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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缺爱的女孩,一颗糖就能被人哄走。的确,从小缺爱的女孩子早已养成了谁对我好我就跟谁走的行为习惯。
在我小的时候过生日从来没有正式的仪式,没有生日蛋糕,没有许愿蜡烛,没有生日礼物,更没有生日祝福。我所仅有的只是在生日当天受到妈妈的一句长大提醒:“木木,今天是你生日!今天晚上多吃一点,吃多了就能快快长大了。”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会特意的给我碗里夹上几大块肉,催促着让我多吃一点,这便是我长大被铭记的标志。
活在人世24年,爸爸从未记得过家里任何人的生日,更别说送上生日祝福和仪式。我仅有就是妈妈浅显得微不足道的生日提醒。以前我很羡慕别人家的孩子过生日,对于自己过生日也没有满怀什么期待。因为我知道我们家能给予的,就是恰逢鸡鸭鱼肉肥美时,妈妈会在生日当天宰杀一只鸭子,将整个鸭身剁成小块,特意留出一条鸭腿来作为庆祝生辰的贺礼。
吃鸭腿鸡腿这样的庆祝模式在我们家时有发生,我和哥哥已经见怪不怪了,逢年过节宰杀的鸭子也都会特意给我们兄妹俩留上一两只解馋的福利。鸡腿鸭腿已经构成不了我们对于过生日的向往了,我所期待的是像别人家里一样,能吃上美味可口的生日蛋糕。
在我们村里有一户家庭里面,每当孩子过生日时父母都会大老远的从集市上给她预订来生日蛋糕,所以每当我知道那个人快要过生日时,我就会特意跑到她的家里玩耍,直到天黑了妈妈叫回家吃饭我也赖着不走。我就想尝一尝那藏在盒子有着精美包装图案,外表光鲜亮丽,口感甜甜腻腻的美味。我就想尝一尝别人父母给予孩子的关爱,即使这份关爱与我无关,但我任然期望他们能企及到我。
我蹲守在别人家里一蹲就是一天,直到生日仪式散场,蜡烛点完、生日歌唱完、愿望许完、蛋糕分完,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从小我就很羡慕别人家里的一切,羡慕同龄人他们有父母的百般疼爱,羡慕父母愿意为孩子付出一切,羡慕他们家庭时刻都重视着孩子成长的每一时刻。因为羡慕,所以时常渴望。
羡慕别人家有和蔼的父亲,而我没有。羡慕别人家有能独掌大权的妈妈,而我没有。羡慕别家庭里和和睦睦一团祥和,而我们家庭里没有。
正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总是眼巴巴跑去别人家里,总希望别人能给予或者施舍些什么。看见同伴家里有装在玻璃瓶子里面的饮料喝,我就会跑去别人家里玩上一整天,即使最后没有喝到光是见见也好。看见别人家里有洋娃娃,我会巴巴的拿着自己的旧衣服跑去别人家里给洋娃娃做衣服,尽管别人可能不需要我这些边角料。看见别人家里有好玩的玩具,我会借故说是去照顾弟弟妹妹,然后借机抢夺弟弟妹妹们的玩具。看见别人家里面有而我们家没有,所以总是会忍不住的想要跑去讨好和巴结。
以前总是渴望别人家里所拥有的一切,觉得自己家里什么都不好,什么都没有,家里什么都舍不得买。去街上赶集看见集市上小孩人手拿着一瓶牛奶,我和哥哥也趁机让妈妈掏钱给我们买。妈妈带我们兄妹俩到小卖部询问了一下价格,一瓶牛奶要5元,买两瓶的话就是10元。妈妈掏了掏口袋,翻出了一张20、两张10块、4张一块、还有一张5毛的零钱,零零碎碎的捏在手里,妈妈反复数量又数。
嘴里反复的念叨着今天采购的物品:“要买一桶油,家里没有油炒菜了,还要买2斤猪肉,没有肉菜的话你爸吃饭看见了肯定会骂。还要给木木买双凉鞋,你看你鞋子总是那么不耐穿,刚买的就烂了……”手里本来就不多的钱被妈妈攥在手里数了又数,我眼巴巴的盯着柜台上馋得诱人的牛奶,又扭头看了拿着钱在细数左右为难的妈妈,大声的对在柜台前等候多时的老板说道:“老板,牛奶我们先不买了,下次再来买。”说完我拉着妈妈的手走出了小卖部。
其实我早就知道妈妈的难处,每次来赶集爸爸给出的采购资金总共就这么点,每一花笔账都要细细考量打算,压根挤不出钱来给我们购买其他的物品。这次买不起牛奶,下次也一定会买不起,我索性心一横:“不喝了,等我以后赚钱了自己买来喝。”
嘴馋、贪念、渴望、嫉妒和讨好,这个从小时候在穷人家庭里养成的穷病似乎成为了我一生的诟病。
以前因为嘴馋和贪念我还闹出过不少的笑话,或许真的是因为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又或许是别人家有而我们家没有所以惦念,我总是会祈求者别人能给予我所需的。
