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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个红色的粉末放进去就行了吗?但是这样简单的混合……完全看不出它作为武器的可能性。”
此时的米雅和芙蕾雅正躲在距离部落一公里外的一个洞窟中,无数陶瓷和玻璃制成的各式器皿摆在土桌上,俨然将这里布置成了一个临时的实验室。
听从着芙蕾雅的指挥,米雅将红白两种粉末均匀的混合起来。
芙蕾雅拿起一瓶玻璃密封的液体说道:“化学爆炸的主要原理你还记得吗?”
米雅轻笑一声:“你说话越来越像大祭司了。”
随后她回忆一番后回答道:“快速的分解物质以产生大量气体,随后由剧烈的机械功对周围造成破坏。”
“原理是这样没错,也正因此,我们可以通过几个数据来判断一个爆炸物的威力,如反应速率、单位气体生成量……”芙蕾用搅拌棒轻轻敲了敲手中盛满液体的烧杯,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将其小心的放在桌子上,一脸后怕:“幸好没被祭司大人看到。”
米雅将混合好的粉末,放入微型的土制回转炉中。
芙蕾雅提醒道:“离远一点,这个装置会生成汞蒸汽。”
米雅用沙土清理了手上的红色粉末,打趣的接话:“这个我知道,急性汞中毒典型表现为头晕、乏力、发热、呼吸功能障碍,但最严重的是神经症状,轻则情绪失控,重则精神失常。”
“是是,赦命祭司懂得真多。”处理完手头上的材料,芙蕾雅继续上一个话题说道:“其实关于炸药,李维祭司说过很多更为高深的东西,比如当量,动能,空气动力学什么的,我曾经试着讨教过一点,可惜涉及的数学和物理学太过复杂,比生化还难啃,我只能放弃了。”
芙蕾雅却双手抱在胸前,闭眼思索起来:“但我上次听李维祭司说,已经找到这个方向的学生了,你说会是谁?”
“会不会是塞尼亚?她整天就爱计算跟统计,数学好也正常。”
芙蕾雅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我觉得更可能是西奥多斯,前段时间李维祭司找他的次数特别多。”
另一边,位于霍尔姆族正中的角斗场里,震天的嚎叫声似能把云层震落。
“腹部!弱点在腹部!”
“不对!左腿明显不平衡了,攻击左腿!”
“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攻!”
李维推开身边兴奋地张牙舞爪的观众,对身边双手抱胸的扎哈尔说道:“你们没什么感觉吗?比起这些人——”
说到一半,他抬起下巴指了指周围的观众:“总感觉你们冷静的反常。”
扎哈尔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了眼局势。
角斗场内,五只被激怒的林牛在角斗士中横冲直撞。
或恐慌或兴奋的角斗士们,有的散落成残肢,被牛蹄践踏着,偶尔被甩起,撒出一串血迹,有的丢盔弃甲,拼命的扒着土坑,想要逃离这血肉横飞的地狱。
只有其中极少数,依旧拿着武器,试图寻找机会杀死林牛。
理所当然的,这些勇敢的人就成了角斗场中的焦点。
扎哈尔将视线从亢奋的观众们脸上收回:“其实不是冷静。”
他斟酌了一会,终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坦白道:“说实话,看着他们穿着劣质的兽皮围成的裙子,吃着最干硬难咽的肉干,通过那么血腥和原始的活动来获取快感,总感觉我们和他们已经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
“可真够傲慢的。”李维的手指在胸口处敲了敲,隔着柔软的麻布,内里是亚历山大石的坚硬触感。
扎哈尔听到“傲慢”时,还以为会换来一顿训斥,没想到李维对此并没有激烈的反应。
李维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出色的领袖不代表要泯灭人性。普通人有普通的傲慢、普通的贪婪,但也有普通的怜悯、普通的进取心,无论优点还是缺点,这些都是人最基础的内禀属性,没必要为此感到羞耻。”
说完,他往嘴里塞了一颗糖,看了一眼高坐在角斗场最上方的蒙萨德等人。
“但贤者就不一样了,贤者的傲慢是其他文明无法承受的黑暗。”
再次听到贤者这个词汇,扎哈尔几人都靠了过来,活像是在等睡前故事的孩子。
“比如说?”
李维叹了口气,斟酌了一些能够透露的信息:“这世界之中的大小文明,无论是渺小如草芥,还是雄伟如白地,无不遵循着大同小异的发展规律。这种发展规律掌控着所有文明的方方面面,包括科学、人文、历史。”
“所谓文明规律,被白地分为五类,绝大多数文明遵循「演进规律」,即文明像动物进化一样缓慢前进。但也有例外,比如太阳系的人类,就遵循阶梯式的发展模式,文明在剧烈的起落中迂回着上升。”
“但诞生出先知门庭的那个文明——翡翠城,不遵循任何发展规律。它就像一颗不祥的卵,似乎其存在的意义就是孵化出先知门庭这个晦气玩意,因此无法被任何社会学模型所解释。”
“翡翠城?”
