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奕老师曾经教过姜海薇他们班的语文，所以她的办公室姜海薇还是记得的。快到办公室门口时，姜海薇放慢了脚步，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录音软件。
　　“严老师好。”
　　隔着门也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声音，姜海薇按下红圆圈，开始录音。
　　“诶诶，你们好。你们怎么来了？”严奕满脸堆笑。
　　“严老师，我们跟你说件事......”说着，其中一个同学把嘴凑到严奕耳边。
　　“什么？！”严奕听完大惊失色，忍不住叫道，“你们要我——”
　　“嘘！”大家连忙制止，一名同学把脸凑过去，慢慢地，阴阳怪气地说：“严老师，您会同意的吧。”
　　“但此事有关学生的名誉，而且我作为特级教师一定要公平公正。”严奕扶了扶眼镜，端起架子道，“我劝你们打消这个念头。”
　　“哦，是吗？”细声细气的女生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您是怎样当上特级教师的。要不是李梓欣——”
　　“咳咳。”李梓欣轻咳两声。
　　“好好好，不提了。”细声细气的女生继续道，“所以，我们四人虽说不上多厉害，但也不差吧？您教的学生竟比不上长孙沐，啧啧啧。”
　　严奕气急败坏：“你们在挑衅我！”
　　“不是挑衅，是陈述事实。”
　　“我跟你们讲，这会影响学校声望的你们知道吗！”
　　“一次考试而已影响个屁！”
　　“你——！”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李梓欣突然说：“各位，不好意思，我去上个厕所，很快回来。”
　　不好，千万不能又像昨天晚上那样......姜海薇顾不得继续录音，急忙跑开。
　　严奕巴不得能少一个是一个，赶紧说：“快去快去，不用很快回来——”
　　“严老师！”一个男生大喝一声。
　　“啊......?”
　　李梓欣摇摇头，没管他们，默默地离开了。
　　一出门，她就看到一个奔跑的背影。
　　“姜海薇！”
　　姜海薇假装没听到，继续逃跑。
　　突然，她身后有个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衣服，把她拉倒了。
　　“哎哟喂！”她痛得大叫。
　　李梓欣点点头，把线收了回来，边走边说：“还挺好使。”
　　“这什么玩意儿？”
　　李梓欣蹲下身，凑近说：“班级第一发的奖品，第一次用。”
　　“你随身带着？”姜海薇惊恐地看着这个机器。
　　“不啊，”李梓欣把这个小玩意儿放进口袋里，道，“今天知道你要来，特意为你准备的。”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是昨天你偷听我们的谈话......还是刚才你又来偷听?”
　　既然都知道了......哎。姜海薇轻轻叹了口气：“我劝你们别干那种事。”
　　“那我也劝你别来管我们。还好是碰到我，要是被他们发现，你可就惨了。”李梓欣站起身，“好自为之吧。”说完，往回走去。
　　姜海薇并没有走。
　　咚咚咚！李梓欣敲了下门，走进办公室。
　　场面十分安静，她看到严奕缩着脖子，坐在地上，不禁皱了皱眉。
　　“答应了？”
　　“不答应也得答应。”一个男生答道，“你上厕所上的不是时候啊，没看我们怎么扳倒她的。”
　　“你们对严老师做了什么？”
　　“稍微逼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她答应了。”
　　李梓欣松了口气：“别太狠了，好歹也是老师。”
　　“那又怎样，只是个傀儡老师罢了。”
　　“嗯，事情也办完了，走吧。”
　　于是四人齐声说道：“老师再见。”留下严奕一个人哆嗦着在办公室里。
　　姜海薇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不敢在宿舍里听录音，也不敢回班级，只好找个僻静的角落，把声音调得很小，贴在耳朵旁。
　　“严老师好。”
　　“欸欸，你们好。你们怎么来了？”
　　“严老师，我们跟您说件事......”
　　重点！
　　可是他们声音太小，录音机录得很模糊。
　　“就......搞坏......发......长孙......”
　　......
　　“姜海薇。”
　　“啊额！”姜海薇下一大跳，连手机都摔在了地上。
　　是叶博。
　　“呼......”姜海薇松了口气，随即大骂道，“你干啥呢吓我一跳，有病啊！”
　　叶博被骂得莫名其妙，愤愤道：“做贼心虚！也不知道是谁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姜海薇忍不住笑出了声，从书包里掏出一杯奶茶，塞给叶博：“少不了你的！”
　　叶博拿着奶茶，冰丝丝的，外壳还带着点融化的水珠。
　　“这是......”
