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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的舟车劳顿,郁秋很不舒服的调了一下座椅靠背,她歪头看了一眼闻陌的手机导航,导航显示还有十分钟到。
“怎么了?”闻陌开着车,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前面正是红绿灯,注意到了送郁秋的动作。
“没事,我看还有多久到”郁秋拿手揉了揉肩膀,她早就腰酸背痛了,真应该听闻爷爷的建议,坐飞机或者高铁,不比这样舒服嘛。
“过了这个红绿灯路口,我们找个停车场把车停一下,就走路进巷子里,那里太窄了,车压根开不进去。”闻陌的方向感一向是比较好的,看了眼导航后,他就知道剩下的路应该怎么走了。
“我没问题,你决定,不会走错路就好,你开这么久都不累的吗?”郁秋看闻陌一脸神清气爽的样子,她都觉得神奇。
八九个小时的车程,郁秋方向感不行,她在国外全靠地图和坐车来找路,回国以后面对错综复杂的道路,她路痴就更严重了,考驾照这种东西,完全不在她的规划里面。
闻陌当了一路的司机,郁秋一点没看出来他疲劳,他甚至有条不絮的理清了路线,这货是什么怪物。
“累啊,开长途哪能不累的,那咋办,你又不会开车,我说,你真不打算去考个驾照吗?”闻陌实在是没办法了,他也不想开长途,谁知道当时自己,脑子一热就打算开车走了。
开一半打算让郁秋换换,却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郁秋没有驾照,方向感也不行,妥妥路痴一个无疑了。
“不打算,我怕把教练气死,为了他人的人身安全,我决定不学。”
“对了我找了一个停车场,你看这个是在你东边吗?”郁秋拿着手机,搜索了一下附近停车场的位置,递到闻陌面前问。
“是这里,离我们还有500米,那行先开过去停着,然后走路进巷子里。”闻陌有点庆幸,还好郁秋不至于分不清东南西北。
等闻陌熟练的打着方向盘,把车倒车入库了,就催促着郁秋下车,生怕错过了狮舞场地的下班时间。
约莫往前走了3分钟,两人来到了巷子口,看起来巷子比他们预期的还大一点,一眼望去有点望不到边,墙壁上缠绕着无数藤蔓,越是往里走着,青苔也越来越多,一点也不像有人在这,长期活动的迹象。
“我们不会白跑一趟吧?”
“如果你的导航没出错的话,应该是在这里的,就是这里感觉好久无人问津了。”
“同感,导航可能会出错,我的方向感肯定是没问题的,我很确定就是这里,而且郁叔还给我发了详细定位。”闻陌把聊天界面打开给郁秋看。
“那我们再往前走走”郁秋撇了一眼,按照她爸给的位置,闻陌肯定没有找错,在这点上面,郁秋觉得她把爸还是靠谱的。
“我走你前面,你在后面跟着我”闻陌跨了一步,走到了郁秋前面,郁秋默认的走在他后面跟上。
又走了一会,天色开始黯淡下来,闻陌看见在这个弯弯曲曲的巷子拐角,有一个破烂不堪的房屋,正倒映着灰蒙蒙的天色,上面油漆斑驳、门窗残缺。
走到房屋门口,郁秋也注意到了,巷子里人影稀疏,低落的气氛让人感到压抑。
闻陌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门里的景象跟外面相形应彰,在这样的环境下,舞狮台子显得很是单薄和零落。
舞台面积并不宽敞,地面上散乱着杂草和垃圾,四周黑糊糊的墙壁上贴满了季节已过的广告。舞台上的木板已经陈旧发霉,破损不堪,漆掉了大半。
“这里被废弃了,你看这些痕迹应该废弃了很久”闻陌神情有点凝重。
“看来真的白跑了一趟”
“那我们,再找找别的地方?”
“先回车上,等我问问郁叔再说”
“也行”
“你们,找谁?”
