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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我们来到了柯柏带小行星之海,阳光对这片“海洋”的控制力极其微弱,太阳神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星点,与深空中其它星星没什么两样了。宇宙中琐碎的尘埃无处不在,细小凡尘没有阻力,只有寂静。两头“海龙”用三十节光速平静地穿过这片浩渺之海,再飞大约再过一周的时间,孤独的小行星们将越来越稀少,穿越过小行星之海,“海龙”将抵近五十节速度,再往前走,是加倍的寂静,沿途只剩下星际尘埃与遥远星光,合在一起,就是主教大人以圣父的名义告诫众生的“无妄的虚空”。速度是寂静的,光线是寂静的,灰尘是寂静的,未知是寂静的,……。时间和空间开始互不搭理,时间仿佛已经死寂,空间仿佛失去参照,我们来到单一空旷的世界,在空旷之地,寂静被压缩到极点,看不见的力量开始孕育一切,事情要么永远不发生,要么说来就来。
平淡的日子里,每天写航行日记是最重要的事情,每隔二十四小时,超级计算会自动把“狮王”将军当天记录的“大事件”发往后方,肖将军用“天眼”时时追踪航行日记。“大事件”全是琐碎的事,航行角度、速度、方位、动量、体征、心态、食物、空气循环、模拟重力、能量储备、逃逸舱、医疗舱、休眠舱、各种舱……,一一都要照例填进表格,今天将军加了一条,“三天之后,午夜零点,泊特少校将进入属于他个人的首个五个月休眠期。”
虚空之地,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进入休眠”绝对算得上是“大事件”了,我明白,接下来我将遭遇的一切,实际上是对一个休眠舱性能和另一个独行人双重考验,将军和我都冒着极大的风险,我将渐变成进入潜意识和低耗能的“休眠人”,“狮王”则要独自用毅力和恒心与寂静对抗。相比,对师傅耐受力的考验比我更严峻。寂静之中的孤独,是能量护盾也无法抵挡不住的伏地魔,魔的爪子悄无声息,绕过盾牌,穿透“海龙”的铠甲,最终破防人心,赶走一波,又涌进另一波。涌进独行人的心灵并不安生,沿着血脉四散开来,啃噬人的骨头。那时,我这个”休眠人“什么也不知道,五个月时间里,无论是生存还是毁灭,只有师傅一个人扛。后方,最强大的“天眼”看见也只能瞪着眼干着急,后援团的人们对前方对抗”孤独“有时真的无能为力。我们随时能收后方发来的信息,“老爹”也并没闲着,不停地发出指令盯着“海龙”一号的行动时,还同步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但成也时空,败也时空,时空阻隔让前方后方无法同步,后方发来的“新闻”,当我们收到时,早已是“旧闻”,这让人很烧脑,我拿到了“旧闻”,就得下意识思考“当下事态究竟怎样?”。人与人面对面交流永远是最好的沟通方式,即时交流不需要过分担忧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任何超级技术都无法替代两个人当面说话,当面的人面向未来,超时空旅行的人则不停地回溯“过去”。飞往另一个恒星系,不仅要适应重力“失重”,还要克服“思维失重”。耐心,剩下的还是保持强有力的耐心,“思维”绝对不能“摇摆”。我每天都向海伦发出信息,可眼下,即使“你好”两字,收到她的答复也要等上好几个月的时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面对。我就要进入休眠了,等我醒来,我会第一时间告诉所有人,“我重生了”,我再次收到后方回复“祝贺”两个字,知道大家都放下了悬空的心,也至少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我和将军知道百亿双眼睛盯着我们,但前方后方处在两种状态,后方人数多,前方跑得快彼此交流间隔拉得越来越长,对众人的影响极小,对我和师傅影响极大。寂寞和寂静这对“孪生姐妹”总会在乘虚而入,冲两个孤独的旅行者搔首弄姿,……,这真让人头大。我心中默念,“上帝保佑,大家各干各的,各自安好,自求多福。”我暗暗发誓,“休眠计划一定要成功”。即使我休眠了,只要我活着,对“狮王”就是最大的支持,最糟糕的事件是两个同行的伴侣,其中一个不见了,另一个落了单。无论“狮王”和我谁活着,要想继续完成这趟旅行就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一个心中揣着孤独阴影的旅行者是走不远的,这真是生为人类的悲哀。留在太阳神身边的索伦、“老爹”和肖将军一直都在祈求上帝:“这样的事最好别发生”,如果万一发生了,对前方和后方又是一次生死考验,在并时已经延迟的状态下,侥幸活着的一个,是继续前行?还是掉头折返?是自寻出路?还是自我毁灭?操作手册规定,此时只能仰仗人的直觉,自由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