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雨夜，阵地前功率不大的探照灯射不出几米远。
　　阵地前扮演棒子的群演身体在微微发抖，可能是冷，可能是紧张。
　　徐知视线投向远方，如墨的夜色带来了沉重的压迫感。
　　轰隆的雷声在山谷里更为明显，似是炮击在耳畔炸响，让人不自禁的想要躲进工事里。
　　即便明白是在拍戏，但依旧不影响人们心中的压抑剧增。
　　监视器的画面中，两个饰演棒子军官的演员，正在说着台词。
　　徐知没带耳机，也不懂唇语，但他们脸上紧张的神色，已经将谈话的主旨暴露无余。
　　台词说完，两人回到阵地上，重新警戒。
　　侯汉达给了杜盛林一个眼神，杜导拿出对讲机按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是他和山头负责人约定好的联系放松。
　　五秒过后，阵地前的山后，一声军哨的声音传来，距离有些远，听起来很飘忽。
　　一声过后，人们还没反应过来，阵地两侧的左前和右前的其他两座山坡后，同样出现两声军哨声音。
　　似鬼哭。
　　直到现在徐知才知道，导演组要拍的和自己说的不太一样，阵地前三座山上居然全部做了布置。
　　想想马上要出现的画面，他的呼吸急促了些，视线中全是取人性命的厉鬼，只是想想，都有种无路可逃的绝望感。
　　阵地前出了一些变故，扮演军官的演员还没开口，一名群演已经紧张到扣动扳机。
　　‘砰’！
　　安静了一秒后，其他群演似是听到下令，齐刷刷开枪。
　　阵地上枪声大作，直到膛中所有空包弹打完，才停歇下来。
　　侯汉达看着军官先是被吓一跳，然后努力想要安抚其他群演，让他们停下的样子。
　　嘴角微翘，小声嘀咕：“这个好，这个更能表现出他们的恐惧，真不错。”
　　至于什么军纪不军纪，南棒军队能有什么军纪。
　　没人敢喊‘咔’，众人都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所以即便出了变故，也只能靠演员自由发挥。
　　他也没让人失望，对刚开枪的人拳打脚踢一阵，像在发泄自己的紧张。
　　不一会阵地上就平静下来。
　　三声军哨再次传来。
　　众人都没了动作，静静的等。
　　等闪电来。
　　等的时间过长，会剪掉一些。
　　这是个很难熬的过程，谁也不知道那道能照亮附近的闪电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来。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徐知没有看表，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他只是感觉到越来越急躁，马上没法再安稳的坐着。
　　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已经被咬的坑坑洼洼，没地儿下嘴。
　　把右手大拇指送到嘴边，准备再次下嘴时。
　　霎时，一道银色的利剑在山的那头落下，山谷中反射出微微的光亮，模糊不清。
　　但一直没动的机位，却清晰的记录下高了一截的山头。
　　“很好，非常棒！”侯汉达猛地一排椅子，激动的喊了一声：“接着拍，快散到山坡上！”
　　也不担心会影响收音，漆黑的画面已经够用，剪掉这部分就好。
　　杜盛林拿着对讲机说了几句，得到回应后对侯汉达点点头。
　　群演们下山的速度不快，即便山坡并不陡峭，之前也熟悉过几次。
　　但太黑了，只能摸索着走。
　　这样也好，谁也不知道下道闪电什么时候来，画面中的群演又要时刻保持移动的姿态，慢些正好。
　　刚刚的闪电似乎开了个好头。
　　当人们走到山腰是，又是一道闪电瞬间劈下。
　　正正的落在山谷上方。
　　徐知才终于看清演员们的人影，终于明白什么叫漫山遍野。
　　三面山坡上，被空中的闪光一照，立刻出现了无数黑色的轮廓。
　　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初看并不密集。
　　可如果通过监视器中广角的那个镜头来看，整个画面中，这些小组仿佛无边无际。
　　画面一直拉伸，小组一直出现，占的面积太广了。
　　只有最下方的那个阵地，仿佛沧海一粟般，在风雨中飘摇。
　　“嘶...”和之前脑海中有完整画面不同，当这全新的构图出现在视线中时，徐知身上即刻布满了鸡皮疙瘩。
　　太震撼了。
　　棒子拍的画面，是狭小土地上，密密麻麻送死的人群。
　　侯汉达拍出来的画面，是无尽群山里，数不胜数精明狡诈的战士。
　　什么叫执导风格，什么叫大国气度啊？（昂头抱胸）
　　拍摄一直再继续，战士们还在向前推进。
　　天公作美，下一道闪电，在同样的位置。
　　在战线推到阵地前时。
　　机位镜头推的很近，仿佛已经到了屏幕面前一样，侯汉达被吓了一抖。
　　阵地上，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子，同样被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转身就要跑。
　　军官看见后急了，好不容易要拍完，怎么又出幺蛾子了。
　　眼看那人马上就要出画，他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大步追上去就要把他踹倒。
　　他身边的两个人上前想要帮忙，结果被其他人误会，战线直接开始崩溃。
　　“咔！”
　　军官听见导演喇叭里的声音后停了下来，满是沮丧。
　　完了，折腾这么久，结果被自己这边毁了。
　　“非常好！这个溃败演的，太有那味儿了！”
　　军官愣住，转头看向雨棚的方向，侯汉达脚踩着不知道谁的凳子，横刀立马，很有大将军风范。
　　“收拢队伍，赶紧让他们回来，别感冒了。”
　　“棒子军队别走，补一些溃败的特写，动作快！”
　　说完后像是进入了贤者状态，脚步虚浮的回到了自己的折叠椅上：“这场戏拍的，真爽啊！”
　　“徐知？徐知呢，赶紧过来！”
　　徐知正看着自己凳子上的大泥脚印，在心里骂街。
　　听到呼唤后，转身走了过去。
　　侯汉达拉住他的胳膊：“快过来，看看回放。”
　　棚里的其他人听到后，也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凑到了屏幕前。
　　导演没说什么，一大群平均发量不高的脑袋，挤在一个小小的屏幕前，看着上面的内容。
　　飘忽的军哨，长高的山头，瞬移的黑影...
　　“真的就像厉鬼一样！”魏兴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带着一身酒气，挤在周围。
　　“不！”徐知反驳：“是像神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