见自己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都没被白地警告,李维愈发肆无忌惮地讲起“禁忌知识”:“在我们的文化里,翡翠意指难以解读的深邃智慧,虽然我难以苟同,哪有‘智慧文明’早夭的那么干脆。”
接着,李维突然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起来:“但是源自翡翠城的先知门庭一直存在到现在,或许他们将此视作是一种文明的延续?也许在翡翠城人眼里,他们根本就没灭绝,但根据‘塔斯马尼亚逆向演化效应’……”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李维就开始完全不顾及听众水平,开始扯起旁人听不懂的话来。
此时的扎哈尔无比想念族里的另两位祭司,如果有她们在,至少轮不到自己尴尬的站在这里。
可能真是心有灵犀,正在扎哈尔这么想着,鼻尖就隐隐闻到了米雅身上熟悉的药味。
“米雅他们回来了。”
扎哈尔的声音将李维的思维拉回了现实中。
他迅速调整状态,朝芙蕾雅抛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芙蕾雅微微点头,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一直在一旁警戒的威尔纳也带回了克努特和奥拉夫,奇怪的是,被霍尔姆派来监视他们的努鲁却并没跟在他们身后。
“发现什么稀奇东西了?”李维似乎完全不好奇努鲁的去向。
“一种由溪雉产的粪肥,没什么特别的,以他们对待这种肥料的态度来看,似乎效果也不怎么样,不过通过这个,也算是把你要散播的消息都散出去了。”克努特兴趣缺缺的回答道,自从见识了启明族的繁荣,其他小部族在他眼里都贫瘠的像是刚被劫掠过。
奥拉夫也立刻说道:“他们的木炭也远不如我们的好,里面还没烧透的时候,外层就已经烧成白灰了。”
李维点点头,赞赏的说道:“信息收集的很到位,辛苦你们了,之后的——”
“好!好!”
李维的后半句话被观众席上震天响的叫好声完全淹没了。
几人的注意力旋即被角斗场内的一幕吸引。
霍尔姆族的角斗竞技有一些很符合商业性质的规则,比如允许场外的观众通过高额的打赏而向场内传递一些道具。
便宜些的是一些补充能量的面饼和水,贵的打赏甚至投放武器。
此时,残酷的角斗场内只有两人还站着。
一人身材健壮,但并不算十分魁梧,手握一把不知从哪搞来的铜制长矛,正和一只林牛正面对质。
可能是被金属武器上反射的阳光所威慑,林牛竟然一时没了动作,但天生的脾气也不允许他后退。
而另外一人则较之矮小许多,远远的躲在那人的正后方,从李维的视角看去,甚至无法判断他成年了没。
“一只发狂的林牛往往需要三人的狩猎队才能无伤拿下,这人孤身一人还想着护着个孩子,看来结果已经注定了。”扎哈尔叹口气说道。
李维虽然不太懂搏斗,但光看场上两方的体型差距也能猜出个大概。
“算了,我们走吧。”虽然经历了许多次,但李维始终无法习惯血腥的场面。
扎哈尔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在激动的人群中辟开一条通道,让李维能够走出去。
“芙蕾雅?你怎么了?”米雅的声音突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李维回头望去,发现芙蕾雅正死死的盯着场上的局势。
“怪了,以前怎么没见她那么热衷这种活动。”
正在李维这么想着的时候,台上不知哪位观众付好了钱,向着场内扔了一大束干鼠尾草。
众所周知,林牛有一个十分恶劣的习性,就是对鼠尾草的味道极为敏感。
定是人牛对峙的场面还不够刺激,这才让他们忍不住加了一把火。
不出所料,一闻到浓郁的鼠尾草味道,林牛立刻就丧失了那好不容易沉淀的一丝冷静,变得更加暴躁。
最后一根弦在众人的欢呼中断开,林牛突然发起了冲击。
攻击力道越强,就灵活性则越低,其实这人只要侧身一滚就可以避开这一次必死的冲击。
但他显然没有做出这一“理智”的选择。
“他如果闪开,林牛的目标就会变成那个孩子。”见李维看不太懂战局,扎哈尔贴心的解释道。
但另一个疑惑随之浮了上来:“但是他不躲,等他被撞死,那孩子不还是会遭殃吗?”