　　“不是你让我买的奶茶吗？”姜海薇笑了。回来的时候，她想起来今天还多亏了叶博呢，打算买点东西谢谢他，然后就想到了放学后叶博大喊：“姜海薇，给我买奶茶！”于是到奶茶店里买了一瓶。
　　“给你买的是冷饮。”
　　叶博翻了个白眼，一把抓过来，转身正要走时，耳后忽然响起姜海薇的声音：
　　“你还好吧。”
　　叶博侧过脸：“什么。”
　　“你跟刘老师对吵.....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噢，没怎么，说了一堆，总结下来就是到德育处道个歉写个检讨。”
　　“你为什么帮我？”
　　“帮你？”叶博转过身，“我只是纯粹看刘照东不顺眼，整天就知道装逼。不过嘛，生姜，我今天受这么大委屈，你下周一考试给我好好考，考不过我的话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不要叫我生姜！”姜海薇很生气。这是她的黑料。因为她从小爱吃生姜，一吃完就不停打嗝。
　　叶博没理她，挥挥手，准备离开，没走几步又定了定：“你今天的劳动成果发我，也不枉我白受委屈。”
　　姜海薇很纠结。她把录音听完了，总个体来说就是他们想下周一考试时使什么把戏让长孙沐考砸。这个......要发给叶博......她不知道叶博会怎么处置。如果叶博把这个传开来了，那个学霸团伙不得整死她？！我还不想死啊。
　　姜海薇还是没发。
　　先等下周一考完再说，万一什么事都没有呢？叶博说不定还怪我在骗他。
　　嗯，等下周一考完再说。
　　双休日她很认真地复习，下周一，不管怎样，必须考过叶博。而且，这次单元考试很重要，据说有很多校领导、成功人士会参考这次成绩，留意表现优异的同学。意思是，考的好的更有前途。也许是因为这是开学后第一场考试，也许是那些领导一时起兴，总之这场考试甚至比期末考试还重要，难怪李梓欣他们会选择这次对长孙沐下手。
　　周一如约而至。姜海薇让夏小满在她手腕上写上“逢考必过，整死叶博”。
　　结果被叶博发现了。
　　“嗯，还挺押韵。”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杀气。
　　第一场考语文。
　　严奕没有来。
　　离考试还有五分钟，一名男生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坐在姜海薇右边，还带来一阵清风。
　　姜海薇随意瞟了一眼。
　　嗯？
　　她又瞟了一眼。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长孙沐？！”她几乎是叫出来。监考老师看了她一眼，其他考生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姜海薇很尴尬，把脸趴在桌上。
　　“嗯？”一声慢慢的，悠长的，却让人感到舒服的声音，从长孙沐嘴里说出来。
　　“没，没什么。不好意思。”姜海薇急忙摆手辩解道。
　　“没事。”
　　姜海薇趴在桌上，不禁偷偷的看长孙沐一眼。虽然在校刊上、朋友的偷拍里已经无数次看过他，但这回不一样，学神就坐在他旁边。虽然他们身处同一个年级，有时甚至擦肩而过，但他们之间仍是那么遥远，她似乎一辈子也赶不上他。
　　而眼前这个人，不知道她的名字、班级、成绩......他们之间是陌生人。
　　那么我要为了他......
　　但姜海薇似乎多虑了，这场考试十分顺利，长孙沐没有任何问题。
　　她应该担心担心自己。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领导要选择观察这场考试。
　　这他妈也太难了吧！
　　古诗默写完全超纲，姜海薇几乎没听过其中任何一首；文言文这难度......状元也未必看得懂吧！阅读理解题目那个刁钻——通过文章结合自身谈谈社会？这篇文章就纯粹一个环境描写好吧......最后作文题目——××的力量。半命题，还算人性化，结果要用现代诗写？！
　　这分明是打着单元考的幌子选人才啊！
　　姜海薇感觉到周围一些同学有点骚动——但不包括长孙沐。
　　他一直很平静地在写，而且没有停。他完全无视了其他同学，姜海薇注意到他有时还在笑。
　　最后要收卷时，他似乎很急，但还是放弃了，停下笔，交了卷。
　　临走时，姜海薇问他：“没写完？”
　　“不是。”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还差一点就可以检查完五遍了。”
　　姜海薇很想爆粗口，这他妈急啥急，我他妈作文才写标题！
　　但看到长孙沐那么认真，那么诚实，她把这些话咽了回去。
　　学神还是不要听脏话了。
　　下午英语也很顺利，当然顺利只是表象，考试自然是考得一塌里糊涂。
　　严奕没有来。
　　快放学时考数学。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挎着大步进来了。
　　她还是来了。
　　看来我......
　　姜海薇看了看身旁的长孙沐，眉清目秀，穿得又是那么朴素，清爽。
　　他看见她，冲她笑了笑。
　　他什么也不知道。
　　开始发卷子。
　　姜海薇注意到严奕在长孙沐旁边停的时间比别人长，眼神里透露出阴险与无奈。
　　长孙沐开始阅卷。翻完后，他皱了皱眉。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把手举得很高。
　　严奕一开始假装没看到，但后来经常与长孙沐眼神对视，她只好说：“什么事。”
　　“老师，我的这张卷子有好几处印的不清楚，能换一张吗？”
　　严奕深吸一口气，假装翻袋子，最后无奈地说：“不好意思同学，这次学校打印机有点故障只能印正正好好的数量，没有多的了。你将就看一下，应该也能看清的，影响不大。”
　　长孙沐正想开口反驳，严奕马上说：“请同学们写好班级学号，等正式铃响了再答题。”然后示意长孙沐坐下。
　　就是这里了。
　　原来他们就是故意把卷子印糊给长孙沐啊。
　　想的真多。因为一下子把三门试卷都印糊动作太大，而且如果长孙沐掉分太多会引起怀疑，所以就在严老师监考的这一门里动点手脚。
　　姜海薇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逢考必过，整死叶博”，又看了看长孙沐脸上的无奈，再看看周围冷漠的目光和吃瓜的眼神，她把手腕上的字抹去了，拍了拍长孙沐，笑道：
　　“我跟你换试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