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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城市的第一个新年,还算不错。
周萍给她和杜培都买了新衣服,看上去倒也挺像一家人的。
晚上吃完年夜饭,杜培带着周萍出门,家里就剩杨静黎一个人。
在房间里隐约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咳嗽声。
宋芝华已经病了快要一个月了。
杨静黎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方子,说是萝卜葱白生姜一起熬水喝可以止咳,望向角落里没用完的材料,即刻动起手来。
宋芝华开门,小姑娘正捧着热乎乎的大碗站在门口。
“是静黎啊,快进来,”见杨静黎犹豫,她又说,“放心,他们都不在家。”
陈启厂里有事儿,陈斋一早就出门了,今天估计不回来。
宋芝华把她手里的碗接过放在桌上,满桌的菜一口没动过,眼看着要凉了。
“静黎吃饭了没?”
“吃过了。”
陈家的条件相对要好一点,两室一厅,很宽敞,到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宋芝华就没少费心思,“阿姨,你的病还没好吗?”
“老毛病了,一入冬就总咳嗽,这是你给阿姨熬的吗?”她指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碗问。
在杨静黎的监督下,宋芝华喝完了这碗汤。
赶在周萍和杜培回来之前,她把剩下的汤全都拿给了宋芝华,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
“静黎,阿姨有...”
“小斋?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宋芝华手里拿着装满糖果的盒子,又放下。
这些新年糖家里没人爱吃,她想着小姑娘应该会喜欢。
“什么味道?”一股姜葱的辣味儿,陈斋走向桌边,看见腾放在锅里的黄汤,皱眉“这是什么东西?能喝吗?”
“止咳的,静黎刚才拿过来的,先吃饭吧。”
“你妹妹要是还在,差不多也这么大了...”
陈斋没说话,兀自坐在桌上开始吃饭。
空气中那股怪味儿经久不散。
吃完饭,宋芝华让他把糖果给人送去。
陈斋敲门,小姑娘探出半个脑袋,不敢伸手接他手里的东西。
“拿着,我妈给你的。”
楼梯间说话声传来,静黎心间一抖,赶紧关门,陈斋眼疾手快把盒子塞进了她怀里,转身离开。
周萍向来不喜欢她和陈家的人接触,这要是让看见了,免不了一顿打。
新学期开学,一切如常。
周萍对杜培格外的好,杨静黎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铁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总归只要她不丢下自己,就行。
陈斋去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少,杨静黎几乎遇不到他。即便住在同一栋楼里,就在隔壁,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
杜培总是带女人回家,周萍全当不知道,只是他一不在家,周萍就开始翻箱倒柜。
“老娘跟着他耗了这么久,怎么着也要带点东西走,愣着干什么,帮忙找啊!平时让你盯着点儿,你是压根没听进去是吧!”
杨静黎站在一边没动,周萍气不打一处来,掐了她几下,“没用的东西,站开点儿。”
捣腾一个小时,一无所获,周萍踩着高跟鞋,气呼呼的出门,留下她善后。
杨静黎尽量把东西都复原,她隐隐的感知到或许自己又要换地方住了。
五月初,宋芝华进医院之后,就没再回来。
每天就只能听见陈启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半年他虽然没有动过手,但咒骂声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从张姨那里知道宋芝华所在的医院。
杨静黎在五月末偷偷跑去看过她一次。
谁都不知道。
那天回来以后,她一个人躲在小杂物间里守着那盒糖果哭了很久。
宋芝华是在六月中旬去世的,在闷热的蝉鸣不断地夏天,雷雨多发的季节。
杨静黎最后一次看见陈斋是在宋芝华的葬礼上,他穿着一身黑衣跪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孤寂落寞。
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陈启喝得醉醺醺的倒在家里呼呼大睡,连葬礼都没有去。
“好人不长命啊!”
“欸!”