记得有一次星期天从家里走往上学的路上,哥哥在前面大步的走,我在后面悠哉悠哉的玩着水踢着石子缓慢挪。在我的侧后身轰隆隆的开来了一辆车全身漆黑的小轿车,车主把车开到我的身旁停稳稳停下,玻璃车窗被车主缓缓的摇了下来,车上一共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胡子拉碴的大叔车主,还有一个是坐在副驾驶上看上去很凶的叔叔。他们把摇下玻璃窗来热情的跟我打着招呼。
那时候哥哥离我比较远,他正在挽着裤脚淌水过河,跟在他后边还远在岸上的我被突如其来的两个陌生人阻拦了去路。那个车主大叔热情的对我说道:“小朋友,一个人走路上学呐~你爸妈不送送你啊……”我看着这两个奇怪的叔叔摇了摇头,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一个人上学我还特意指了指正在过河的哥哥。
紧接着车主大叔又问道:“那是你哥哥吗?就你们两兄妹啊~年纪这么小就走了那么远的路,真是可怜你们喽,累不累呀,要不要叔叔送你们一程?”我盯着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上下打量,看着他漆黑的汽车不搭腔,心里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他为什么要送我们一程?难道他认识我们?”
紧接着车主大叔又开口了:“小朋友你们不要怕,我认识你们的父母,我以前还去过你们家呢~你们家不就是住在那个天龙山那边嘛~我很熟的,以前经常去。”“上车来吧!我送你们一程,你们也不用那么辛苦走路了。”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副驾驶走下来了那位看起来很凶的叔叔。
凶巴巴的叔叔伸过手就要来抱我,他要把我往汽车后排座椅里塞。信以为真的我乐呵呵的扭头向还在远处过河的哥哥炫耀:“哥快来,有人喊我们坐车,我们坐着他们的车去学校。”我误以为他们真的认识我的父母,还知道我家的住处,所以高高兴兴地跟着抱我的叔叔爬上了汽车的后座。
那个凶巴巴的叔叔转过身来还想去抱从远处顾不得裤脚被水打湿急奔而来的哥哥,哥哥一挥手打开了伸向他的魔爪,跑到汽车后座的门前一伸手拽住了我书包的带子,一把把我连拖带拽的从车上拽了下来。
把我从车上拽下来以后迎面而来的是哥哥一顿劈头盖脸的骂:“他们说让你坐车你就坐啊~他们说认识爸妈你就跟着他们去啊!他们是不是骗子都不知道,你就这样跟着别人走,他们要是把你拿去卖了就好嘞~你要是敢和他们去,我就回家告诉爸妈,看看他们骂不死你……”
被哥哥从车上拽下来摊在地上委屈巴巴的我,面对哥哥的质问不敢搭腔,连旁边叫我上车的那两个大叔也没有再伸手来抱我。哥哥发起脾气来和爸爸一样,凶神恶煞、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嘴巴还在不停的咄咄逼人。
本来是好心想邀请我们坐车的两位大叔也没吱声了,他们大概也没见过脾气那么大,脸那么臭的小孩。悻悻而去时嘴里还在不停的嘟囔着:“不坐就不坐嘛,发那么大脾气干嘛,还说我们是骗子,自己走着去吧!”紧接着两位大叔开着漆黑的小汽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的灰尘,和躲在灰尘里吃着汽车尾气的兄妹俩。
我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心有不满的跟着怒气冲冲的哥哥走了。
回想十几年前那个破泥巴路,有几个人能开着小汽车来这里兜风呀!在那个时代又有几个人能有幸坐过小汽车啊?我身边的同学和寝室里的室友几乎没有谁有机会享受过这般优质的待遇。
以前走过这条上学路上遇见罕见的汽车身影我和小伙伴们都会追逐着汽车的尾气奔跑一段时间,因为那时候我们觉得汽车尾气是一种很好闻的香气,汽车是一种我们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高科技。我很向往那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也许是因为虚荣心,也是是因为贪念,也许是因为好奇,心里总想着既然有那么好的事情干嘛不去试试,不计后果的尝试。万一结局是好的呢,万一人家真的是为我们好呢?
