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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幽暗的森林,里面有很多闪着鬼火的坟茔,周围阴暗,又湿又冷。不时有冷风吹过,抚过脖子,像坟墓里刚爬起来的死了多年的尸体用冰冷的手搭你的肩膀。有很多低低的断续的声音,像哀鸣又像啜泣。我迟疑着战栗着走进去,浑身毛发直竖。背后不是有脚步声,轻的几乎听不见,还不止一个人,有还在背后阴恻恻的笑。我拨开一片灌木,映着灰白的月光艰难的辩认着方向。
彦宏法师告诉我顺北斗星天罡方位走六十步一甲子,然后转身面向坤位默念三遍舍身咒,然后焚七星咒,双脚踩在灰上,闭眼待手中铜铃响。便可朝铃响方向前进。
我闭眼顺着铃响前进。心中惊惧不已,前面不是有树,撞到树怎么办,走到坟上怎么办,会不会有野兽和妖魔?但法师万般嘱咐我在铃声停止前不得睁眼。
我走的冷汗直冒。周围各种声响。不时的有什么柔弱的东西从我身上绕过,似轻纱,似绸缎,碰到很快就滑走不见。有人在远方哭泣。还有什么东西拉扯我的衣衫。走了一会,铃声频率变高,我以为快到了,心中一喜,便加快脚步,谁知却有一双手从后面扯住我后衣襟,她是女的,声音凄惨,官人,不要走,我好冷,她说。彦宏法师叮嘱我说,千万不能与声音回应,人声念血咒,兽声念虎咒。我连忙在心中念血咒,那女的啊的一声松开了手。
我继续前行。地势变高,地下不知何物,似水草,似烂絮,不时的缠绊我的脚。一只鞋子被缠挂掉,我竟不敢去捡,低了头继续走。脚也不觉得冰凉难受,好奇怪。
走到一块平地,地上终于觉得干净起来。我正要快步走,有一个人扯住我的左手衣袖喊我:“叔叔。”
我不敢理会,默念起血咒来。小孩消失了,不大一会儿,她又远远的跟来,又扯了下我的左手衣袖喊我:“叔叔。”
声音凄惋,心碎的呼唤声,闻之动容。不管是鬼还是妖,听到那心碎的声音,我都忍不住想去抱她在怀里。但脑海里有个声音说不行,我握了下她的小手,然后念了咒。小孩子退了过去,终于没再追来。我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又走了两步,铃声渐消,我闭着眼,右手拿着铜铃左右试方向,都没有向,好奇怪,便转动身体,铜铃终于又在左边响了起来,我便朝左边手去。越走越觉得阴冷,扑面而来的风带着血醒的味道,不时的掠过额头,寒气刺骨。四周的杂草越发浓迷,几乎有人高,我一边拨草,一边试探着前进。
前进了约有数十米,来到一片旷地,四周感觉很空阔,远处轻轻的传来一些回音。空气变得湿润,却不再那么寒冷了。四周在回音下显得十分静谧。我心中宽慰很多,挺了下身子,想振作精神继续走,铜铃却忽然没了声响。我四下里转动也不见它响。应该是到了。我睁开眼,眼前是新挖的碎土堆起来的一个土堆,一人长一人宽,似匆忙中新埋的坟茔。我正在疑惑着下面的埋着的是什么。从远处慢慢的走来一个女人,她手里拎着一样人形的东西,走近一看是一个布偶。
昏暗中依稀辨出一个熟悉的轮廓,等她走进面前的月光里,仰起脸,五官惨白却依然清秀,发根驳杂却依然端庄,她转脸向远方草丛中警觉的一暼,精致肃静的脸庞整个出现在月光中,赫然是我的前世之妻……应雪!
她沧桑了许多,平时有洁癖的文静雅致的她,如今衣衫破落,神情恍惚,步伐杂乱,憔悴如村妇。强烈的内疚与自责充盈于心头,我甚至不敢去面对她。是我的错,我的错。然而我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忍受着孤独冷漠,嘲讽衰败。我无法承受这些。每每此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的阿雪。念及此,我流着万般悔恨的泪迎着应雪走过去。
“阿雪!”
我唤道。
于其说是喊自己的妻子,到不如说是喊母亲。
我想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腿做忏悔,然后请求她的原谅。所有想说的该说的话迫不及待的想要从我嘴里蹦出来,然而应雪并没有理会我。
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光根本没有在我的身上做一刻停留。在她面前我就像空气。
的确是。
在我一诧的那刻,应雪没有停顿的从我身体里穿了出去。穿了出去。我眼睁睁的盯着她稍显呆滞又有些惊惧的眼睛直直的撞向我的脸,然后消失在我的身体里。
我伸着手,呆呆的站着,应雪的身体穿过我的手,然后从我的身体里穿出,径直走向那边新堆的坟墓。
过了好几秒,我才反应过来。我卖掉所有仅剩的全部家当,豪宅,豪车,公司的部分股票,却只能看到阿雪头七返身的魂魄。重要的不是我仅剩的金钱,而是法师根本没有告诉我不能和阿雪交流……我连忏悔的机会都没有。
阿雪一定绝望至极。
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相知相爱七年,被我背叛中伤,为了成全我却惨死异乡的女人,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去。死的时候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寄托,却只有无边的荒凉、痛苦、恐惧和绝望。
大恩不言谢,那恨呢?
