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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从来没有得过这么严重的感冒,不仅连续几天高烧都在三十九度以上,而且感到大脑很难思考,连意识有时都会变得模糊。一个多星期以后,路明才稍稍有力量下地行走。
而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填完了高考志愿,兹大附中这一届学生的高中生活彻底结束了。
妈妈告诉路明,在他发烧最严重的那几天,班主任和几个同学打过电话,其中有一位叫薛婷婷的女生还打了好几次。
路明的头脑依然昏昏沉沉,他知道大家是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和志愿填报,而薛婷婷,大概关心得更多。
“我和你班主任说了,说你想复读,对吧?”
路明点点头。
“路明,如果你选择复读,妈妈还有一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尽管眼前还有些昏花,但这不妨碍路明发现妈妈脸上浓重的犹豫。
“一个是名额的问题。附中是咱们兹州数一数二的高中,每年除了像你这样正常考上的学生,还有很多的关系生、赞助生,学校为了保证教学质量,对人数的控制也是很严格的,这些你是知道的。”
路明点点头。
“对于复读生插进高三,原则上学校是不允许的,除非是关系非常硬的学生,这点你班主任也跟我确认过。还有一种就是像你这样,本来是很有希望为学校争得荣誉的,但是因为特殊原因,发挥失常了,这个学校会给予特殊考虑。”
路明望着妈妈,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班主任是完全支持你的,而且其他任课老师也都积极评价了你的表现,年级教务主任和校领导,也,也都知道了咱家的情况。他们经过商量……”
路明瞪大了眼睛看向妈妈。
“学校同意你继续在附中努力,争取明年考出好成绩。”
路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妈妈显然还没有说完。
“接下来复读这一年,学费可和正常的高三收费不一样了。”
“要多少钱?”路明感觉心又悬了起来。
“你放心,妈妈一定给你出这个钱。”妈妈安慰道。
“但是呢,现在你爸不在了,家里暂时只有妈有收入。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单位福利性质的,你爸不在了,咱们住着就不太合适……这个州府家属区离州府大院、离你学校都近,在变阳算是很好的地段,租金很高,妈也不太能负担起。本来你爸很快就能凭级别团购到新房子的,因为我俩的钱有限,妈还放弃了自己单位团购房子的资格……”
路明对这些细节并不在意,有些都不完全懂,但妈妈的语气让他感到提心吊胆。
“妈想搬到离这里远一点,靠北边的地方住,你看行不行。你可能每天早起个半个小时。”
路明又放下了心,不就是多骑会儿车嘛。
“没事儿的妈,我多骑会儿自行车,还锻炼身体呢,这算啥呀。”路明轻松地说着。
“妈想搬到北城去。”
路明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连刚露出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回。
从路明有记忆起,在北城区生活似乎就是贫穷和破败的代名词。
路明很少踏足北城区,甚至连连接主城和北城的跨河大桥都不愿靠近。路明把它看作两个世界的分割线。
在路明听到的聊天中,如果有谁生活在北城,那他不是工人就是失业工人,要么就是刚刚进城的农村劳动力。在路明的印象里,北城只有众多废弃的工厂和破旧的宿舍楼,以及由于缺乏管理而私搭乱建的各种棚户。人们要靠煤气罐做饭,道路残败不堪,电力系统年久失修,晚上甚至连路灯都不会亮。
那里的人们仿佛还生活在二十年前。
而且因为污染问题,变河的河水需要经过处理才能进行生活利用。但北城区的污水处理厂同样是朔苍集团下属,污水处理设备和输水管道年久失修。这导致北城区的市民虽然紧挨着河水,却经常出现缺乏生活用水的情况,好多人不得不买水生活。
这些印象本来只是茶余饭后爸妈闲聊时候的内容,但从杨之远口中却一一得到了证实。
“那不是人待的地方。”杨之远经常这么说。
“你知道这些年有多少工人失业?每年都有好多人不得不去南方打工,有人就把家里的孩子留下让他们靠自己生活,现在叫什么‘留守儿童’。”
杨之远的父母是朔苍集团下属研究院的高级工程师,按说他应该一直就读于矿业中学。但父母为了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考上最理想的大学,通过关系让他参加了全市统一中考。优秀的杨之远很轻松地考上了兹大附中,而他的父母也在离附中不远的地方买了房子。
杨之远说不止他家,很多朔苍集团领导和高级技术人员家里都是这种情况。当然了,很多人并不是凭借中考成绩上的附中。
