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着急丹茸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燕麦被完美的构图完全吸引走注意力。
　　等宋长老把丹茸带走，燕麦还呆在原地发呆。
　　“燕麦？”旁人喊她。
　　燕麦抬手示意安静，那人看着也明白怎么回事，先上去继续画画，留下空间给她。
　　丹茸曾经问过燕麦，为什么只是一座庙，却前后画了八十多年？
　　除了表面复杂的工艺，其实画家们还同时承担另外一项任务。
　　在墙壁壁画的背后，还有一层壁柜是用来摆放对应修真者的生涯长画，
　　燕麦曾经假设过如果让自己来负责宋长老的长画，那自己会怎么画？
　　一个威严又温和的人，但又不能让温和这个特质盖住不怒自威的一面。
　　想来想去不论怎么样，好像什么构图都无法同时衬托这两个特质。
　　今天燕麦看到新的选择。
　　象征弱点的脖子毫无保留被女孩依靠，半跪的姿势肃穆又庄严。
　　那一刻时间被拉得无限长。
　　“燕麦？”丹茸在她眼前挥手，“嗨？”
　　燕麦回过神，猛地眨眼看她。
　　“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和你讲过，那些壁画后面会放着其他画吗？”
　　丹茸点点头，她都有记住大家讲的知识点。
　　“如果哪天我把你画上宋长老的长画，可以吗？”
　　丹茸想了想疑惑问，“这个不是应该去问画的主人吗？”
　　是啊，但是这玩意是等修真者飞升后才开始画。
　　那个时候宋长老可能都走了，留下的凡人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我也想画你的长画，”燕麦凑近悄声说，“还有几天灵根测试来着。”
　　“下周就是了。”
　　燕麦奇怪看她，眼前的女孩并没有即将测试的的期待和忐忑不安，反而抬头眺望门外的山，似乎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
　　“你没有想做的职业吗？比如炼器师、剑修、还有可以养动物的驭兽师。”
　　这些职业光听着都很有意思。
　　丹茸没有回答她，只是平静笑了笑，眉眼间似乎带着一丝忧郁。
　　宋耀辰要负责招生的全部事务，灵根测试的那天，丹茸起的比平时早。
　　应该说是被人喊醒，前一天窗户没有关，宋耀在在窗户的另一边叫她。
　　丹茸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完后几乎趴在门板上。
　　天还是黑的，丝毫没有日出前特有暧昧不明的天色。
　　“继续睡吧。”宋耀辰对她说，手上端着一屉针灸针。
　　等再次醒过来，头脑清醒了很多，天色也刚刚亮起，太阳要即将日出。
　　路上丹茸问他，为什么招生是定在秋末？
　　“秋天要秋收，这个时候家里都需要人口去收麦，”宋耀辰耐心给她解释，“冬天会消耗存粮，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过了测试，可以给家里减少一些负担。”
　　但能成为修真者的凡人很少，大约一万人里才会出现一个。
　　立春峰山下的城镇规模小，新出生的人口每年大约也才一千人，算上隔壁城镇，有时候连续十年都没有出现过一个修真者。
　　招生会持续几天，第一天在城镇内，剩余的日子就要到其他村子一座一座过去。
　　丹茸第一次下山，跟在宋耀辰旁边好奇东张西望，许多家长牵着孩子排队，有的毕恭毕敬，有的主动打招呼聊天。
　　宋耀辰从储物戒指拿出凳子给她坐，自己和另外一个记名单的同门一直站着。
　　中午到吃饭的时间，已经没人过来排队，宋耀辰和同门打招呼，带她去一家面条店。
　　“好香。”
　　热腾腾的香气在干燥的秋天很容易勾起人的食欲，丹茸立刻饥肠辘辘。
　　上午没有任何人通过测试，对于这个结果宋耀辰和同门神情没有发生变化，显然对此习以为常。
　　吃面的时候，丹茸好奇问宋耀辰，
　　“既然这样，那就是说修真界的人口流动特别慢？”
　　“是。”
　　丹茸抬头想了想。
　　“也就是说，现在立春峰的修真者数量，是积攒了几百年的结果？”
　　宋耀辰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一般修真者飞升需要八百年，大部分都会停留金丹，金丹期通常三百年寿命。”
　　“现在门派修真者有三百二十五人，金丹期有两百九十人。”
　　有一些是城镇招生上来的，有一些是散修慕名而来的。
　　让丹茸惊奇的是，宋耀辰都记得住大家的年龄，两百岁以上的有多少人，两百岁到一百岁之间有多少人，一百岁以下的又有多少，而其中有潜力突破的占比百分之四十。
　　“你怎么能记得住这么多人？”
　　“阵修、符修、炼器师他们要记的比这些还多。”