两人扭头刚打算打道回府,突然被人叫住。声音来源是一个中年人,听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回头一看,一个中年人从台子后面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舞狮服。
闻陌心里有了数,这应该是郁叔说的人,可是这里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为什么他还在这里,同样有疑惑的还有郁秋。
看出来了他们的疑惑,中年人走到台子前,把舞狮服脱了下来,“我回来寻点师父留下的东西,自从师父走了以后,这里就荒废了。”
他们注意到,由于长年舞狮的原因,这个中年人的身材高大魁梧,肌肉线条紧实;他的面容刚毅,五官平平,皮肤因为阳光的原因,晒得有几分黝黑,头发和胡须也有些灰白,不过这样显得他更加成熟稳重。
中年人把舞狮服脱了以后,他自己穿着一件深灰色、宽松的长袖衬衣和一条黑色宽松裤子,脚上穿着一双灰色的运动鞋。
平平无奇,是闻陌和郁秋对他的第一印象,谁能想到这样平凡的人,却是舞狮人。
“我叫黄勤,看你们年纪也不大,叫我黄叔就好。”黄勤自来熟的打招呼,他仔细的把舞狮服折叠好放怀里,细致的样子仿佛怀里的是什么宝贝一样,随后一屁股坐在台子旁。
“黄叔,我叫闻陌,她叫郁秋,我们这次过来是看狮舞的,不过郁秋她想学习醒狮。”
“对了,那你们现在在哪表演?”闻陌及时接了话茬。
“不知道,前些日子师父没了,我和师弟两个人因为意见不合,吵了一架,他要是不回来,这舞狮怎么表演。”黄勤假装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他眼里的一抹难过,还是被郁秋注意到了。
“黄叔,很抱歉我们并不知道,你师父的事情,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可,你和你师弟为什么意见不合?”郁秋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开口道。
黄勤看了看闻陌,又看了看郁秋,眼神有些恍惚,陷入了往事的回忆:“我和师弟从小是被师父,从孤儿院捡回来收养长大的,师父给我取名黄勤,师弟叫黄添。因此感情也十分深厚,师弟比我小几岁,想法总是有些稀奇古怪。”
“师父在世的时候,我们俩人总会因为意见不合闹别扭,但是总能和好,毕竟他是狮头,我是狮身,哪有狮头和狮身一直吵架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师弟还是走了?”郁秋不明所以,出声打断道。
“因为现在更多人喜欢看什么魔术,师弟说他去学魔术结合在狮舞里面,会有更多的观众。我觉得他在胡闹。”
“我们的狮舞是醒狮舞,一般来说,醒狮需要两个人才能舞狮。其中一个人负责扮演狮头,另一个人则扮演狮身。”
“狮头由一个人负责是因为狮头比较重,需要一个人来承担它的重量,和控制狮头的动作。而狮身则需要两个人一起协作才能完成舞狮的动作,其中一个人负责前半部分的动作,另一个人负责后半部分的动作。”
“在表演过程中,两个人需要密切配合,一起完成各种高难度的动作,才可以呈现出狮子威武霸气的形象,也增添整个场面的气氛和热闹程度。”
“师弟这样说,可不就是胡闹吗?”黄勤低头看着舞狮服目不转睛道。
“我明白,狮子在中国文化中是一种祥瑞的象征,能够驱邪避祟,消除疾病和灾难。所以重要节日和庆典活动中,都会表演狮舞,据说为了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些新店开张,也会需要狮舞。”郁秋赞同的说,她也觉得在狮舞里面加入魔术很奇葩。
“我不这么认为,现在的社会越来越卷了,遍地都是卷王,黄叔,你师弟肯定不是胡闹,他应该是想结合大家爱看的东西,把狮舞更好的推广和宣传。”闻陌一下子指出来了利害关系。
“可是这样,会有人看吗?”
“当然,当务之急,是去找你师弟,好好聊聊再说,黄叔你知道他在哪吗?”
“知道,我带你们去”黄勤站了起来,他自然不想,和从小长大的师弟发生矛盾,也不愿意师父教的东西失传,能够解决问题再好不过了。
一些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巷子,在黄勤的带领下,七拐八拐来到了另外一个舞狮台子,这里的情况和刚才待的环境迥然不同。
走近了一看,舞台上的设计十分精心,平整的地面上,铺着一块块祥云图案的红地毯,让整个场面更显喜庆。
四周的墙壁上点缀着彩带和花环,台子旁边放着舞狮的狮子头,而狮子头上的金箔和流苏,则让整个狮子焕发出无穷的生气和动感。
“就是这里了,我师弟他应该在台子后面,我去找找。”黄勤抬脚想往台子后去。
“不必了,这么大动静,我能听不见吗?师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闻陌和郁秋对视了一眼,这应该就是黄勤的师弟黄添。
“不知师兄到来,师弟有失远迎,师兄有何贵干?”台子后面出来了一个,约莫三十多岁左右的男子,他看起来比黄勤要瘦弱一点,高高瘦瘦的样子,看着让人不容小觑。
“师弟,你我之间非得这么客套吗?我这次来,是打算和你谈谈的。”
“你不是瞧不上我说的魔术,有何可谈?”