也可能是当时年纪太小善恶不分,哥哥自幼比我成熟心思缜密得多。事后回家他把这事儿告诉了爸妈我果真迎来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爸爸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他们叫你上车你就上车,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呢?你还留在这里干嘛呢?赶紧去啊~去了就有好日子过了,他们会给你买衣服买糖吃……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赶紧去啊!要不要我去把他们找来,把你送上车去……”我立在一旁站着,怯生生地扣着手指不敢回答,我说得越多他骂得就越难听。
妈妈在旁边宽慰道:“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要搭理他们就好,不管认不认识我们,都不要上他的当。万一他们是人贩子,你一上车就把你迷晕,然后悄悄把你拐到其他地方去把你杀掉,把器官挖掉卖钱,那时候我们哭天喊地也没有办法了。”
说实话历经小时候这么一遭,至今我一个人坐车都会有些许阴影。以后倘若再遇到停在我身边的小黑车,即使叫我上车我也不搭理。用手机打车时,我会在上车前留意车子的样貌和牌照信息。在上车后,我会留意师傅的样貌和穿着。我从不坐在副驾驶,我都会坐在司机正后方的位置上,但凡师傅有所举动我也方便逃生。
因为有小时候的那么一趟遭遇,所以对以后的人生更为警惕和小心,挺感谢当时一把把我从车上拽下来的哥哥,要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么一个鲜活且谨慎的我。
还有一次贪嘴的奇妙遭遇,这一次人贩子率先狙击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哥哥。那天哥哥一个人蹲守在学校门口玩着石子,突然有一位衣着奇怪的人走向前来对哥哥说着些什么,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比划,谈话很激烈,我在远处只望见哥哥止不住的摇头。那个人一边说一边还伸手来拉哥哥,哥哥死死的拽住校门口的铁门不松手。
站在远处搞不清楚状况的我还以为是哪个亲戚来看我们,要带我们去街上买好吃的。我屁颠屁颠的从楼梯上跑下来,蹦蹦跳跳的奔向哥哥,一边跑还一边喊:“哥,你们在干嘛?”伸手来拽哥哥的人许是怕事情败露,也怕校门口人多眼杂,见我跑近以后便灰溜溜的收手大步离开了。
跑到哥哥跟前的我疑惑的看着那人的背影向哥哥问道:“哥,那个人是谁呀!是我们的亲戚吗?”哥哥理了理被那人弄乱的衣服开口说道:“什么亲戚,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他伸手就来拉我,说要带我去前面买糖吃。”
买糖吃?一听到糖的字眼我眼睛立马冒光,迫不及待的向哥哥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你为什么没有跟着他去?”
紧接着哥哥说道:“他说要带我买糖吃的那个地方我知道,那里根本就没有人卖糖,他还想骗我呢,我早就知道他是个骗子了,他还伸手来拉我……”
我继续追问道:“他真的不是我们亲戚,万一是你记错了呢,他真的是我们亲戚呢?万一前面真的有糖吃呢?哥我想吃糖,我们让他带我们去买糖吃好不好?”