　　真是恐怖的脑子，果不愧是超出凡人的修真者，丹茸感慨，全然忽略自己脑中也有座记忆宫殿的事。
　　“那你呢？”宋耀辰轻声问，“你有没有想从事的职业？”
　　那天丹茸没有回答燕麦的这个问题，这次她依然没回答。
　　“我感觉大家好像都觉得我能通过测试，”丹茸低头，用筷子搅拌碗中的面，“我是说，如果我没灵根？”
　　“没灵根也没关系，”宋耀辰解释道，“我问这个问题是想着以后带你看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长风门都是驭兽师，他们那有特别的大象族群。”
　　丹茸抬起头看他，男人的神色一如既往，仿佛修真者和凡人之间的差距都不是问题。
　　“那我到六十岁你还带我玩吗？”丹茸开玩笑道，“到时候我都是一个老奶奶哩。”
　　宋耀辰毫不犹豫点头。
　　丹茸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有些发愣。
　　丹茸对时间的流逝很敏感。
　　修真者比凡人寿命长几百年，而且一直保持最年轻的样子，某种程度上时间是相对停滞了。
　　凡人在慢慢老去，修真者依然年轻。
　　慢慢老去不止是年龄的增长，同时肉体机能老化，许多以前毫不费力能做到的事，现在都做不到了。
　　但这意味着人在变化。
　　没有永远不变的事物，不管思想还是肉体上。
　　所以修真者可以称得上逆天而为的人类，挑战终极极限。
　　但丹茸只想慢慢老去。
　　这个世界的人好像都很想成为修真者，不仅燕麦，饭堂常常见面的黄师妹和大麦对自己即将成为修真者不假思索。
　　橙子更是时常给她科普那些职业。
　　丹茸不想扫别人的兴，而且那些也很有趣，每次都会认真倾听。
　　只是心底的真正想法似乎无法诉说出口，沉甸甸压着。
　　今天自己的测试更是一直往后拖，宋耀辰也没有询问原因，只是递过来一把凳子让她坐着。
　　在这件事上，丹茸在宋耀辰面前，总觉得像一名想一事无成的学生，面对对自己很好的长辈心有愧疚。
　　丹茸不想欺骗他，也不想逃避他的问题。
　　只是对方的回应有些出乎她意料。
　　“嗯……”丹茸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说道，“那个时候你要喊我奶奶了。”
　　“丹奶奶？”
　　面对一本正经喊奶奶的白发男人，丹茸忍俊不禁，低头埋进自己的两只手，掩盖脸上的表情。
　　宋耀辰只是纵容地看她。
　　下午回去招生办的时候，丹茸主动排队测试。
　　把手放在石头上好一会，始终没有反应。
　　记名单的同门小心地看了宋耀辰一眼，白发男人没有反应，一如往常。
　　只是在丹茸坐下后，他无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关系！以后跟着我吃香喝辣！”
　　没灵根的消息传遍饭堂，认识的周围人跑过来安慰她。
　　其中黄师妹直接揽过肩膀，拍胸脯保证道，“我炼丹还算有点钱，如果想保持现在的模样，找我要固龄丹，可以让你一直二十岁！”
　　“想要防蚊阵可以找我，夏天蚊子退退退。”大麦给自己打广告。
　　大家都太过热情，仿佛怕自己一时想不开。
　　独自一人出来散步后，丹茸还松了一口气。
　　鹿鸣殿的画家们也知道了，他们纷纷表示没事。
　　“要不来我们这里画画？”
　　“没灵根也能照常过，在立春峰定下来吧，这里是很好的养老地。”
　　燕麦仿佛是自己没过测试，安静抱住她一句话不说。
　　“怎么啦，”丹茸安慰地拍拍朋友的后背，“只是没过而已。”
　　“这不是过没过的问题，”燕麦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磕的CP要悲剧似的哀嚎，“我不能接受！”
　　修真者对天象的预测不比现代科技弱，测试过后的第二天，寒冷的空气立刻侵袭立春峰。
　　冷空气一夜袭来，丹茸早晨醒来后直接困在被窝不想起床。
　　还好厨房用水都用阵法烧热，不用大冷天冻着手干活。
　　扎针的时候宋耀辰也关上窗户，启动阵法使房间热起来，
　　“这阵法还挺方便的。”思及现代空调，丹茸感慨。
　　治疗完后，宋耀辰递给她一枚袖炉。
　　“一枚灵石可以用上一个星期，不够来找我拿。”
　　这个世界的灵石堪比石油。
　　很多东西需要灵石，修行需要灵石，阵法需要灵石，炼器需要灵石，一些法器启动也需要灵石。
　　在修真界，灵石也相当于流通货币。
　　由于物价随时更新，农民的粮食随着天气每年发生变化，丹茸也不好估算一枚灵石能换多少粮食。
　　看着手中的袖炉，丹茸仔细端详了一会。
　　精美的花团用金丝镶嵌起来，镂空的工艺可见复杂。
　　拿起面对窗户，阳光光线穿过孔口，投下斑斓的光影。
　　宋耀辰不动声色地看榻上的姑娘，像在看着有趣的事情，眉眼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