杨之远说真正一直读矿业中学的大多数都是家里没门路的普通职工的子女。路明觉得应该就像宁骁和棍子那样。
现在妈妈提出的这个要求完全出乎了路明的预料,他根本没想到北城区也在妈妈的考虑范围之内。原来爸爸不在了,家里竟会困难成这个样子。
“行吗孩子?”路明感到妈妈眼眶里转着泪,像是给了自己莫大的委屈。
“没事的妈妈,完全不会影响我。”路明觉得既然妈妈答应了自己复读的要求,自己也应该主动考虑家里的负担,更何况这个决定对妈妈来说也很艰难。
于是一个月后,路明便和这个装满自己整个人生记忆的州府家属区永远告别了。年轻的路明并不知道这个改变对自己会有多么深远的影响,那是他将在人生道路上慢慢感悟的一大课题。
但有一点是他在搬到新家之后很快就明白了的。那就是,在一个良好的环境中生活和成长有多么重要,而自己轻易的赞成,又是多么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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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再三,路明还是拨通了妈妈记下的手机号。
“路明,是路明吗?”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薛婷婷激动的声音。
“是我。”路明感觉还没完全从感冒中痊愈,嗓音还有些沙哑。
“你好点了吗?哎,我好想去看你,但是那几天报志愿有点忙,你妈又说你挺严重的,我就没敢去。”
“没事儿,没事儿,我好了。”
“你能出来吗?”薛婷婷很快直入主题。
路明看了看自己的破车,又看了看不远处坐在公园门口存车处负责收费的老大爷,还是掏出了兜里的五毛钱。
现在市里的公园虽然免费开放了,可存车服务依然收费。路明本来觉得自己的破车不可能有丢的风险,但家里的状况让他最近变得更加谨慎了。
路明穿过步道来到约会地点,薛婷婷早就在那等着了。
“呀,终于换衣服了,挺帅的嘛!”薛婷婷见到不一样的路明立刻开起了玩笑。路明今天穿上了自认为比较搭配的行头,普通的单色t恤加宽松的牛仔裤。
“是啊,没穿校服,不过一个月之后,又要穿校服了。”路明答道。
“啊?”薛婷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哦,一个月后我就要回去复读了,还在附中。”
“哦……”薛婷婷满脸的笑容立刻收起了大半。
两个人沿着公园斑驳的林荫路缓缓徜徉,路明再一次得以享受着和薛婷婷肩并肩的悠闲时光。
只是这一次心中多少有点惶恐,他始终担心那天的窘况会再一次发生。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别处。
今天的薛婷婷穿着碎花装饰的吊带背心加牛仔短裤,裤脚口几乎到了大腿根部。
“你看我是不是晒黑了啊?”薛婷婷一边走,一边故意把两条白腿交替抬高,像是让路明仔细观察她双腿的颜色。
这是路明第一次看到薛婷婷双腿膝盖以上的部分,他觉得要比膝盖以下更加白皙,也更加饱满丰腴。
“不会吧,你的腿很白啊。”
“哎呀,仔细看看嘛,肯定黑了。这两天我妈催我赶紧去学车,我舅舅就让我在他朋友开的驾校里面练。你最近没出门吧,天天都是都是大太阳天啊!中午得有将近四十度了,我感觉抹了防晒都没用啊!”薛婷婷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自己的大腿。
薛婷婷的反复催促让路明的目光一直没有挪开。他感觉到这一双腿给自己带来的视觉冲击已经开始影响了其他身体器官,自己宽松的牛仔裤在大腿交会处变得越来越挤。
“你看,我这胳膊,还有肩膀……”薛婷婷依旧若无其事地向路明展示着上身裸露的地方。路明的双眼从她细长的脖颈开始向下巡视,突出的锁骨,然后是她轻轻浮现的肋骨,然后,是她从吊带背心里挺出的乳房边缘。
路明发现她的吊带背心里似乎还有内衣,但是她的肩膀上明明只有两根细细的带子啊。
路明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是不是,都黑了?”说着薛婷婷还转了个身,把后背的上半部分也展现在路明面前。
经过认真观察,路明不得不说她的上身是比下半身要稍黑一点,但比起普通人来说,应该还是偏白的。
但这些并不是自己大脑现在主要思考的内容。
“啊,你怎么啦?是不是又不舒服啦?”薛婷婷察觉到了路明僵硬的表情。
路明不知道该说什么,脸开始涨红。
“哎呀,你别又中暑了吧!走,咱们去那个凉亭坐一会儿吧。”
在薛婷婷的搀扶下,两人慢慢走到湖边的凉亭坐了下来。
“怎么样?”薛婷婷关心地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这块儿确实凉快,今天是挺热的。”变成坐姿的路明感到了身体的放松,嘴上立刻活跃了起来。
“哎,我估计你那天就是中暑了,现在还没完全好呢。咱就在这儿坐会儿吧,别乱走了。”薛婷婷在路明身边坐下,木凳把她的大腿挤得更加饱满了。路明完全不敢看向薛婷婷,继续弯着腰瞅着远处。
“路明,你知道我报的哪个学校吗?”薛婷婷突然变换了话题。
“报的哪?”