哥哥见我这副贪念的模样,恶狠狠的威胁道:“你想去你就自己去好了,反正我不去。”得到了哥哥的首肯,满心惦记着买糖的我飞奔出校门口去寻找那人的身影。在人来人往中我搜寻了一圈又一圈,哪里还有那人的半分身影,事迹败露的他早已逃之夭夭了。
小的时候缺爱的人总是会忍不住靠近对我好的人,别人给予一颗糖果和赞美,我就会认为那是关心和赏赐,便会心甘情愿的为之掏心掏肺。在小学时期曾经有一位令我极其羡慕的女孩出现在我的生命当中,在跟随着她享受优渥的生活条件的同时,我把自己活成了最卑微的人物。
曾经有一位名叫珍珍的女孩在我的生命里有过短暂的停留,自我们离别以后距今11年杳无音信,我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只想用此文记载一下童年里那些稚嫩的回忆。
与珍珍的相识说来也是一场奇妙的相遇,究其因是村子里的一户人家恰好与珍珍家是有着些许血缘的亲戚,他们家为了方便自家小孩上学方便,便把孩子寄养在珍珍家。开始在珍珍家起锅烧火做饭,照顾自家孩子生活起居的同时也兼顾了充当珍珍的生活保姆。
因为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面出来的人,所以我经常厚着脸皮跑去珍珍家蹭饭吃,久而久之,在村子里小伙伴的带动下我与珍珍逐渐熟悉了起来。
珍珍虽和我读同一年级,但在之前我们都互不相识互不熟悉。在我依稀的印象里,只知道她是哥哥班上的皮猴,学习成绩差不说还是个捣蛋鬼。
我和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每次见面必定要争个输赢,也正是因为在这一场场打斗和抢夺当中我们逐渐熟悉了彼此的脾气。我和她都是属于急脾气的人,说话一言不合就开口互怼,动起手来也都没轻没重。
以前我们俩要是吵架了,不由分说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先把对方爆捶一遍,挨揍的人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所以一定会把施暴的人回捶一遍。所以在学校的操场上总是会闪现出我们俩互相追逐的身影,不是她追着我跑就是我追着她跑。满嘴脏话,喊打喊杀,跪地求饶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珍珍是一个很暴力很皮的女孩子,她的暴力来自于对外界冷眼和流言蜚语的反抗,她的皮在于没有父母的管教和束缚。我有时候也会很心疼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男孩样,脸上写着生人勿进的字眼。
珍珍自幼丧父,她的爸爸她在五岁时就去世了,去世的原因来源于一场事故。这场事故在于我们农村来说应该是最常见且最痛心的意外遭遇。触电,对于十几年前没有什么安全意识的人来说这几乎是丧命的根源。
十几年前刚刚用上电缆和电杆牵着密密麻麻电线的人家不在少数,但多数人却没有这种危险意识。犹记得当年我们村子里刚刚装上电线杆的时候,一村的人都纷纷跑来围观,有的放下农活就来了,有的把牛栓住就跑来了,有的端着饭碗嚼着饭菜来的,还有的衣服洗一半就跑来的。各式各样,老老少少的人都跑来围观,他们一起来见证希望之塔耸立于山川之巅。
不少人对电线杆都充满了好奇,对于可以用电之事儿更是喜闻乐道。电线的到来实在是解决了我们生活中的一大难事儿,我们终于可以摆脱点蜡烛和烧松明子度日。所有人对电线杆的到来和普及都表示欢喜和雀跃,却没有一个人重视过用电的安全。
可能也正因为经历这样的一场突发的触电事故,人们才重视起用电安全。
在2001年的春天,雨季来得格外热情猛烈,没日没夜的下个不停。天空时常是雾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好像快触及屋顶。阴雨连绵数月有余,刚刚在稻田里插完秧苗的人们,望着雾蒙蒙的天空都犯了愁,再这样下去雨水肯定会把田里的秧苗淹死。刚刚栽种下去的秧苗可是他们一年的收成,老天爷若是总这样没日没夜的下雨,秧苗怎么遭受得住……
花费精力栽种过秧苗的人都很忧心,同样的珍珍爸爸也很忧心。望着没个消停的雨季,珍珍的爸爸决定主动出击,不能让这场雨迫害了家里期盼了一年的收成。扛着锄头,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珍珍的爸爸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他决定去开田放水把稻田里面多余的水倾泻出来,以免秧苗全部被水淹死。
从早晨时刻珍珍的爸爸早早就出发了,直到傍晚时刻也迟迟不见人归来。珍珍妈妈在家里还特意烧好了丰盛的晚餐,准备犒劳一下冒雨前行的英雄。他们一家人守在家里一等再等,等到饭菜都凉透了冷却了,依然没见到珍珍爸爸归来的身影。这时候他家里人开始慌了,纷纷出门去寻,叫上左邻右舍的亲戚一同沿着黑漆漆的稻田一亩亩搜寻过去。
一群人拿着手电筒浩浩荡荡的在稻田里面搜寻扫荡,不时传来现场汇报的消息:“最大的那块田里面没有珍珍爸爸的身影,最小的那块田里面也没有珍珍爸爸的身影,最肥沃的那块田里面也没有珍珍爸爸的身影。”珍珍爸爸到底去哪了呢?
