交相辉映,越发让人觉得女子透白如雪,待女子身形完全出了纱幔,烛影深的目光逐渐变成一湾漆黑无底的深潭,其中却滚动着剧烈的暗波。
女子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处抹出一道诡异的鲜红,唇若嫣然,眉间一点朱砂,女子目光慵懒,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在这般妖魔横行的世间依然有着与世无争的目光,烛影深只见过一人。
“为何如此紧张?”女子站在烛影深的身前展颜一笑,一如初见般纯粹,烛影深心知面前的女子是落镜玄的幻影,却怎么也拔不出手边的长剑,女子乖巧的歪了歪头,微垂目光落在烛影深的右手上,因为用力握着剑柄,已经透出了几分青筋,女子抬手扶上烛影深的手臂,缓缓移动至他的右手,然后诱惑性的抬起头亲了亲烛影深的颈间,用一种足以让烛影深思绪混乱的魅惑声音缓声道,“把它给我好不好?”
“看来又有哪个倒霉蛋落入落镜玄的幻境了,”鹊桥柒幸灾乐祸的对身边的青玉烬挑了挑眉梢,青玉烬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那可真是不幸,如果被落镜玄幻境中的香迷惑心智……”青玉烬的话还未说完,九月槐突然抬起手制止了她,然后带着他们压低了身形躲在草丛后面,鹊桥柒仔细地看了一眼以剑支地跪在地上的“倒霉蛋”之后大惊失色,“是之前追杀我们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嘴角开始溢出血迹,黑色的布料被看不清颜色的液体濡湿,跪下的膝盖处也渐渐流出一片鲜艳的血液,鹊桥柒悄声和两位师姐讲话,“看起来他要死在幻境里了,”九月槐点了点头,准备带着她们离开这里,青玉烬却突然起身,九月槐的目光随着青玉烬而起,“阿烬?”鹊桥柒也觉察到青玉烬的动静,所以和九月槐一起看向了青玉烬,只见青玉烬对她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向了濒临死亡的黑衣人。
九月槐突然意识到青玉烬是要救这个黑衣人。
“阿烬,”按下要和自己一起追过去的鹊桥柒,九月槐拦住了青玉烬,“我知道你做事一向有自己的考虑,但是他之前差点杀了我们,”青玉烬越过九月槐迎着鹊桥柒的好奇目光抚慰性的温柔一笑,然后才对担心的九月槐解释道,“他的目标是所有修道者,包括妖修。”
九月槐拔出靴子上的匕首递给她,“活着回来,我们在扶风郡等你。”
青玉烬没有接下那把匕首,而是绕过了九月槐,将一张黄色的符篆塞进了她的玉腰带中,“既然他还没有彻底死在幻境中,说明落镜玄刚离开不久,你和小师妹要多加小心。”
树林上空枝桠交错,难得漏下的一点阳光沿着黑衣人的肩膀倾泻而下,阔大的宽帽下露出一点精致的下颌弧线,柔和的光线模糊了冷硬的气息,若不是周身散发的血腥味儿,此时的黑衣人更像是一个虔诚的朝圣者。
没有人能在落镜玄的香里存活下来,只有青玉烬是一个例外。
及至走近,青玉烬才发觉黑衣人的眉眼温润,似是在做一场无尽的美梦,解开黑衣人的衣襟,俨然可以看见他的胸口处是一道被利剑贯穿的伤口,此刻正随着黑衣人微弱的呼吸汩汩流出新鲜的血液。青玉烬在他的旁边半跪了下来,状似无意的打了个响指,然后平展开右手,一张红色的符篆出现在她的手心里,咬破指尖在上面画出符咒,红色的符篆轻飘飘的落在了黑衣人的伤口处,被他的血浸染之后像是被火燃烧殆尽一样消失在伤口上,青玉烬用黑衣人干净的外裳擦拭血迹,符篆停留过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初,连新生的伤痕都消失不见。
仅仅是身体上的救治不足以让黑衣人清醒过来,可是现在落镜玄带着林尽欢前往扶风郡,即使师姐和鹊桥柒已经追了上去,但是一时半会儿想要打败她破坏幻境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你也会有所期盼吗?”