“哎,你听我慢慢说啊。”薛婷婷看路明来了兴趣,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该报哪好。咱们每天就只是学习,对大学专业啥的都不了解,更不知道跟以后就业有啥关系,你说就这几天就决定今后好多年的命运,谁知道怎么弄呢?”
“我们家里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这个分数高出一本线一点也不多,有人让我学会计,有人让我学金融,有人还让我报师范。我跟我妈每天愁得呀,头都大了。你那几天不是病了么,哎,你就是不病我也没时间……”
路明猜她想说“找你”。
“结果,还是我舅舅人脉广。有一天他跟我们说,他的一个客户是跨国教育咨询公司的高层,是麦瑞卡国一个什么艺术学院毕业的,学的是什么艺术文化管理,特别适合喜欢艺术,但不是从小学艺术的人。听说上这个专业既可以充分学习你喜欢的艺术门类,还能了解艺术产业的发展,以后从事相关的商业活动。”
“舅舅一听马上就跳起来了,说他最爱的外甥女我,就是个小歌星!”薛婷婷一边说一边笑着,“可惜她爸妈从小拦着不让学唱歌。现在不拦着了,能不能上,出国留学需要多少钱。我跟你说过么,舅舅和我妈两个人感情最深,从小就宠我。”
“然后那个人就说,国内现在也有类似的专业了。皇家艺术大学,你知道吗,就是那个世界上流行音乐最高学府,现在和余渚艺文学院联合设立了世界艺术文化管理专业。你可以先去余渚艺文读两年相关基础知识,然后去麦国学后两年管理实践,还可以去全世界各种音乐厅、艺术馆去学习实践,那种叫‘2+2’模式。”
“然后舅舅就告诉了我妈和我。哎呀,那天我别提多高兴了,我妈也说,这个专业好像就是给我家婷婷设计的。然后我们就给余渚艺文打电话,结果人家说,暂时还没有在兹州招生的计划。然后我那个失落呀,哎呀,还哭了一鼻子呢!”
“舅舅跟我说别难过,他再去打听打听。然后过了两天,余渚艺文的人竟然给我家打电话了,说要看看我演唱的录像。”
“然后我就到处找,还好上高中以后每次演出,舅舅都让人给我录下来。舅舅说没问题,他直接发给那个学校。然后,然后过两天人家就说……说可以!”
路明静静地听着薛婷婷兴奋的讲述,感到由衷的羡慕和高兴。
“但是人家学校还说,由于我不是声乐特长生,需要补充一些专业课程,要我提前去学校参加培训。下个月我就得提前去余渚了……”薛婷婷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眼光也从路明身上移向远方。
“那个,我舅舅的生意现在主要在南方,他建议我和我妈去余渚生活,说那边不仅更发达,而且环境也好,气候温暖,不像变阳,连河水都是脏的。尤其是余渚的文化氛围也非常好,经常可以看各种大牌明星演唱会。以后,我可能就在余渚生活了……”
薛婷婷猝然的停顿让路明知道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薛婷婷突然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路明。
“路明,你不是跟我说同文大学是你的梦想吗?你明年要不要考同文大学,你一定行的!”
薛婷婷的手拉住了路明的胳膊,路明觉得胳膊上开始长出鸡皮疙瘩。
路明也觉得那是一幅十分美好的画面。
但路明不知道自己明年能考出什么成绩。更重要的是,路明突然觉得自己和薛婷婷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薛婷婷就要搬往南方的大都市,未来还要出国留学。而自己,马上要搬出自己的舒适区,去北边嘈杂破落的市井生活。以前对家境、身份这些东西完全没有任何概念的路明,在爸爸离开的这两个月里明显体会到了,原来在自己单纯的小世界之外,还有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它的名字叫做钱。
路明看着薛婷婷水汪汪满载期待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呀。”路明干巴巴地说道。
“你一定可以,我相信你!”
薛婷婷那动情的面容让路明印象深刻,要比她白皙的双腿和微露的乳房更能让自己在某个恍惚间突然回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