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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浅野一郎看到路边的排水沟,里面流淌着泛着异味的污水。浅野一郎平素是一个讲究卫生的人,甚至有些洁癖,总是保持军容严整。此时他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强忍着强烈的不适,弯下腰去,匍匐在地上,然后爬进水沟里。
他不仅将自己的身体全部没入污水当中,甚至将头也深深地埋了下去,全身被污水浸泡。
隆冬时节,江南的水虽然没有上冻,然而那刺骨的寒冷,令人极其难受,有种要被冻僵的感觉。可是为了活命,浅野一郎忍了下来。他屏住呼吸,只是盼望那可怕的敌人尽快离开。
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了,浅野一郎憋得难受,可是他不敢露头。两分钟过去了,浅野一郎觉得
自己已经无法承受了。胸口的憋闷,让他快要昏厥过去了,然而他还是努力撑了下去。直到差不多三分钟的时候,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没命了,于是咬着牙将头缓缓地抬了起来。
终于,浅野一郎呼吸到了清凉的空气。这空气虽然散发着污水的异味,然而他却觉得无比鲜美。他不敢大口呼吸,尽管他十分迫切,仍然只能轻轻呼吸着。
他睁开了眼睛,瞳孔猛然一缩。在五六十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正背对着他,向远方走去。
浅野一郎感到庆幸,这才开始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忽然那人停了下来,接着就转过脸来。此时月光正投射在他的脸上,浅野一郎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恐怖景象。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男人的面孔,那男人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是在笑。可是那一双眼睛却闪烁着骇人的寒光,令他那张笑脸显得愈发诡异可怕。虽然距离有些远,他不能完全看清那人的面貌,然而他看上去略显瘦削的身材和那张诡异的笑脸,却牢牢地刻入了浅野一郎的脑海,令他永生难忘。
突然,浅野一郎想到了一个问题,急忙再次将头没入污水当中。他十分害怕那令人恐怖的恶魔,能看到他眼睛的反光。
他浸泡在污水中,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感觉每一次心跳都像一面鼓被重重敲击,他真担心会被那人听到,恨不得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
他在心中不断祈祷,希望甜赵大婶保佑他没有被那恶魔发现。
当浅野一郎再一次被憋得不得不探出头来的时候,睁开眼睛,令他庆幸的是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很显然他是多虑了,也可以说是侥幸。虽然他的眼睛能够反射月光,然而他周围的污水反射的亮光,掩盖了他的眼睛微小的反光,没有被那恶魔发现。
浅野一郎又待了一会儿,确定那人已经走远了,这才缓缓地从水沟中站了起来。
他一点点挪动脚步,退进了身后的小巷子里。
在一间房屋里,燃着一盏油灯,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他浑身是血的身体盖着棉被,面色苍白,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
在他的身前站着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他中等个儿,身体匀称,略显瘦削,面貌清秀,嘴角天然微微上翘,第一次见到的人会以为他在向自己微笑。
时刻,他的眉头紧锁,表情严肃,目光中透着焦急。他站在中年男子的身边,掀开了他的上衣。
中年男子身上足足中了六枪,伤口并未包扎,流血却已经止住了。如果仔细查看,依稀可见每一处伤口的附近都插着一枚银针。年轻男子伸出手掌。贴在中年男子的心口上,缓缓地将真气输入进去。
中年男子的伤势太重了,年轻男子用用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中年男子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中年人苏醒过来,年轻男子轻声唤道:“杨先生。”
中年男子吃力地牵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声音微弱地说道:“晓明。”
中年男子名叫杨书成,是地下党特派员,来自陕北红都,奉命前往金陵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年轻人名叫林晓明,来自华山,奉师父之命,一路护送杨书成来到这里。
此时日军已占领金陵,正在展开疯狂大屠杀。由于城里情况不明,二人决定在肖家镇稍作停留,准备今晚进城。正在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杨书成要回去寻找遗失的重要东西,这才出现在街头,结果身负重伤。
林晓明用金针封住了杨书成的穴道,阻止大量失血。本想马上对他实施抢救,但鬼子前来搜索,他只能先出手解决掉这些鬼子,这才赶来为他施救。
林晓明说道:“杨先生,你不要担心。我这就为你疗伤。”说着就要再次为他输入真气。
杨书成阻止了他,艰难地说道:“晓明,我不行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你。”
林晓明跟随师父,学了一身惊人的医术,已经检查过了杨先生的伤势。他身上中了六颗子弹,其中一颗子弹射穿了肺、一颗子弹射穿了肝,最严重的这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如果不是林晓明及时以太乙神针封住了他的穴道,他早已气绝身亡。
林晓明很清楚,杨书成的伤势太重了,就算是大罗金仙在此也无力回天。杨书成的时间不多了。
看到他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林晓明也不再坚持,郑重地说道:“杨先生,请您吩咐。”
杨书成的精神振作了一些,说道:“你到城里淮北路243号康家公寓,去找杨依云,她是我的女儿。从她那里取一件重要的东西,送回红都,交给李先生。”
他用力挣扎,想抬起手臂,结果却无法办到。由于用力牵动了伤口,强烈的疼痛使他皱起了眉头,脸上滚下了豆大的汗珠。他说道:“我手上的钱夹子里有我女儿的照片。”
林晓明这才注意到,杨书成手握着一个棕色的钱夹。刚才杨书成就是为了回去寻找这个钱夹,才遭遇了枪击。
他取出了钱夹,打开后看到一张全家福。照片上有一男两女,男子是年轻时的杨书成,在他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旁边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