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狄姝第一次觉得眼前被红色铺满。
　　巨大的火堆烈焰冲天，藏蓝色的夜幕让火光愈发显眼。
　　木柴燃烧爆裂的声音像是给萨满婆婆吟唱似的祷告做着伴奏。在巨大的鹿形图腾柱前，族人们都低着头跪在地上，虔诚地默念祝福。
　　只有不太懂仪式规矩的狄姝抬头注视着，她注视着带着鹿头面具排着队在火堆前边唱边舞的萨满们，注视着在所有队伍前头静默肃立的酋长父亲，注视着那熊熊火焰中已经无法辨别的战士们的尸体。
　　大姐。
　　除了父母，狄姝最亲的就是大姐了。听妈妈讲，自己从刚会走路的时候起，就跟在大姐身后跑来跑去了。大姐是父亲的得力助手，是部落里最英勇的女战士，更是这片山脉的战场传奇。
　　狄姝记得自己经常观看大姐在部落里的年轻男女面前示范投掷和射箭，几十步远的目标被一发命中，所有人无不喝彩，狄姝更是乐得拍手叫好。
　　每次出巡归来，大姐都会把在山里采到的稀有的美丽小花别在狄姝头上，狄姝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但现在，大姐就躺在那堆剧烈燃烧的木柴之上，再也不能为部落作战，或是和自己玩耍了。
　　“全能的鹿神，请保佑受难的灵魂直达极乐，切勿在路上迷失。”萨满婆婆口中念叨着，双眼看向火堆上升起的缕缕青烟。
　　仪式结束了，柴火熄灭了，大家陆陆续续走向自己的帐篷和山洞，夜晚又渐渐恢复了寂静。
　　发呆的狄姝拉着妈妈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听着前面不远处父亲和萨满婆婆的谈话。
　　“我们真的不能报复吗？”父亲低沉的声音还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是他们先联合北面的部落伏击了我们啊！”
　　“复仇肯定会带来无止境的恶性循环，去年冬天如果借给他们一部分我们驯养的鹿群，也许我们现在还是盟友。”看起来矮小无力的萨满走起路来却十分轻快。
　　“可是，可是这几年的冬天太冷太长了，我们自身的生存都面临威胁，我必须为族人着想啊！”
　　“是啊，天道变了，这片山脉不再像以前那样是理想的乐土了。可这，不正是你的挑战吗？我的酋长。”
　　父亲没有立即回答，高大的身影像是突然踩到了洼处，身子侧歪了一下。
　　“可是，除了祈祷，我们就不能做别的事情了吗？就算我们的族人再怎么努力打猎、养鹿、采果子，总面临着被抢劫的威胁啊！山神为什么不能亲自出面保护我们呢？”
　　萨满婆婆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漫天星海。
　　“山神自有他的打算。我们在他的荫庇之下生活得太久，以至于忘了以前的日子有多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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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元，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朱叔叔家拜年的吗？”妈妈站在房间门口对张迷说道。
　　“可是我肚子疼啊，妈妈。”张迷躺在自己的床上盖着被子，脸上尽显虚弱。
　　“上午还说要去跑步，这会儿就肚子疼？”孟娇疑惑地瞅着张迷。
　　“真的，我没骗你。”张迷一脸的认真，还努力咳嗽了几声。
　　肚子疼？孟娇看着张迷，一个劲儿皱着眉头，思考着另一种可能。她走到张迷身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张迷点了点头。
　　“那你在家好好呆着，我们晚上就回来了，你要是饿了就热点剩饭吧。”孟娇无奈地说道。
　　随着防盗门低沉的关闭声，张迷从床上蹦了起来，藏在被子里的小说也被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我才不疼呢！我才不去给你家人拜年呢！”张迷对着防盗门比比划划，声音却只有自己能听见。
　　然后张迷转身走进了妈妈的房间。
　　应该说是妈妈和朱志伟的房间。
　　虽然不轻易走进来，但张迷很清楚妈妈的衣服和鞋子都放在什么地方。
　　张迷打开衣柜一阵挑选，把自己心仪已久的服装一股脑儿扔在了床上，又找出妈妈的几双高跟鞋，对着镜子开始搭配起来。
　　可是穿在妈妈身上那么合身又引人注目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还是过大过肥了。心急的张迷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自己离妈妈的身体尺寸还有很远的距离。高跟鞋也一样，别说穿上走路了，张迷连站都站不稳。
