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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我可以走出农村,来到大城市。
我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与宽阔马路上穿流不息的车流,这一切都使我眼花缭乱,点燃了我心底近乎熄灭的燥动,我兴奋至极,想象着灯火流转处,有无处个夏琳与陆涛,飞蛾扑火一般的尽情的绽放着自己的青春,追逐着自己的梦想和爱情。
可以那样的不顾一切,全力以赴,才是真正的青春吧,有这样的青春才不枉此行吧。
我坐着出租车,怀里还抱着我患病的小儿子,像一切初进城的乡巴佬一样,巴巴的往车窗外望,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生动的细节,我依然在大城市里,仰望、期待着外面光怪流璃的精彩世界。
孩子输了一天的液,我抱着他走出医院,天色已晚。
我踩上了城市华灯初上的街道,混在了忙碌拥挤的人群之中,吃上了城里人的饭菜,也不得已的要在这样的大城市里留宿一晚。
往医院门口,抱着孩子不知所措的一站,不曾撇着蹩脚的普通话和他们攀谈,他们便已知道,我们不是城里人,混在城里人中间,尽管穿着和他们并无两样,我们依然是乡下人。
或者我们身上带着我们不曾觉察的某种特质,这些特质或者与生俱来,常伴左右,我们早已习已为常,而外人,却能分分钟的鲜明的感受到。
“要住宿不?”他们早已看穿,我们的窘境,我们的必须,于是便都狮子大张口,一晚三百,有的甚至要四百。
我们摸着空空的口袋,愁眉不展,实在是住不起。
最后有一个要价二百,我怯生生的问:“多大的间啊,在几层?”
那人催命一样:“标准双人间,在三层。快说住不住,我还要去找下家。”
只得跟随那人走,气喘吁吁的抱着孩子到了三层,那人却不停。
“不是三楼吗?”
“三楼刚刚住满了,再走两层吧!”
我跟老公站在狭窄的楼梯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自知上当,有点生气,却又权衡利弊,只得又跟着那人走。
老旧的单元楼被隔成了无数个小间,左突右进,经过了无数的门口,峰回路转,终于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三面贴墙的放着半人多高的床板,要踮着脚尖才能坐到上面去,而且开门就要上床,那个所谓的房间里只富余一人站立的地方。
这都不如村里的猪圈宽敞。
墙角里放着一个老旧的十寸黑白电视,上面贴着永远也连不上的无线网密码,我们再一次的严重上当,却早已筋疲力尽,再无争论的力气。
再也无心看外面的夜景,躺在逼仄的床铺上,一向睡不够的我终于失眠了,我听见门外有人趿着拖鞋在狭窄的门道里走来走去,听见有自来水流水的声音还有无数次抽水马桶的声音,看着门外依次有黑影飘过,种种扑面而来的危险感层层递近。
终于熬到黎明,小儿子一睁眼,我们便不约而同的收拾行囊,下了楼。
儿子病情反复,我们又不约而同的辗转在城市与乡村之间,我们宁愿披星戴月的赶回到自己的村子睡一个安稳觉,第二天清晨再赶回到城里去看病。
车子行驶在乡村的马路上,我再也没有,在自己的农村里,仰望、期待着外面光怪流璃的精彩世界。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我还没有好好的仔仔细细的看过它。
此时正是“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的季节,风吹麦浪,相当壮观。
我感受着小麦的沙沙声,看着它们随风起伏,莫名的热泪盈眶,在涌动的麦浪间,我仿佛看到那一张张饱受日晒的黝黑的或者赤红的脸庞,一道道皱纹爬在他们脸上,那是无数个岁月的痕迹。
一个汗珠子摔八瓣,烈日下挥舞着锄头的是生我养我的可亲可敬的父老乡亲们啊。
这一辈子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风吹日晒,起了多少个大早,才换来这一大片的庄稼成熟啊,只麦子成熟循环的这一季,便干了多少个城里人一辈子都不曾干过的活啊,农民,这一辈子辛劳,不容易啊!
儿子病情好转,我终于不用来回的跑。
我抱着儿子走在村里的小街上,那浓浓的乡音个个都在问:“好了呗,这小子,这回可遭罪咧!”说完亲切的摸一摸儿子的头或者接过去抱一抱。
原来我从不理解,那些文人字里的,我不知道他们怀念的是什么,从那一次以后,我似乎懂得了一点点,他们怀念的是乡村里浓浓的人情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