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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刚才吃得好饱啊,明天又得开始减肥了。”纪恋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感叹道。
路明推着他的破车走在旁边,橘红的路灯笼罩着他的思绪。
路明没想到纪恋请自己吃的是学校附近那所最贵最讲究的西餐厅,自己曾经试图在那里应聘服务员,却因为身高不够一米八被谢绝了。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路明知道图书馆肯定没有地方了,他考虑着去哪个教学楼上自习。
“路老师,你看看!”纪恋突然说道。
随着纪恋的手指,路明的目光移向了不远处临街店铺的橱窗。
虽然已经歇业了,但是这家店铺依然不惜成本地用炫目的灯光亮度打着广告。
路明很熟悉那店里的商品,都是自己非常羡慕的高级山地车,而橱窗里摆放着的,是今年的最新款式。
路明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瞥上几眼。
“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这种自行车?我有几个男同学是。”纪恋在橱窗面前停住了脚步。
路明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渴望,但和纪恋坦白确实有些没有必要。
“是挺好的。”路明也停住了脚步。不知怎的,他觉得现在这几辆车好像是自己在发光。
“你的车该换换啦!刚才我就想坐,但是生怕我这个大体重坐上去,后衣架会翻倒。”纪恋指着路明的车说道。
路明看了看自己自行车的后衣架,虽然很久没有用过了,但他确定那些金属杆只是掉漆,只是看上去旧而已。
“害,我的车虽然旧,但是再骑几年应该还行。”
“真的吗?路老师,你那车链子声音可挺大啊,还有那右手边的闸线,都露出来了。”几个星期的接触让纪恋对路明的车印象深刻。
“嘿嘿,上上油就行了,我在学校里骑得也不快,关键时刻不还有脚呢嘛。”路明伸出一条腿,抬举着自己有些污渍的廉价篮球鞋。
“路老师,安全重要啊,还是买辆新车吧。你的生日快到了吧?我送你一辆新车好不好?你觉得哪个最好看?”纪恋的手指在橱窗里的几辆山地车之间晃动着。
路明不敢相信纪恋说的话,这里面每一辆都在一千块以上。
“不用啦,我怎么能收那么贵重的礼物呢。”路明笑得有些无奈。
“这算什么?你教我这么久,一分钱学费都没要,我问过你们那个辅导机构的价格,一对一这么多课,那价格够买好几辆的了。”纪恋认真地看着路明。
“咱们都是同学嘛,帮助你是我自愿的,这可不是买卖啊!”路明急忙解释道。
“是是是,那没错,可是我想好好感谢你啊……”纪恋还想坚持自己的意见。
“你现在已经入门了,以后自己多练习,肯定会越来越好的!那个,不早了,我准备去自习……”路明打断了纪恋的话,晃了晃手表,想要推着车子离开。
“等等!”纪恋看路明想要走,心里着急,大声喊了出来。
路明赶紧回头,注视着这个面带失望的姑娘。
但失望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纪恋紧走几步,来到路明的车子前,开始用手拍打着那些锈迹斑斑的铁杆。
路明不知原委,傻愣在原地。
“我站了一下午,腿好酸呐,带我回宿舍呗。”纪恋大概确定了支架的结实程度,抬头看向路明。
“你是说,要坐后面?”路明怯怯地问道。
“是啊。”纪恋说着已经跨开腿坐在了后衣架上。
路明不知道纪恋身上那高级的大衣会不会被蹭脏,但是现在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刚才你不是担心……”
“我确认过了,应该还行。你看,这不是没事儿吗?走吧。”纪恋用屁股在衣架上颠了颠,恳切地看着路明。
路明点点头,跨上了车。
让路明意外的是,纪恋的重量感是那么熟悉,熟悉到某一刻路明甚至怀疑自己穿越了时间。但冷静下来,路明觉得那可能只是一种久违的怀念。
“你很轻啊。”
“真的假的?我感觉这么坐着裤带都紧了。”
“真的,你多虑了。”
车子晃晃悠悠拐进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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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走了啊。”路明看着站在女生宿舍门口迟迟不愿离去的纪恋,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哦,路老师,你是去自习是吧?那……好,那个,我也回去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纪恋的身体却在旋转了四分之一圈之后又转了回来。
“嗯,好的,再见。”路明再一次跨上车,准备离开。
“等等!”纪恋突然又提高了嗓门,路明感觉车链子似乎卡住了。
“还有事儿吗?”