正在众人眉头紧锁之际,珍珍妈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惊呼道:“我知道他在哪里了,我们还有一块田没有去搜寻,他肯定在螺蛳湾里面。我们家在那里还有一小亩田,前段时间我和珍珍他爸费了好大劲才把秧苗挑到那里去种下。”
珍珍妈妈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用手电筒照了照螺蛳湾的方向继续说道:“我们从这里走过去最快也要1个小时,当初插秧的时候我就劝他这亩田不要种了,太远了来来回回的不方便,何况这亩田还藏在山咔咔里面,荒无人烟的,每次走到那里我都背脊发凉。”
说着说着,珍珍妈妈咽了一下口水,环顾了一下围观的众人,见众人脸色有些异样的神色继续说道:“我和珍珍他爸说了不要种不要种,他非不听。说家里有六张嘴等着吃饭呢,不种怎么能行。再加上珍珍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以后家里的开销大了,没钱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卖点米,凑点钱出来让家里的日子过得舒服些。”
就这样围观的众人跟随着珍珍妈妈的步伐快步移动到了螺蛳湾,窥见那一亩藏在山咔咔里的田地。藏在山咔咔里面的这一亩田地,土地不是很肥沃,田埂的周围杂草丛生,甚至还有几株高大的参天古树。在粗壮的古树正下方有一汪浑浊得发亮的水潭,在水潭上依稀可见漂浮着的些许绿叶,这大约就是珍珍妈妈和珍珍爸爸前些日子辛苦栽种的秧苗吧!
沿着水潭的田埂往里走,在一处转弯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漆黑的身影。这个身影躺在水里一动不动,水淹没了他的身躯,看不见全身更别提看见正脸。围观搜寻的人群只能凭借着手电筒的光束看见依稀飘起的斗笠和衣角来确定那人的身份。
从人群当中率先挤出,发出第一声呼喊的是珍珍妈妈:“老吴老吴老吴,是你吗?”紧接着众人也纷纷站在田埂上跟随着珍珍妈妈一起呼喊起来:“老吴……珍珍他爸……姐夫……二舅……堂哥……老三……”各式各样的亲戚喊出不同辈分的呼喊,但水里的人依旧没有半分回应。
有些性子急的人想飞扑上去把珍珍爸爸从水潭里捞起来,但眼尖的人却早已发现了其中的端倪。珍珍爸爸倒下的地方恰好在电线杆的正下方,脸朝下,背朝上,还有一根漆黑的线正紧紧缠绕在珍珍爸爸身上。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那就是普通放牛牵引用的梭梭绳,但见过世面的人早就窥探清楚了事件的发生经过,并及时阻止了那人的鲁莽行为。有根黑漆漆的电线正紧紧的缠绕在珍珍爸爸的身上,而珍珍爸爸的身体正空荡荡的漂浮在水上。
在这群人当中有些聪明的人立马就瞧出了门道,马不停蹄的跑到供电局让里面的人切断了这条线路的供电。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就现场口口相传的情况来看,他们已经明了了案件发生的全部经过。
有的人说:“珍珍的爸爸是在开田放水的时候,没注意到水田旁边的这根黑线是老旧断裂的电线,误以为是挡住秧苗的黑绳或者枯枝上,在伸手去捡起来的时候触了电,所以就倒在了水田里面。”
也有人说:“这个月天天下雨,天空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珍珍爸爸自己干活也没个轻重,天黑了都不晓得回家。恰好路过这水田时,一脚踩下去刚好碰到了掉落下来的电线,所以触电身亡了。”
