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谨以此文献给住存第五个季节的，我最钟意的橙子小姐——陈青。感谢你让我成了我自己。
　　这件事是从冬末2月说起的。
　　二月，剪刀河水刚刚解冻，鱼儿还未来得及从河底的泥土里钻出来，空气中就有了春天的景色。吴格同往常一样提一木桶去上游打水。冬的水有雪的沁甜，仍却寒得手生疼。他取出兜里的布条，浸湿后缠在了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上，双手合十作揖，抬头，太阳已经开始放肆地燃着。想必师父要开始忙碌了。
　　“你好，池渊堂是在这附近吗？”
　　是个清瘦的男孩，手上拿着字条，
　　“去池渊堂，找陶里师傅”
　　吴格将他带上了山，山路崎岖，过了林子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茸甸。山间风过两两，远处一间小屋是原野中的唯一一缕炊烟。
　　“师父，有人找。”屋内摇椅声吱呀吱呀地响着，收音机放着评弹戏。小院的中央有个小池，里面应该有几条金鱼。
　　“嗯，带过来吧。”
　　男子放下行囊，拍了拍衣服，掉去了肩膀上的灰尘心且想着，兴许是个怪脾气，别让他嫌弃了。
　　“师傅您好，我是周子珩，我是来……”
　　“知道，”小周此时正准备像小学生似的背诵来之前准备的自我介绍。
　　拿到那张字条后，朋友只给了他地址，师傅的性格、喜好一概不知。他买了些上好的茶和烟，正放在箱子里，可连“自我介绍”还未送出，就被截了胡。
　　“师傅不问我的来由？”
　　“情爱。”小周一怔，“师傅果真神人啊。”可哪有什么神人，不过是看穿了他几夜未眠的邋遢样子，和一脸惆怅，不慌又不忙。
　　“你来自红尘，除了情爱，你倒是说，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幅模样。”
　　“那师傅。”
　　“别叫师傅了，你又不是我徒弟，叫我老陶吧。”
　　“好，老陶师父。那我这事儿，怎么解啊。”
　　“先让吴格带你去后山村子里转转，在这屋里找个房间安顿。既然不急，就改天再说。
　　老陶摇着扇子，对待小周像是对儿子，对熟人，但决不是香客或徒弟。”
　　“小吴师傅，老陶师傅让你带我下山！”小周一蹦一跳地态度，像是装作却也不假。“不必见外，随你喜欢叫就好。”
　　吴格的态度倒是比老陶好许多，但那脸上总“慈祥”的笑，让人觉不出他的真实年龄竟与小周差不多。
　　“东西放在西房了，房间有东北，西北两间，随你选。里面东西差不多，西北那间离师文的焚房近，过几天兴许有些烟味，但也不呛人。
　　东北那间能看到梨林和海，只是冬天风大，炉火总会弱些。如果是想住山下村子里也行，只是村子嘈杂些。
　　“我选西北那间！”小周的选择出乎了吴格的预料，吴格微微身体一怔。小周从前被海水呛过，有些阴影，而又有些恐惧人来人往的喧杂，也无所谓有没有什么烟味了。
　　再说，烟味再难闻，也比不上上司那盗版假烟呛人。
　　“那我们先去茶房吧。”吴格本想带他赶集，但心想他也许还不能适应这里。
　　“师父喜欢喝茶吗？我买了好多茶，师父喜欢喝什么茶啊？”
　　“师父不喜欢喝茶。茶是给你和香客们买的。你买的茶，要不就供了吧。”
　　“供？供给谁？”
　　“给村民或佛祖，自己喝也好。”
　　“给你不行吗？”
　　“我也不喝茶，我平时喝可乐。”小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可乐？！你们修行的人不都很脱俗吗？”
　　吴格没忍住，笑了出来，“可乐怎久了？佛祖又不管，而且，我们不是出家人。师父是退休的大学教授，教历史的；我是学设计的，只是工作太累，就不想去公司了。”
　　小周和他们不同，他只是个社畜，一个没什么本事还疲于奔命的普通人。大学也考得一般。来这里之前去找老板请长假，老板让他先做好季度工作才能走。
　　小周不知着那根筋抽了，直接裸辞，如今身家不过四、五万块钱，房子是公司的公寓，吃的是员工食堂，穿的是西装套装，还好他平时周末加班，不然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确实有些出乎意料，可你们确实让人觉不出是俗人。”
　　到了茶店，周围一片萧条，茶店里也是残破不堪，吴格自如地拿起碎茶，小周觉得这样总归有些不礼貌，于是只是站在门口，也不走进去。
　　他看着门对面有个老头叼着烟，想必住在茶馆对面的人一定很喜欢茶。小周把手里的茶叶递给了那个老头。老头没有跟他客气，几句话就收下了昂贵的“名茶”。
　　转头的功夫，老头就把茶叶包装打开，把茶饼捏的粉碎，倒进了像是焚炉一样的东西，仔细的烧着。一会儿又把烧成粉末的茶放到了香炉里。又加进去了一些不知名的粉末。
　　茶味不是茶味，香料不是香料，倒是满满中药味，闻起来倒是不刺鼻，但是这样奇怪的做法到底还是对小周有了心理上的冲击。
　　那可是他花了一个月工资买的茶叶。
　　一炷香的功夫，茶末就烧的差不多了。对面老头拿着茶匙把茶末一点一点撞到小罐子里，盖得严严实实。
　　小周靠着门框，心里像是什么也没想，但眼睛里的空洞早就出卖了他。
　　“小子，拿好。”老头转向他，把小罐塞在他手里，几乎是拽过他的手，掰开他的手指。
　　小周看向老头，可回过神时老头已经坐回了铺子。
　　“小吴来啦，又来新人了？”
　　“嗯，刘姑娘有新茶吗？”
　　“有新茶又怎样，泡给你你也不赏脸，只有老陶能把你请来咯！”
　　“哈哈。对了，他这月的账结了吗？”
　　“结了结了，就一笔，他记得比我清楚。”
　　“那就好。茶我拿好了。先走了。
　　“生意兴隆……常来啊！”
　　小周站在门口，正发呆地看着刘姑娘的手，那手上有只蛇型戒指。
　　“走吧。”小周一下回过神来，左脚拌绊住右脚，险些摔了一跤，两人回去路上像是有些尴尬。回山上必经一片巷市；楼宇之间，有一口井，井周围被一群孩子围得水泄不通。
　　突然一阵风吹来，叶子从井边爬着风上了孩子的手背上，孩子们惊呼，“牡丹女回来了！鬼啊！别吃我啊！”
　　四处逃窜，跑着呼喊着，有个孩子像是丢了魂，撞上了小周。
　　“喂！当心！慢点跑啊！”
　　“春天到了，孩子们又开始顽皮了，这村子里孩子不多，也都是些没上学的孩子，家里有铺子的，就继承铺子，没铺子的就出去上学，打工。”
　　小周没怎么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口井，和孩子们口中的那个牡丹女。
　　“小师父，牡丹女是什么？”
　　“怎么问这个？”
　　“刚才孩子们说……“吴格没回应他，因为小周没再说下去。只许是意识到自己想法太动稚，但最终，还是没被好奇心战胜。
　　“那井，是发生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