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茫茫，海水幽深沉静，吞噬着岸上所有的灯火与光，浪花被狂风卷起，冰冷的海水刺激着有余温的皮肤。天蓝色的裙边飞扬，少女一步一步踏入海水之中，麻木得像是玩偶。
　　“爱，你有资格谈爱？我们之间没什么父女情深，从你选择离开这个家的时候，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伤人，但是你别继续和我来往了，我不喜欢像你这样的类型。”
　　“她好贱啊总是主动去和男生交朋友，对谁都一样好，你们都记住了，离婊子远一点，哦辱女了，是人渣。”
　　“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讲这些啊，真的很像在卖惨，生活哪有你说的那么悲观，你过得还不够好吗？”
　　“不好意思，我们单位不接受像你这样档案里有污点的应聘者，请你另谋高就吧。”
　　“乖乖啊，奶奶不在了，你也要记得好好爱自己，健健康康长大……”
　　“抱歉女士，您的病情可能无法根治，目前只能选择药物治疗，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少女泪光盈盈，苍白虚弱得像是一张纸，血顺着鼻腔缓缓流下，她苦笑着擦了擦，弄脏了碧玉的手镯，笑容却温柔明媚，她双手合十，留下轻柔的愿。
　　“我没有什么别的心愿，如果真有神灵听得见，我希望别再有来生。”
　　她抬头望着明净的月，看它浅浅一弯，泪水却无法淌出干涸的眼，转身跃入漆黑的海面。被冷意浸透下沉失去意识时，少女手上的玉色手镯却散出了莹莹的光。
　　“不要……不要……”
　　何欣欣就像是快被溺死在海水之中，窒息感让她猛地从梦中惊醒，后背汗湿一片，耳边却是书页翻过的声音，她擦了擦校服上的口水印，望见窗外葱绿树影摇曳。
　　“怎么…又做这个梦。”
　　周博文不耐烦地推了推旁边像是被噩梦惊醒的女生。
　　“你能不能去别的地方睡，你这样真得很影响我的学习。”
　　何欣欣恍若未闻，换个方向继续睡觉，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她才起身，还没走远就听见他的抱怨。
　　“真不知道她怎么考上河中的，简直是混子。”
　　何欣欣轻嘲了声：“和你不一样，我凭本事上的。”气得周博文踹了一脚她的板凳。
　　周博文是和她同一个初中的校友，何欣欣知道他的分数肯定是上不来河中的，原因很明显。
　　外面雨丝如雾，何欣欣手插兜站在走廊，望着阴沉的天空发呆。高一本来需要入学军训的，结果天气连绵阴雨，直接改自习了，班主任又迟迟未出现，她本来是随便找了个角落坐着，没想到同桌竟然是周博文。
　　何欣欣踮起脚伸手接雨，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她回头看见一个穿蓝色短袖和一个穿黄色短袖的男生在班门前拉拉扯扯。
　　“小锦，你也太不仗义了，自习课说好陪我玩炉石，你看了一节课的散文，不行，今天放学必须去打牌。”
　　程锦用手扶了下眼镜，敲了敲书，是余光中的《听听那冷雨》。
　　“雨天看散文陶冶情操。”
　　“我去，受不了你了，你在装什么啊！你要改行当文学家了？”
　　“不是，只是你上次德扑欠我的钱还没还，我不做亏本买卖。”
　　程锦边说话边往何欣欣这个方向走，视线扫过很快转移，何欣欣却好奇地眨巴着眼睛观察他，少年眉眼深邃，鼻挺唇薄，长身玉立，戴着眼镜却有些文弱气质，说话却三句不离钱，真是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虽然他们不熟，但是何欣欣却一直很欣赏他。
　　“你真是忘恩负义程锦，放学自己骑车回吧！”江爻撂下一句话就往返方向去了。
　　程锦好像没受什么打击，继续往前走，看见走廊上那个盯着他出神的女孩嘴角扯了扯，在心里念了句：果然我还是有点姿色。但他多骄傲啊，是不会理睬的，正打算从班级后门进去，何欣欣叫住了他。
　　“同学。”
　　程锦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瘦削苍白的女生，第一眼注意到了她纤细的手腕和玉镯，看着好眼熟。
　　“怎么？”
　　“没什么，就是……你，你裤子后面有血。”
　　？？？
　　程锦如遭雷击，校服裤子是卡其色的，有一团血在自己的屁股后面特别明显，他转头看了看，面上觉得尴尬。
　　“这不是我的血。”
　　何欣欣歪头疑惑。
　　程锦气笑了，想到江爻那孙子一定是对他做了什么，记恨自己，但是在新同学眼里指不定怎么想，他想来想去蹦出一句。
　　“我没有痔疮。”
　　何欣欣噗嗤一下笑出来，又觉得不好意思哈，忍住了笑意。
　　“我真没有，这是江叉叉报复我。”程锦面色绯红，边说边往卫生间走，回头看何欣欣还在原地冲他笑更生气了。
　　“这都什么怪同学，一直笑什么意思啊，我真没痔疮。”
　　何欣欣看见程锦急匆匆的步伐，竟然有点开怀，小锦怎么总是这么不禁逗呢。
　　以前在医院当病友的时候，程锦用勺子喂她喝粥，结果她坏心咬住勺子，惹得程锦一下脸红了，猛地把勺抽回去结果把粥洒在自己衣服上了。
　　那个时候外面也是这样的雨，何欣欣再伸手去探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