扎哈尔紧抿嘴角,面色严肃,李维的疑问并非全无道理,但场上那人的眼神太过坚毅,丝毫不像是愚蠢或寻死之人。
“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扎哈尔不确定的说道,但说实话,如果换他在场上,恐怕会抢先一步投矛,扰乱那野兽的视线,然后趁机带着那孩子爬上角斗场的高墙,虽然这一行为不被霍尔姆族接受,但好歹能换来一线生机。
四蹄翻腾的林牛如同地狱的恶犬,飞奔着前来索这最后一名角斗士的命。
而他对面的角斗士两腿绷紧,握着铜矛的手臂肌肉鼓起,似是在蓄力等待着什么。
转瞬间,双方的距离已不到十米。
这瞬间,那角斗士动了,他使出全身积蓄的力气,猛的将手中的铜矛投出。
这个距离下,林牛和他都已避无可避。
铜矛精准的林牛的眼睛刺入,在投掷者的臂力和林牛的惯性下,矛头死死的卡在了它的眼眶中。
下一刻,角斗士一手提起身后的孩子,将其掷了出去。
但可惜,这个世界是始终遵循物理学的。
在这个给定的距离和速度条件下,不需要复杂的运算就能得知,他能躲过去的概率是——零。
经验丰富的角斗士不可能预料不到这一点,这只能说明他想出这一战术的同时,就已经猜到这一抉择的后果。
他拼尽全力朝侧面扑去,但腹部的皮衣却被被牛角撩起,角尖刺入腹壁。
接着,林牛猛地一抬头,将他抛上了半空。
他飞起的身形,像一块被厨师从砧板上扔起的肉。
一息之后,他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四肢再无动静。
但与此同时,他的长矛也死死卡在了林牛的眼眶中。
林牛生性就喜欢撞些什么东西,眼前的这头也不例外。
而它拳头大小的脑仁,也意识不到头上插的矛会改变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刻,林牛丝毫没有收力,狠狠地撞上了角斗场的土墙。
而长矛也不负所望,其尾端抵着墙壁,将巨大的冲击力转为推力,硬是将铜矛头从眼眶顶了进去,穿过它眼窝脆弱的骨结构,直捣它的脑髓。
随着林牛四肢抽搐着倒下,观众席诡异的寂静了一瞬,随后全场被这一精彩的策略震惊,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祭司大人,那人——”
芙蕾雅欲言又止,因为他知道如果接着说下去,将会给他们在霍尔姆的计划带来巨大的变数。她再次看向场上躺着的那人:
他的脸上沧桑了许多,身上也多了很多新伤,但他还是蒙格。
蒙格是她的配偶,也是他的丈夫,她理应对他忠心。
但启明族对她有再造之恩,她没有资格指使李维祭司为她做任何事,如果要怪,只能怪自己的实力不够,她不能像李维祭司那般云淡风轻的从托勒族手中救走加夫列尔。
无力的泪水夺眶而出,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米雅以为芙蕾雅只是被这血腥的场景吓到,于是准备上前安慰她。
但身后的李维却以寂静观察了她许久,心下了然。
能让芙蕾雅魂牵梦绕的,可不就只有一个人吗?
要说在场的有谁比较了解芙蕾雅,那他绝对算一个。
在他教导芙蕾雅的时候,时常能听到他口中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蒙格”。他在原本那个荒蛮的小部族中保护了芙蕾雅,和她天真的探索欲。
每当她提及那个名字,眼神就似现在一般。不同的是,这次少了些落寞,多了些恐惧。
李维认命的叹了口气,但随即便调整好了心态——要是手下的祭司天天被旁事魂牵梦绕,不好好工作,那最头疼的莫过于他这个大祭司。
他拍拍米雅的肩膀:“赦命祭司,评估一下。”
米雅一愣,如果李维称呼她米雅,他只是在叫一个启明族人。
但当他说出“赦命祭司”,那他在找的,就是那个在原始社会中愿意浸淫于医学与科学的学者,是那个曾经郑重宣誓过的医生。
再没有丝毫疑惑和犹豫,米雅的眼神如同锐利的柳叶刀,将趴在角斗场上的那人从头到尾划过一遍,语速极快的分析着:
“损伤器械为牛角,刺入长度约五公分。体表皮肤和浅皮下组织有剧烈牵拉的撕裂伤,创口边缘不规则,感染可能性高,但伤口深度小。一处腹侧穿刺伤,肋弓下缘。林牛的角在投入角斗场前被打磨过,伤口边缘较光滑,适合缝合。目测无内脏外露和大量出血,但需监测血流动力学和内脏损伤。此外,右臂尺骨和桡骨可能骨折。患者意识丧失应该是地面撞击引起的脑震荡,需进一步检查脑组织损伤情况……”
李维的视力远没有爪智兽好,因此只能由米雅转述对病人的评估:“结果呢。”
“黄签T2级,最慢要在半小时内处理。”
李维朝身后的几人吩咐道:“米雅和威尔纳两人先回去,准备……”
米雅飞速抢答道:“创伤急救、局部伤口探查和系列体格检查,还有别的吩咐吗?”
李维张了张嘴,欣慰道:“就这些。”
“祭司大人……谢谢你……”芙蕾雅抑制着自己的哭声,但泪水却止不住的下涌。
李维拍了拍她的肩,顺便从她脖子上取下被玻封的硫磺。
“一回生二回熟了,捞人我是专业的。不过要用下你这块硫磺。”
将装着硫磺的玻璃瓶摔碎,李维捡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橘色石块,他继续安慰道:“你不是说过没有他的支持,就不会有现在的你吗?给启明族保住一个创金祭司,那他的功劳也已经值得我冒的这风险了。毕竟计划可以变,人死了就回不来了。”
说完,李维朝身后剩下的三人一挥手,结伴朝着角斗场的最高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