如果此时面临世上所有最残忍的刑法,我愿意死上一万遍!
“阿雪!”
我流着泪转身,泪水如涌泉,冲开面颊,泄如瀑布。我艰难的迈脚,一步一步的走近我曾经最爱的,却也是被我伤的最深的女人。
应雪静静的半跪在坟头处,深情的凝视着坟墓中自己刚埋了七天的尸体。深睡在墓穴里的阿雪那精致脸庞上的淡妆应该已经花了,阿雪灵巧的双手在镜子面前梳理两下,应该会依然艳丽高贵。
阿雪没有说话,隔空看着自己已经没有温度的身体,嘴角上扬,恬静的笑了一下。
我的泪更是如波涛翻腾。阿雪你为什么不哭,为什么!?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在默默忍耐?
你本是富家千金,毅然选择跟我这个穷酸秀才结婚。娘家对我百般诋毁,却都被你一一驳回。你是最懂我的一个人,也是最爱我的一个人。你原谅了我所有的错,包容了我全部的缺点。一直在背后默默的付出。当时做生意的投资方,我以为是我自己找的,没想到却是你背后在斡旋。当我身价倍增,日夜宴饮,终日不归宿时,你却从不怀疑与批评,只是叮嘱我注意身体。你说你相信我。相信我。就是这个你最信任的人,却狠狠的背叛了你。
薛美丽,这个蛇蝎女人,狐狸精,我根本没想到她竟然是程万奎安插在我身边的毒牙。那个阉人,说话像太监一样的总管,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歹毒阴狠。
抢走了我的全部身家,杀死了我的妻子。但他为何却不杀了我?!难道就为了折磨我?难道我跟他有世仇?混蛋!混蛋!
我怒火中烧,气愤异常,我想回去报仇,然而我更想在此静静的陪伴妻子。
我想陪她一次,最后一次。
我泪流干了,合着灰结成伽,在脸上纵横交错,像秋日里干涸的河床。
此时我却平静下来。静静的看着我曾经最爱的人,我的阿雪。
阿雪看了一会儿坟茔,轻轻的抚了坟头一把新鲜的泥土,笑着喃喃自语。语毕,抬头看了下天,月已西沉。
此刻正值子时,阴气最重,再过一个时辰,还魂的新鬼就要离开去往该去的地方。而我也将在天明之前离开,否则将永远无法回到阳世,沦落为孤魂野鬼。
阿雪把布偶放在墓边,靠在布偶耳边神秘的低语了几句,然后起身离开,从原路返回。快到我身边时,笑着回头挥了挥手,然后转头擦着我的身体,独自离开。
我背对着月亮,阿雪迎着我,稀薄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阿雪笑着回头,转回来已是满脸深深的落寞。
我的心碎了。心凝重的像一块玻璃,阿雪那满脸的悲伤落寞与绝望像一颗子弹,瞬间将我的心击的粉碎。
胸口瞬间一闷,我没顾得上去看她,浑身酸软,瘫坐在地。
等我恢复过来,又过了一个时辰。此时离天明还有一刻钟。
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可以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为我的阿雪报仇。然而我此时却却提不起半点精神。我不相信离开,我想静静的待在这里陪我的阿雪。
我爬向阿雪的坟茔。地上满是冰凉的霜草和粗砺的碎石,像冰冷的剃刀刮切着我的肌肉。痛,然而我却觉得很幸福。
我满足的在布偶的身边躺下来,左手布偶,右手是我的阿雪,我们长久的在一起,是多幸福的一家人。
不多时,铜铃急促响起,一股热浪袭来,身上的符咒燃烧起来,烧着了我的衣衫,燃起汹汹大火,皮肉在火中哔哔啵啵的响着,体液在滋滋的变成蒸气窜出体外。痛,然而很幸福。
我满足的笑了,在这汹汹的火里。
……
一道白光闪过,我惊恐的坐起身来,背心已经被冷汗浸湿。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血腾腾的窜上大脑,心脏跳动的厉害,我坐在床边急促的喘息。
从我记事起,一直在做各种奇怪的梦,零零碎碎,始终无法凑成一个完整的清晰记忆,我无法完整的拼出我的前世。这个梦是出现的最多,记得最清,印象最深的一个。我记得里面的所有细节,但无法顺畅的理清楚。
程万奎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害的这么惨?为什么只杀了我妻子却不杀我?我的阿雪去了哪里?现在是2015年,而我的前世在180年前,那时还是清宣宗道光五年。这一切到底为什么?搞不明白,我深呼了口气,起床喝了杯白开水,便又倒床上睡了过去。
斜眼看窗外,天空还是一片星月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