“那个,路老师,之后,还能教我吗?”纪恋压低了声音,同时又往前走了两步。
“哦,音乐节不是结束了吗?我感觉你现在可以自己练习了,关键在于坚持。”
“但是我要是有疑问的话……”
“当然了,打我宿舍电话就行,咱们再约。我走了啊!”路明觉得这会儿回宿舍拿东西再去自习应该已经晚了。
“哦,那当心……”纪恋还没说完,路明已经加速离开了。
望着路明消失的方向,纪恋叹了口气。
扭回身,她向自己的宿舍楼门慢慢走去。
“上自习,上自习,自习有什么好上的!”纪恋看着通向二楼的步梯,感觉腿突然真的又酸又沉。
她走了几步台阶,突然用力地拍了拍脑门。
“对呀,一起上自习不就行了!”
纪恋立刻掏出手机,却想起来路明根本没有手机。
但电话却打了进来。
“喂,老师您好……哦,对,去余渚培训,明天就去吗?这么快啊,行,我行李不多……”纪恋一边说,一边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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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很想要快速进入学习状态,可是眼睛却不住地瞟向自习室里的时钟。
快九点了,学一个小时,然后十点回宿舍。这是他刚才的计划。
尽管离学期结束还有一个多月,路明却已经开始筹备期末考试的复习计划了。
对身体状况的担忧和恐惧让他不得不如此。
这学期必须拿到生活补助!尽管自己的补考基本都是满分通过,但是已经不能算在平时成绩排名里了。只有在期末考试再次回到年级前十,路明才有资格继续每月领取生活补助。
虽然还有在英语辅导机构的工资转给妈妈,但路明总觉得自己应该尽可能努力,毕竟因为工作,现在自己在周末已经很少回去看她了。
更何况平时成绩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虽然路明已经不太确定,自己能有什么样的未来了。
路明越是着急,就越是无法进入状态,尤其是当所学的内容自己已经不再感兴趣的时候。
其实这一段时间路明渐渐感觉到了状态的恢复。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和纪恋有关,每当给她辅导结束,自己去自习的时候,路明总能感到神经的放松。
然而现在他十分确定了。
因为自己的眼前到处都是纪恋,以及这些天来两人的回忆。
路明之前还一直以为是即将到来的音乐节让自己增加了对纪恋的关心。但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才知道,那种对她的眷恋已经成为了自己思维的一部分。
路明突然想起了某天两人的对话,应该就是从那时起,他的潜意识里开始对这个完全不同世界的女生产生了守护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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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老师,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生日呢。”
“很快就到了,我是射手座的。”
“啊是嘛,那你多大了,是十九岁吧?”
“……马上二十一了呢。”
“啊?哦……”
“……我复读了一年。”
“哦……”
纪恋不敢想象,像路明这么优秀的学生,为什么还需要复读呢?可是看着路明沉默的样子,像是不想多说。
“对了,你猜猜我的星座吧!”纪恋赶紧转移了话题。
“我对这个不太了解,射手座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呢。”
“是嘛,哈哈,我是狮子座的!”
“唔,那好像是,是在夏天。”
“对啊,在暑假呢。”
路明点了点头,仿佛对纪恋的兴趣就到这儿了,但纪恋并不想就这么中断好容易营造起来的氛围。
“你不想知道我多大了?”
“方便吗?问女士年龄。”
“别人不方便,你就很方便了。”
“看你应该还不到奔三吧。”
“真聪明,其实我还不到十九岁呢。”
“啊?那你上学那么早?”
“嘿嘿,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爸妈做生意搬家的原因,就找人把我从幼儿园直接弄到小学里了。我爸说反正我长得也高,不会受人欺负,也用不着学习,只要有人看着就行,可能在我爸妈看来,学校就是个大托儿所吧!虽然看上去差不多高,我可比别人都小很多,从第一天起上课我就没听懂过,混了这么多年,一点信心都没有。从小到大,没一个老师正眼瞧我的,还好遇见了你!”