还有的人说:“不就是根电线而已,威力没有那么大吧!肯定是珍珍爸爸在捡电线的时候不小心被电电麻了,倒在水里,然后又没有气力爬起来,所以被水淹死了。”围观人群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的版本。
据说这个故事传到我的耳朵里时已经演变出了千百种不同的形态,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故事的发生和传闻才让当地的人们开始重视起了安全用电的意识。
在珍珍的爸爸意外触电去世三个月以后,珍珍的妈妈也离开了这个家庭,选择了改嫁。珍珍妈妈抛弃了这个失去了顶梁柱风雨飘摇的家庭,抛弃了还处在懵懂之期不知逝去亲人为何物的珍珍,抛弃了比珍珍大上10岁的正直青春年华的姐姐,抛弃了年迈腿脚不便的婆婆和一个三十几岁还在家里啃老一事无成的小叔子。珍珍妈妈狠心地抛弃了一切,在珍珍爸爸逝去三个月后悄悄卷着衣物离开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在经历了爸爸离世妈妈改嫁后的珍珍,彻底沦为了别人口中谈笑的玩资。不仅大人们见到珍珍时,会时不时的打笑问上两句:“你想你爸妈吗?你知道你爸妈去哪了吗?”连咿呀学语的小孩子都会讥笑的嘲讽:“喔~珍珍是一个没有爸妈的野孩子,妈妈改嫁了,爸爸被电死了,她现在就是一个有人生没人养的野杂种,我们大家都不要和她玩,和她玩会倒霉的。”这样的嘲讽和讥笑几乎充斥着她整个童年,她也确实没有几个能谈得上心的朋友。
珍珍的遭遇其实与杨发星的童年有些相似,他们都是在年幼时期逝去亲人,沦为了别人的谈资,他们童年里都有缺失的父爱母爱和无法反抗的压抑。
珍珍在失去亲人的层面上来说确实要比杨发星惨上许多,但就亲人对于珍珍的疼爱来说,珍珍要比杨发星幸运得多。
珍珍有一个比自己大10岁的姐姐,在爸爸去世妈妈改嫁之后,她的姐姐便担当起了照顾和抚养妹妹的责任。珍珍的姐姐谢绝了亲戚们的资助和好言相劝,毅然决然的选择外出辍学打工。她一个人跑到广东的工厂里面,干起了年龄最小的流水线。
在多年的摸爬滚打之下,珍珍的姐姐有了一定的积蓄,她每个月都会按时给寄放在亲戚家里的存折打上一笔丰厚的学杂费。这笔钱是姐姐对妹妹的照顾和关爱,也是姐姐的一份担当和责任。这份来自姐姐辛苦的关爱在孤苦无依的珍珍眼里看来,却是一文不值。她从不关心姐姐的工作是否顺利,在外过得是否辛苦,她所关心的只有存折里面虚无缥缈余额和数字。
在珍珍的姑婆家里,留存着她妈妈以前用过的一本存折,珍珍的姐姐和已经改嫁的妈妈会每个月按时给这本存折里打上一笔代替亲情陪伴的补偿费。这笔费用在当时的我看来确实不菲,尤为丰厚诱人。
为了防止珍珍一个人乱花钱,也为了防止珍珍去取钱的时候不安全,她们把钱放在了最为稳妥和保障的姑婆家里,由姑婆代为保管和监督。珍珍每个星期都会跑到姑婆家门前去找姑婆讨要存折里丰厚的存款,她气势昂扬,每次去都像是一个讨债主的样子,理所应当的讨要属于自己的钱财。
珍珍的姑婆家就住在我们小学后面,走路过去大约只要2分钟。姑婆家的门前有一棵李子树,门后有一棵桃树,在房子的周围有一堵高大的围墙团团将房子围在中央。每次珍珍去讨要钱的时候都会先趴在高大的围墙边倾听一下房子里面的动静,倘若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珍珍就会大声的呼喊:“姑婆姑婆姑婆,我是珍珍,我来拿钱来了。”倘若趴在墙角没有听见房子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珍珍就会瘪一瘪嘴嘟囔道:“姑婆?姑婆!姑婆……你在家吗?你在家的话就回答我一下,我没有钱吃饭了,你把我姐寄来的钱拿一百给我吧!”