众人散去,徒留空寂。
坐上杜培的出租车,杨静黎看见跪在雨中的少年,被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人拽起来离开。
宋芝华去世以后,五楼变得格外安静。
陈启一个人守着空房子,发呆,或许他会后悔吗?不知道。
初二,分班以后,杨静黎进了重点班一班,而陈斋据说是去了市里的一所职高,反正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
小县城治安一般,偷抢事件常有,并且大多是不了了之。
居民楼有几家都被撬了锁,索性没有人受伤。
每次杨静黎一个人在家,总是把门锁得死死的,生怕被盯上。
周萍和杜培一个比一个回来得晚,有时候干脆两个人都不回来。
大家都很忙,但又不知道在忙什么,周萍每天早出晚归,压根没注意到杨静黎的不对劲。
直到被学校老师打电话去领人,她才知道杨静黎来了初潮。
一路上尽是责骂,全然不顾小姑娘的无措不安。
“净给老娘找事儿,但凡你要是个男孩儿,老娘也不至于遭这份罪。”
强忍着腹部不适,自己打水把裤子洗干净晾好,才走进杂物间靠着门蹲下。
外间周萍的抱怨声不停,她早已习惯了,恐惧害怕交杂着,埋进臂弯,袖口湿了一片。
班上有个叫林佳的,总跟她过不去,揪着点儿事就不放,非要闹得她下不来台才罢休。
原本是少女私密的事情,却被班上的人当成课余谈资,传得沸沸扬扬。
“杨静黎,我告诉你,你最好回去跟你那个风骚的妈提点醒,让她离我二叔远点,别到时候弄得大家脸上都没光就不好了。”
林佳二叔林之应是青藤中学的校董,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周萍勾搭上了,弄得她二嫂整日在家里以泪洗面。看得林佳心疼,好巧不巧杨静黎会是周萍的女儿,这股恶气自然就出在了她身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他妈和我装糊涂,”林佳不客气的推搡着她,“你会不知道,指不定心里怎么乐呢吧,还真以为攀上我二叔,就能出头了?”
“我真的不知道。”
周萍只跟她说等她念完初三就会带她走的。
“管你知不知道,以后最好别惹我,不然让你在学校待不下去!你应该不想被学校开除吧,听说,当初你那个后爸托关系才把你弄进来的。”
林佳拍了拍她的脸,转身和她那些姐妹走出巷子。
等她们走远了,静黎才拍掉校服裤上的脚印和灰渍,揉了揉被书包砸得生疼手臂。
一本一本捡起被她们扔得到处都是的书,重新塞回书包,有些落寞的离开巷子。
“啧啧,这些人就是喜欢以多欺少。”林宇抱着篮球在所有人都走完后,才跳出来,“要是落我手上,指定一拳一个!”
“你以为你是陈斋啊,还一拳一个呢,少他妈吹牛批,赶紧走,那边儿还等着咱打球呢!”
“你别说,真有点想咱斋哥了,周末去市里找他吃饭去。”
“行,等我毕业了也去读职高。”
“哥们儿,不是我说你啊,你也只能去读职高了,真的。”
“滚你丫的。”
...
回到家,钻进那个不属于自己的杂物间,静黎才有片刻松缓下来。
林佳的那个二叔,她见过几次,在服装店门口,可以说是这些年周萍遇见的男人里条件比较好的了,也难怪周萍一心想着从这里搬走。
可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真的喜欢她呢?
又是一周。
晚上杜培跑夜车,没回来吃晚饭,杨静黎和周萍端着碗各怀心事,最终是杨静黎率先打破沉默。
“那个姓林的有老婆。”
周萍送到嘴边的饭一顿,随即又淡定的咀嚼起来,“我知道。”
“我在外面租了房子,地址和钥匙都在你书包里,还有一张银行卡,你仔细收好,我每个月会按时打钱过来。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放学你别再回这里,你一个小孩子,杜培不会拿你怎么着的。他要是敢纠缠,你就报警。等你初三念完,我就回来接你。”
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桌子上,握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吧,不要我。”
空气凝结的那几秒,周萍没有说话,但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静黎,我说了会回来接你,就一定会来。还有我给你买的手机藏好,里面存了我的号码...”
周萍真的和那个叫林之应的男人走了。
转天放学,跟老师请了三天假,杨静黎照着周萍给的地址,匆匆离开学校七拐八拐进了一栋单元楼。
周萍找的这个房子并不好,四处漏风,估计她连看都没来看过。
冬天阴冷潮湿,只勉强能住人。
晚上刮风下雨尤其恐怖,窗户吱呀作响,叫人不得安生。要不是楼层够高,她真的怕有人从外面翻进来。
杜培发了疯一样的找她们,家里的存折和现金都被周萍带走了,他气得想杀人。
和林之应的老婆在学校里撞个正着,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据说后来是警察来才把他带走的。
“哟哟哟~这不是那狐狸精的女儿嘛,还有脸来学校啊!”
“就是,多感慨呀!真不要脸!”
“罗松,你不是喜欢她吗?这次怎么不帮她了?”被点名的男生快速低下头,惹得众人狂笑。
“哈哈哈哈哈”
林佳坐在位置上,看她的眼神像刀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事儿是她传出去的。
打从一开始,林佳就不喜欢杨静黎,不过班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每次林佳语言攻击她时,班上的男生总会帮她说话,可现在大家都冷眼旁观。
没人开口。
她们像玩玩具一样把人围在中间,肆意推打。
全程杨静黎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委屈,难过,害怕,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好像成了罪恶滔天的犯人,任凭怎么狡辩,法官都不会认为她是无辜的。
如果周萍再问一次她恨不恨,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恨。
这么多天,眼泪早就哭干了。
周萍的电话她打了无数个,从来就没有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