纪恋的回答起初让路明觉得好笑,他感叹于这个姑娘对自己永远是那么坦诚直接。路明没想到纪恋长得高原来是从小就开始的,他更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从小就没人严格管束的活法,真不知道如果自己也这样生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而自己,从懂事起就在爸爸的严格监督下认真读书,从踏入学校的那天起就一直是同学们的榜样了。
细细想来,路明觉得纪恋这个看起来潇洒大气的多金姑娘,也许也只是外表上的强大而已。她在课堂上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建立信心的机会,路明觉得这些东西是再多的金钱都无法弥补的。
其实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接触,路明了解了纪恋并不笨,对学习的厌恶应该更多地来自于一种习惯性的自卑和恐惧。但现在,她有了努力的动力,而自己正是推动她前进的最好帮手!
路明再也坐不住了,匆忙收拾起东西,跑出了教室。
蹬上自己的破车,路明突然觉得它是那么难骑,刹车不好使,链子有杂音,速度快了车身还会剧烈抖动。
但纪恋依然义无反顾地坐了上去。
路明想着,很快就来到了纪恋的宿舍楼下。
但是,然后呢?
看着进进出出的年轻姑娘和楼门口缠绵缱绻的一对对情侣,路明突然感觉冷静了不少。
他这时才意识到了有手机是多么的重要。
路明听说过站在宿舍楼下对着心爱的姑娘大声呼唤的求爱行为,但那不是自己能做到的,不要说突破勇气的极限了,路明甚至不知道纪恋的宿舍窗口是哪一个。
几个同学院的女生结伴向宿舍大门走去,隐约间似乎朝路明这边看了过来。
极度的尴尬促使路明慌忙离开了。
“呦,今天回来够早的啊。”当路明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正在电脑前玩得不亦乐乎。
路明看了看表,仅仅刚过了九点,眼前这个空间还不是自己熟悉的感觉。他默默地坐在了桌子旁边,眼神不错地盯着宿舍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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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一起合影了。”
纪恋和同行的同学老师一起走到校门口,在刻有“余渚艺术文化学院”的巨石面前排起了照相的队伍,高大的纪恋又一次让出了显眼的中心位置,和几个男同学站在了后排。
快门闪过,为期一周的培训学习画上了句号。
“这是,郁俪吧?”纪恋指着巨石旁边的特大海报询问着一同合影的本校同学。
“是啊,自从参加了选秀,学姐成了全国名人了呢,现在根本就不在学校了,大家都特别羡慕她!”
纪恋同样艳羡地点点头,接着目光移向了校园对面的一派山明水秀,不禁想要拿起手机自拍起来。听说家乡昨天下雪了,可是江南这边依然温暖的像是春天一样,可惜的是天空乌云密布,背景有些灰暗。
手机上突然显示出了一个来自变阳的陌生号码。
“喂,你好。”纪恋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没有立刻响起回应,信号的嘈杂却很明显。
“喂,喂?”纪恋觉得可能是打错了。
“……是纪恋吗?”一个犹犹豫豫的男声传了过来。
这声音起初让纪恋感到陌生,但她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那个,我是路明啊,这是我新买的……嗯,小灵通。”
纪恋突然感到心脏狂跳了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路老师?天哪,你终于买手机啦,太好了!”
“是啊,哈哈,早就应该买了……听说你去外地培训了?”
“是啊,来春州的余渚市了,今天刚结束,晚上就坐飞机回去啦!”
这句话之后,那边又是短暂的沉默。纪恋早就听说过小灵通的信号非常差,尤其是长途,看来的确是真的。
“那个,我和赵言娟要了你的电话,没什么,就是问候一下。然后,以后,经常联系吧。”路明虽然说得吞吞吐吐,但纪恋的心中仿佛有鲜花正在盛放。
“是嘛,哈哈,那好啊!”
“是,你不是说要送我生日礼物嘛,我厚着脸皮提醒你一下……”
纪恋再一次惊呆了。
“路老师,哈哈,你放心,我说好了,不会变卦的,你就准备接收吧!不过要给我安个专座哦,你那个铁架子太硌屁股了!”
此时一架飞机轰鸣而过,纪恋抬头望去,眼见着头顶有光从云缝中渗出,青色的天空渐渐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