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7年2月19日周日晴
　　雨后的清晨带着青草泥土气，很多人都说这是雨水冲刷去城市污垢后留下的味道，干净的味道。
　　没想到昨天的太阳雨，断断续续竟是下了一整天，南方的潮气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总是散也散不去。
　　蒋国斌昨天淋了些雨，回去之后也没怎么收拾，结果今早伴随着闹铃醒来的，除了蒋国斌，还有严重的偏头疼。
　　他起来得辛苦，觉得自己顶着的脑袋像有千斤重。虽是周末，但那几节公益课他不得不去，不能不去。小区里头，自己教的学校里头，多少人都知道这位模范老师要去福利院上公益课。
　　蒋国斌轻轻叹了口气，他在自己屋里的时候，情绪起伏远比和母亲相处或是在外头要丰富的多。
　　蒋国斌翻翻放在抽屉柜里的药箱寻了袋板蓝根泡水喝了一杯，用余下的半壶开水拌拌电饭煲里隔夜的粥底，微波热了两道剩菜，喂他母亲吃了大半碗，自己扒了几口白粥便出门去了。
　　路上时间有些赶，金海福利院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偏僻，在市郊还要往边去一些。
　　他搭了地铁转公交，又换了一趟小巴，走了快小半个钟才到地方。
　　这所福利院看着外观和建筑周遭的荒凉实在不搭，红砖房子绿瓦顶，三层建的跟所私立学校似的。
　　不说别的，就单单这一圈围着的高墙，上头那一圈圈骇人的铁丝网，还有那扇仰着头才能看到边的大铁门，一看建得就像暴发户喜欢的模样。
　　但蒋国斌此时也没那么多时间和心情去看，他在路上耽误太久，已经比预计到达的时间迟了不少。
　　“蒋老师，哎呦，您可算来啦！“出门接应的是个身型矮胖，戴着副金丝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的西装有些不合身，肚子那圈纽扣扣不上半敞在那儿，露出里头被啤酒肚撑的平整的白色衬衫。“我是金海福利院的院长，我叫吴亮鑫。“
　　“实在不好意思，吴院长，我实在没想到下车还要转小巴，小巴又是半个小时才有一班的。“
　　蒋国斌的诚恳道歉，吴亮鑫像是压根没在乎，他用戴着大金戒指的手拍拍蒋国斌的肩膀邀他一起往铁门里头走。
　　倒是在去教室的路上，他还特地安慰了一下自责的蒋国斌“哎，是我，是我应该早些告诉您的，这一片呀最近在修路，188路到不了嘞。平时来我们这里看孩子的那些人么，大都是自己开车来的呀，您看是我疏忽大意了。蒋老师不用放在心上。“
　　蒋国斌随着吴院长在前面走，后面陆续两三个男男女女跟着，听吴院长介绍，那几个是来这边采风的记者朋友。听说今天有蒋老师的公益课，本都打算走了，特地等了会儿，准备在课堂上拍拍照。
　　蒋国斌不傻，他知道八成是这个院长寻来拍照片做宣传用的。
　　“孩子们…哎呦！”吴院长刚迈进班级还没说上半句，迎面肚子就被一小朋友撞了个正着，见是院长，班里的吵闹声突然就静下。
　　撞到吴亮鑫的小姑娘看上去才八九岁，本来和小伙伴疯闹时溢在脸上的笑立刻没了踪影，她睁着双大眼睛警觉打量随院长一起来的蒋国斌。
　　“眷眷呀，你看你又调皮。”吴院长笑着拍拍小姑娘的肩，“你们蒋老师来啦，快去位置上坐好。”
　　蒋国斌看了看，班里十几个孩子多都是这个年纪的，还有三四个看着要大些，十二三岁。他们都穿着统一校服，衣服都很新，蓝白配色还挺好看。
　　见蒋国斌在看班级里的孩子，吴亮鑫笑着道：“怎么样，蒋老师？”
　　“？”蒋国斌被人问得一怔，他没太明白吴院长的意思。
　　见蒋国斌投来疑惑的目光，吴亮鑫哈哈笑了两声接着道：“我们福利院的孩子都是统一着装，主要是这个这个…怕孩子产生不必要的攀比心。我们金海福利院有幸啊，之前得以认识一位艺术家慈善家，他特地给我们的孩子设计的院服。”
　　蒋国斌点点头从包里摸出一叠卷子，让坐在前排的孩子分发下去。
　　“同学们大家好，我的名字叫蒋国斌，是接下来任教的数学老师。”说着蒋国斌把自己的名字一笔一画写在黑板上。
　　话音没落，站在一边的吴亮鑫突然出声让孩子们鼓掌。“来孩子们，我们鼓鼓掌，热烈欢迎蒋老师的到来！”那几位吴院长的记者朋友，此刻在班里的最后一排，正支三脚架调整着角度，拍照的拍照，对焦的对焦。
　　蒋国斌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扯着嘴僵硬得笑了笑。“同学们不用紧张，这个卷子不用大家都写对，把自己会的题目写出来就可以，主要是老师想知道大家平均水平，这样一来啊，老师就知道要怎么给同学们安排之后的课程了。”
　　吴院长笑吟吟的从讲台上下来，径直走去那些记者朋友那儿，同他们一起待在了最后一排。
　　蒋国斌不知怎么，总能感觉到班里有些紧张的氛围，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怪。
　　孩子们各个坐得腰板笔直，双手交叠搭在桌上，想来兴许是后面有镜头在拍照，所以孩子们想好好表现吧。蒋国斌试图给这股说不出的氛围做解释。
　　“老师今天第一天来，还不太了解班级里的同学。”蒋国斌对着班里的孩子说，“我们来按座位开火车，给老师介绍一下你们自己，老师先来做个示范。老师叫蒋国斌，今年四十六岁。”随即他指了指左手边第一排的女孩，“来，同学从你开始吧。”
　　“我叫林眷眷，今年九岁半了。”小姑娘看着比较害羞，声音不大，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还扯着院服的裙边拽了拽。
　　“我叫楚凡凡，十岁了。”那个女孩子竖着个冲天的马尾辫，看着很干练。
　　“我叫禾贾，我今年十岁！”是个圆乎乎的小胖子，说话粗声粗气的格外响亮。他刚说完，班级里的孩子就笑，有得还学他说话的样子，班里气氛突然轻松了不少。禾贾也不生气，反倒是大咧咧的跟其他孩子笑成一团。蒋国斌看出，这个叫禾贾的孩子应该是班里比较调皮的活跃份子。
　　这才正常…。蒋国斌隐隐像是摸索出之前那种不和谐感是什么了。大多的福利院，总是有些身体有缺陷的孩子，这个班里所有的孩子，乍一看不管是智力还是身体，和普通孩子无疑。甚至比普通孩子还要遵守课堂纪律，几乎不怎么看得出孩子好玩调皮的天性，整个班级都跟精心筛选过似的。
　　班里气氛轻松下来，最后一排的吴亮鑫反倒是有些不高兴，脸上赘肉一垮，眉头一拧咳嗽两声响，班里立刻鸦雀无声。蒋国斌愣愣神看向吴院长，只见吴院长立刻笑着用手示意，让蒋国斌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