“先前是我不对,我一根筋觉得传统就是传统,不能胡乱来”黄勤有点不好意思。
“我这是胡乱来吗?师兄你平时连网都不怎么上,现在的人都图个新奇有趣,行业实在是内卷,倘若我不想点法子,被淘汰掉是早晚的事”说到这里,黄添有点愤愤不平。
郁秋和闻陌自然能懂,社会在不断进步,有些东西,如果不跟随时代的步伐,淘汰是必然的形式,可该保留的还是应该保留,问题就在于怎么保留。
“我建议,可以就用这个舞狮台子表演,这里挺宽敞的,而且到时候,你们在场地的四周搭一些简易的小帐篷,这样可以提供表演者,还有观众的休息和遮阳需要”郁秋思索了一下,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个没问题,魔术这块我也想好了,我和师兄都不会,可以找个会魔术的人一起合作,大家互惠互利,合作共赢。”黄添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可说到了他的点子上。
“那现在怎么弄?师弟”黄勤觉得这样确实可行,先前他以为需要他们边舞狮,边表演魔术,学了这么多年的舞狮,他哪会什么魔术,所以才和师弟吵了起来。
“怎么弄,把舞狮服重新弄一下,师兄,你不会打算用那个旧的舞狮服吧”黄添瞅了一眼黄勤怀里的舞狮服。
“那倒不是,我是回去拿了一趟师父留下的,这不是想着留个念想”黄勤嘟囔道。
“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吗?”郁秋觉得这两人挺有意思。
“对啊,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两位叔叔只管说就好。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皆可”
闻陌附和道。
“会做舞狮服吗?”黄勤看着两人道。
“会”
“不会”
说会的是闻陌,不会的是郁秋,毕竟郁秋刚回来,至于闻陌,自小被熏陶,他认为有理论知识,实践的话应该也可以。
“怎么做?”郁秋惊了,这货为什么会这个东西阿歪,他不是古籍修复师嘛。
“看我干什么,这玩意还好,比舞狮简单多了,和古籍修复道理差不多。”
“合着你是有理论知识,没有实操?”
“对啊”
“那你说你会”
“有理论知识不就会了吗?”
“……”众人
黄勤看着拌嘴的两人,扯了扯嘴角道:“舞狮服是由狮头、身体、四肢和尾巴构成。首先,狮头是舞狮服最重要的部分,通常采用木架结构,内放填充物,外套彩革或者手工布料进行装饰。”
“狮头的两个眼睛、耳朵、鼻子等细节部位全部用彩绸、绒布、珠片、银丝等材料精心缝制而成,让狮头更加生动形象。”
“狮头这个本来不需要你们再做,不过你不是说丫头想学舞狮,我们这儿没多的,那你们确实得再做一个。”
“没错,至于狮身的身体,由两件衣物组合而成,第一件衣物是由草编、竹条等材料编织而成的骨架,可以让狮身,拥有坚硬的支撑效果。”
“再覆盖上外面的毛皮,或者狮纹彩布,就可以展现出狮子的美丽身姿”黄添看了看师兄,自顾自的接了话。
“另外,四肢部分来源于,木棍框架和软绵组成,木棍框架主要负责四肢的形态,而软绵既可以增添四肢的蓬松感,也可以保证四肢的柔韧性。”
“这样在四肢的末端,通常会装上狮爪,以增加狮子的真实感受。最后,尾巴部分通常由一只布袋、棉花、绒布、羽毛、线等材料组成,形状则随意而定,让舞者们可以据此表达狮子的情绪,增加表演的趣味性和互动性。”
闻陌和郁秋听得有点迷糊,为什么这些字拆开来都可以听懂,但是组合在一起,他们就好像在听天书一样。
“现在你们还想做舞狮服吗?”黄勤好笑的看了看两人,他们有这个心是好的,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不行了。
“不了不了”两人异口同声道,头摇的像拨浪鼓。
“既然如此,那搭建外棚和联系人表演魔术的事情,就交给你们来了”黄添很快的做了决定,这样他和师兄也可以省下不少事。
“行,这个包在我们身上。”闻陌也不管郁秋怎么想的,反正他觉得这个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联系人做场地建设,还有洽谈表演的话,他可是社牛一点问题都没有好嘛。
至于郁秋,她觉得闻陌跟她的想法差不多,算是不谋而合吧。
因此,接下来的几天里,闻陌负责联系人做场地的施工建设,郁秋则刷着各个平台,精挑细选去私聊合适的魔术师,看看能不能谈好合作。