青玉烬看着黑衣人紧闭的双眸兀自问道。
宫殿内的黑衣人如外界一样跪倒在地,褪去了外面的一层黑袍,镂空雕花的金冠束起长发,绣有金线的玄衣在袖口处用一对护腕系起,内里又是鲜艳的红色中衣,青玉烬微不可闻的“啧”了一声,这两种颜色可以完美将他受伤的事实遮掩得干干净净,黑衣人的腰间是一条红色的宽边襟带,下坠一个青色的玉佩,是与他全身上下都格格不入的清澈。
青玉烬缓步走去,只见得黑衣人的长剑只余下一把剑鞘,那把剑就插在他的胸口处,从身后露出一截带血的剑尖,还在向下滴着血,黑衣人的姿势与外界相同,可又与外界有所不同,方才离得远青玉烬并未发觉宫殿里的黑衣人身前多了一个红衣女子,与他一同跪坐在地。
黑衣人的右手握住了剑柄处的刀刃,血液顺着他的手腕流进了衣袖。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闯入了幻境,红衣女子干脆利索的拔出了长剑,看着失去支撑的黑衣人倒在地上,青玉烬微微蹙起了眉间。
目光随着红衣女子的起身而上扬,红纱轻扬间青玉烬看向那位手持带血长剑的红衣女子,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杀伐决断的黑衣人心甘情愿的送上剑来杀死自己,却在看见红衣女子的一瞬间怔在了原地。
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红衣女子在青玉烬看见自己的脸时诡异一笑,然后整个身体都凭空消散,手里的长剑落在殿内的地毯上,发出不相符的沉闷声,是金属落在地面上的“当啷”声,随着长剑落地的声响,青玉烬眼前的景色迅速变幻,最终变成已然临近夜晚的那片树林。青玉烬忽然意识到,她知道青玉烬心中所想,所以故意抛出一个诱人的饵料让青玉烬上钩。
青玉烬咬牙看向扶风郡的方向,幻境里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在明明白白的告诉青玉烬,落镜玄敏锐地把握住了她的心思,她就像是一个预知一切的旁观者,她知道青玉烬想做什么,于是就用青玉烬的想法来引诱青玉烬,最终进入了幻境的黑衣人就出现在了她们前往扶风郡的路上。
青玉烬亲手实现了落镜玄的计划。
恍悟的青玉烬攥的手心里都出了血,九月槐和鹊桥柒也许已经在扶风郡遇见了落镜玄,可是青玉烬为了走进黑衣人的幻境中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根本不可能快速赶往扶风郡支援,现在失去了用血滋养的红色符篆的威胁,落镜玄可以毫不费力的杀死九月槐和鹊桥柒。
昏黄的光线映照出一片光影,依然是跪地姿势的黑衣人缓缓睁开双眼,他的脸色较上次相见更加苍白,初映入眼帘的便是幻境中的女子,却又与幻境中的女子不同,此刻的女子着一件月白色华裳,紧蹙着眉间。焦躁不安的在一棵树下走来走去,虽然两人距离较远,却比幻境中更加真实。
黑衣人低头看向胸前被长剑贯穿的地方,那里已经光洁一新,密宗异修以猎杀修道者为生,他们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教条,所以他十分清楚进入落镜玄的幻境只有一个下场,可是现在他不仅从落镜玄的幻境中醒来,甚至身上无半分伤痕,只有一个原因——有人闯入落镜玄的幻境救了他。
而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救他的人与幻境中的红衣女子一模一样。
青玉烬抬手咬了咬指尖,目光看向从地上站起来的黑衣人,看来他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看着黑衣人向自己这边走来,青玉烬终于停下了急躁的脚步,目光坚定地看着黑色兜帽下的青年,“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杀了我,我也相信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我,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去扶风郡救出我的同门,何况我从落镜玄的幻境中救了你,于情于理你也该帮我一次。”
“为何救我?”黑衣人突然开口问道,声音像水打在石头上一样清脆,青玉烬看着黑衣人澄澈的目光,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你可以帮我们杀了落镜玄。”黑衣人很明显不满意青玉烬的回答,清冷的目光微垂,却还是向青玉烬伸出了右手,“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