每个星期去姑婆家蹲点拿钱,这似乎已经成为了珍珍的生活常态,一个星期一百块对于当时一个星期才有3块3毛3的我来说,可谓是腰缠万贯了。小时候的我可羡慕珍珍了,每个星期都有一百块钱的零花钱,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我羡慕她有这么好的姐姐,也羡慕她有每个月会按时给她打钱的母亲。
但珍珍对于这些金钱上的疼爱好像都不在意,好似这些本该就是她孤苦伶仃的补偿。她会拿着这些钱财大肆开销花费,买一些杂七杂八用不到的东西和玩具。钱花费得大,去姑婆家讨要的次数也就越发地频繁。后来每次去姑婆家讨要钱,都会迎来姑婆的一句责备和叮嘱:“上个星期给你的一百块就用完了?你买什么东西了,用这么多钱?”见珍珍一问三不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知道这句话已经叮嘱过无数遍了。
这句话没起效,姑婆紧接着说出了第二句话:“你姐姐和你妈挣钱也不容易,你就不会省着点花吗?每个星期给你这么多钱都用完了,你以为存折里面的钱还有很多吗?下次你姐姐和你妈妈打电话过来,我要和她们说说,叫她们不要给你打钱了,反正打来也会被你乱花掉。”
听见姑婆提到妈妈和姐姐,还有来自不打钱的威胁,珍珍先是暴躁的反击:“她们爱打不打,反正我也不用她们管。花多少钱是我们的事儿,既然她们把钱给我了这钱就是我的了。”赌气的怼完姑婆后,紧接着就是珍珍长长久久的叹息和眉头不展,或许她的此举也只是想让姐姐和妈妈多多对她上心而已。
小的时候因为珍珍的零花钱很多,我还很不懂事的为她马首是瞻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我们俩形影不离,她去小卖部买零食,我就会跟在她的屁股后面,等候在小卖部的门口。待她将零食挑选出来之后,定会与我分享上一番。我很享受这样肤浅而又充满利益捆绑的友谊,就像我没有的东西而她恰好拥有,而我拥有的东西她恰好又没有,就这样我们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
在珍珍零花钱最富有的那段时间里,我经常跟着珍珍去她家里面玩耍。我们一起在她家下厨做饭,一起去田地间里面种瓜除草。除了上课时间我们没有在一起,其他时间里我们都会不约而同的聚在一起玩耍。珍珍总是会带着我去其他各种各样好玩的地方,我熟悉她家里的一切,包括家里的一草一木和田地里的瓜果蔬菜。因为去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家里的其他亲戚都认识了形影不离的我。
那段时间里我只和珍珍一个人玩耍,连和我同桌多年的堃也不再搭理。不再搭理堃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按照原计划继续履行我们一起回家的承诺,所以不自觉的选择舍去了这段友情。
我常常与珍珍在她家玩的到很晚,天色渐黑时分才缓慢的回到宿舍。有一次因为玩得实在是太晚了,天黑到看不清回宿舍的路,在珍珍的盛情邀请下我留在了她家过夜。在我们俩打打闹闹中烧好洗脚水准备洗脚睡觉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珍珍的家门。
一位打着手电筒到处照射的宿管老师登临了珍珍的家门。宿管老师直接把手电筒照射到我的脸上,问我叫什么名字?问我为什么夜不归宿?为什么跑到同学家过夜?突如其然的来访让我瞬间回想起来每天睡觉前必要的查寝,糟了,来珍珍家睡觉前忘了这茬事儿了。
宿管老师气冲冲的对我吼道:“你又不是刚刚来住校,住校这么多年了这点事情都不知道吗?不在寝室睡不知道提前跟老师说一下吗?害我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找你,赶紧给我回宿舍去。”就这样,我被半吼半压迫的宿管老师拎回了宿舍。
本以为回到宿舍后此事就能就此揭过,哪知道宿管老师把此事儿报给了校长。在学校早上进行早操的时刻,我沦为全校重点点评的对象。校长直接在台上点名我的名字,并将事件的经过说给了几百名师生听:“昨天晚上,四年级(2)班的木木同学夜不归宿,大半夜跑去同学家住,也不提前和老师说一声,害得谢谢浪费人力物力去寻找她。像这样的人大家要引以为戒,不要学习她的行为。下次再有这样的行为定不轻饶。”经学校这一举动以后,我再也没有过夜不归宿的行为。