谁也没想到,这一忙活,就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终于完工了”闻陌表示辛苦了半个月,可以歇下来了。
“是啊,是啊”另外三人点头附和。
现在,在这个场地中央,有一个不太高但很长的木质台子,上面铺着红色的绸缎,看起来非常舒服。台子周围地面上撒着金黄色闪粉,这个时候要是有太阳出来就会映照着太阳的光芒,让整个舞台看起来更加璀璨。
周围搭建了大大小小的建议帐篷,帐篷里面放了不少榻榻米,还有木质的小矮桌子,可以直接让人席地而坐,这样要是遇到下雨天,也不怕观众因为天气原因,不能到场了。
“今天要演这个月的第一场了,紧张吗?师弟”
“开什么玩笑师兄,你不紧张我怎么可能紧张,得让这些小崽子看好了,可不能丢人。”
闻陌和郁秋看着这对师兄弟互相调侃,觉得这半个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天公作美,今天的天气晴空万里,微风徐徐,闻陌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场地上,观众开始陆续入场了。
郁秋做了个“OK”的手势,按下了音乐播放键。
这对师兄弟,早就穿上了色彩斑斓的舞狮服,伴随着响亮的乐曲声,开始表演了各种狮舞动作。
当鼓乐声响起时,黄添操控着一个沉重而庞大的醒狮头,黄勤则负责驾驭着醒狮的身体,他们通过默契配合完成各种高难度的狮舞动作。
郁秋站在幕后,她看见醒狮头不停地摇晃,狮身不断地跳跃、翻滚,两者之间配合默契。鼓乐声、钹声、叫喊声此起彼伏,台下座无虚席,她也随着观众的情绪,一点点推向高潮。
说不震撼是假的,郁秋有点热泪盈眶,现场观看和只看屏幕里面,感觉是不一样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郁秋扭头看了看闻陌,发现他拿手抹了一把眼泪,忍不住道:“你怎么比我还感性?”
闻陌吸了吸鼻子,丝毫不觉得丢人,感慨道:“就是觉得很值得,就是突然更深一层理解了中华文化不能丢。”
郁秋点了点头,她心里和闻陌一样的感觉。
随着鼓乐逐渐加快,狮头和狮身的动作也变得更加猛烈,狮头伸出巨大的獠牙,向观众示威着,狮身三两下跳起,然后弯曲身体、扭动腰部,一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一边甩动狮尾,四周仿若有了大量艳丽的色彩。
“闻陌,我突然觉得不想学了”
“为什么”
“因为太难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什么都不会,你看黄叔他们十几年的默契,你觉得我能学好吗?还是你觉得咱俩默契十足?”
“额,那就不学了,看看也好”
“嗯”
两人默契的把学狮舞这件事压了下去,继续专心的看着台上表演。
当表演到高潮时,突然从台下走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魔术师,他手持一只黑色鸟笼,里面装着一只白色的鸽子。
魔术师在观众们惊叹的目光下开始演示魔术,他将鸟笼掀开,将白鸽子取出来,接着对群众说:“女士们先生们,请看,这只白色的鸽子,将要变成一位笑傲江湖的大汉!”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白鸽瞬间消失,转眼之间变成了一位身穿黄衣的闻陌。
没错,闻陌自小和爷爷学习了八锦缎,打太极这些,所以当他毛遂自荐说自己可以客串时,众人便让他展示一番。
这一展示,就敲定了他的客串,郁秋看见闻陌手持长剑,在台上猛然跃起,华丽地完成了一连串招式,时而在空中飞跃,引得现场观众惊叹不已。
郁秋面上不显,心里却并不平静,怎么办她要变成小迷妹了,现在星星眼还来得及嘛。
随着魔术师和闻陌的退场,黄勤师兄弟的狮子再次跳了出去,只见狮嘴里面吐出来了一副对联:“岁岁平安,年年富足”。
场内安静了两秒,随后全场响起来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场表演,新元素和中华文化的碰撞,让观众看得心满意足,黄勤师兄弟热血沸腾,郁秋和闻陌心里汹涌澎湃,这就是中华的文化,纵然历史前进,但是依然有人传承,这才是非遗的意义。
车里,空白的书籍自动翻到了第二页,世睁开了眼睛,它看见空白的地方,多了一头舞狮,下面写到:狮,四灵之一,象人面、麒麟身、鳞龙尾、凤耳眼、虎牙爪。其食兽口,望召威仪;祥瑞之兆也。故称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