　　最后张迷发现了一件黑色的运动短裤，自己穿起来还算合身。可是比起能凸显妈妈丰满雪白大腿的效果，自己穿起它来却显得空空荡荡。张迷记不清自己上次穿短裤是什么时候了，上初中之后，自己连裙子都没再穿过。
　　再配上自己衣柜里已经显小的短袖上衣，张迷觉得镜子中的自己还是颇有些女性魅力的。张迷知道自己的双腿是身体疯长的主要动力，现在的它们已经不再是两个月前的那两只小棒槌了。她觉得它们和视频广告中的模特的双腿也并没有什么区别，笔直、纤细、修长，大腿也略微有了一些肌肉线条。
　　很快就会和妈妈一样了。
　　张迷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今天要自己去跑步。
　　把棉衣和棉裤寄存在室内体育场的铁柜之后，一身短装的张迷又来到了每天热身的器械区。
　　张迷看了看妈妈每次压腿的双杠，没有多想，毫不费力地把一条腿搭了上去。
　　在孩提时初学舞蹈的时候，张迷就任由妈妈把着自己的双腿摆弄出各种姿势，还笑嘻嘻地看着旁边的小女孩们一个个疼地大呼小叫，涕泪横流。小时候的张迷经常一边看着电视里的舞蹈表演，一边在家里随意乱跳。这时爸爸会在旁边拍着巴掌，直夸自己是个小天才，而妈妈则会说想练好舞蹈，就要练好基本功。张迷随即会立即俯下身子做个劈叉，同时看向妈妈，仿佛在为自己的天赋正名。
　　张迷依旧为自己的柔韧天赋自豪，而且现在自己还拥有了力量。
　　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为自己拍手叫好了。
　　由于张迷这一腿伸得高度不低，宽松的短裤立刻向下滑动，很快就要露出内裤了。张迷赶紧按住裤腿，开始压起腿来。当张迷换到另一条腿刚压了两下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小姑娘走到了自己身边。
　　“你看这个姐姐，这个柔韧性，一定是没少下功夫，你也得好好练啊！”
　　那个小姑娘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张迷，好像是看到了学习的榜样。张迷打量着她，觉得两个月前自己可能和她差不多高。
　　这是张迷人生中许久没有感受过的称赞和关注。在心中的某个地方，张迷觉得这是自己新生命开始的时刻。
　　张迷冲那个小姑娘笑了笑，突然重心后倾，用一条腿支持自己的身体，然后那只搭在横杠上的腿立刻悬空，同时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弧，优雅地落在地上。
　　张迷很为自己干净利落的动作感到满意，她记得这可能是自己看过的某个芭蕾舞动作，完全忘了自己的腿在画弧的时候有没有走光露出内裤。
　　张迷发觉小姑娘露出了艳羡的神色，眼中好像充满了崇拜的光。
　　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好感觉冲上了张迷的头脑，她感到自己的身体顿时轻盈了许多。
　　这一个多月来，张迷早已达到了体测及格的标准，她一直在向妈妈的速度发起冲击。张迷在过年前的某天越过了四分钟大关，但是妈妈，却把成绩提高到了三分五十五秒。
　　要超过妈妈。
　　这是张迷一直潜藏的愿望。今天的她迈开轻快的步伐，感受着凉风对自己双腿的围绕，没有妈妈在身边，也许自己才是赛场上最靓丽的身影。
　　热身一圈之后，张迷正式开启了800米的征途。
　　某一步之后，张迷突然感觉大腿内侧似乎有什么部位抻了一下，渐渐地两条腿的内侧都开始不舒服起来。
　　张迷怀疑是刚才自己在小姑娘面前过于逞能，也许自己离芭蕾舞的动作还有很远的距离。
　　张迷不想放慢速度，她坚定了意志继续前进。
　　坚持住，还有一圈。
　　好胀。但是依然不想停下脚步。
　　张迷跑完了整个800米。
　　张迷一边去看手表上显示的时间，一边用手去摸自己裤子。
　　三分五十三秒！张迷超过了妈妈！此时的张迷好想跳起来庆祝一下，但是另一只手上的东西让自己瞬间吓呆了。
　　是血！
　　张迷的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她确定自己并没有受伤，因为没有疼痛感。此时张迷的耳边响起了最近妈妈经常对自己说的话。
　　“如果你发现那里出血了，一定要立刻告诉妈妈。”
　　不用去问妈妈张迷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因为她早就在生理课上学过了。那时的她还完全不觉得这些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记得许多女生在讲台下嘻嘻地偷笑着。
　　自己现在是女人了。
　　这些想法发生在几秒之间，等张迷回过神来，她本能地猫着腰向厕所跑去。
　　张迷希望此时没有人在看着她，那迫切的心情就像她起跑前想让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