小的时候我总以为和珍珍的友谊可以维持上很长一段时间,至少我们现在不会经历分离和离别。我总以为我们的友谊怎么着来说也可以维持到初中吧!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光明正大的赖在珍珍身边,分享着她带给我的特别福利了,我就可以借机从她手里捕获更多家里人给不起的零食盛宴了。
我总以为珍珍带来令人羡慕的零花钱旅程会在我的人生里停留很久很久,就像长在家门口的那棵桂花树,无论我什么时候去看,它都在那里。我以为珍珍会如桂花树一般一直扎根在我的心底,可哪知我们的友谊只维系了一年就结束了。
在我和珍珍读五年级的时候,珍珍的姐姐突然说要把珍珍接到广东去,说是为了方便照顾珍珍的衣食起居。在广东,珍珍的姐姐已经给珍珍安排好了学校,给珍珍找好了住处,还给珍珍买了好几身漂亮的衣服。就这样,珍珍带着姐姐的期盼和牵挂欢欢喜喜的走了。
珍珍走了以后,我的身边立马变得空荡荡的,放学后也没有人拉我去玩耍了,也没有人会追着操场疯狂捶我了,也没有人把我当闺蜜一样对待了。其实我这人很讨厌熟悉的事物变得不再熟悉,就像玩得要好的朋友她突然就要走了,她没有征求我的意见,而是直接性的忽略我的感受。
从前一睁眼就能在一起愉快玩耍的小伙伴不见了,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失落。我难以接受这种突然失去的感觉,就好像原本应该按照轨迹应该一直持续下去的事情,突然有一天她偏离了航线。从来都没有人教会我该如何告别,也没有人告诉我人终将会离别,再我还没有准备好说再见的时候有些人已经悄然离去。
相处很久的朋友突然告诉我说她要去其他的城市生活了,共事很久的同事突然离职了,经常路过路口就能遇见的人看不到了,这些不为我所掌控却又倾注了我心血和精力的事情,一旦脱离了心里预期轨迹,我的心里都会失落上好久。
小的时候不太明白为什么好朋友的离去心情会郁闷上一整天,为什么会依依不舍的难过,也搞不懂人为什么一定要离别。后来长大后才读懂了一句话“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什么人都可能会远离我,唯有家人才会一直陪伴着我。
像我这样的无糖女孩,小的时候收到一点小恩小惠都会在心底里感恩上很久,受到一些糖果的诱引就会跟着人贩子走,受到一些小小离别都会在心底里伤感很久。我很怀念与珍珍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时光,也会时刻记得珍珍在零食上给予我的好,虽然我们至今都没有联系,但你短暂的出现依旧成为了我人生里的印记。
在我的人生里总是会出现一些短暂而又虚无的过路人,他们会短暂性的在我的人生里进行片刻停留,而后又进行遥远的起航。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也不能长久的维持好彼此的联系,但你依旧是我旅途中的风景。
有人说:“所有出现在生命中的人,都不是偶然,那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感谢上天的安排让我在短暂而又未知的人生里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惊喜,这份惊喜温暖了一个不被家庭厚爱的无糖女孩。
我很感谢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每一位人物,是你们的出现填补了我心灵上的空缺,是你们带给了我数不尽的欢乐与回忆。正因为有你们的出现,曾经那个怨恨全世界,怒怼上苍不公,充满负面情绪的无糖女孩,一点点被糖化,一点点被焐热,一点点被温暖。
我正努力从无糖女孩蜕变为全糖女孩,我的人生里还有更多的秘密未被开启,这只是我小学时代的一部分记忆,还有更多精彩的人生等待着我絮絮叨叨描述回忆。
未来有你,我有,有回忆,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