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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修罗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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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猩慢慢前行,眼中的怒意似烈火般飘扬。
  他左袖空荡荡,右手握着一把烈焰燃烧的狰狞长刀,行走在这片被战火摧残的焦土上,身体里的所有桎梏随着多年苦修的佛法一同被付之一炬,他已不是什么佛雕师,如今他从烈焰里归来,带着多年积蓄的怒火,要把世间一切污秽焚烧殆尽,他是怒鬼是金刚,是夜叉是修罗,就像二十年前的他一样。
  苇名兵卒和幕府的精英将士死战不休,幕府先进的技术令其军队强悍无比,炮火连天,喷吐的火焰都令苇名兵卒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苇名大势已去,猩心里很清楚,但他作为最后的修罗,他的归来必将令世界沦为地狱。
  他苍老而英武不减,年迈而锐利更增,负伤而气机更盛,临死却如获新生。
  看来他心中燃烧的火焰终于到了要焚烧天地的那一天,这灭绝一切的狰狞火焰,要将生机、污秽、仇恨、过往、国家和凡人全都燃成灰烬。
  这滔天的火焰,是他留给这世界的最后的馈赠。
  猩开始笑起来,笑声逐渐癫狂,他所踏足之处,火焰熊熊燃烧,眼中鲜红的火焰愈加夺目,在敌人围攻之际,眸子中嘲讽之意更浓。
  他一刀斩断来人的头颅,血泉飞溅。更多的幕府士兵群情激奋,如蝼蚁啃食一般将他团团围住,围成铁桶。
  猩癫狂的笑起来,那柄血红的长刃刺击挥斩,简简单单的动作,便只见得滔天的血雨,散落的尸骸。
  什么是修罗?修罗就是如他这般再无理智可言,疯狂杀戮,令得一切敌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的每一道斩击都令敌军的刀刃崩毁,皮肉焚烧,死于非命,化为飞灰。
  这些被屠戮宰杀的幕府士兵逐渐化作烟尘飘荡在空中,逐渐越升越高,苇名国天空中越来越多的黑色云层飘荡,这些都是那惨死的幕府军队的魂灵。猩身周万物连同被修罗火焰焚烧殆尽的尸体,尽数化作尘埃。
  猩奋力斩击,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他的刀术,那简直是魔鬼的屠杀,纷飞的血肉被如雨般落下的火焰焚烧成灰,这是何等恐怖的地狱画卷和炼狱场景?
  他狂笑着肆意杀伐,他是主宰,是恶魔,是夺命的死神,他是疯狂的修罗。
  众生命运皆操之于他手,生杀予夺之权力,尽在他手上,他将亲手将这个世界送往毁灭。
  数百人在他刀下死去,然后被修罗业火烧成灰烬,浪潮一般涌来的士兵被那强大的人影逐渐杀出一个缺口,然后这个口子猛地扩大,就像是不死斩的切割,是灭族的斩击,令人窒息。
  幕府士兵开始畏惧了,他们惊骇地看着这个浑身火焰燃烧,癫狂似恶鬼的男人。此人太过恐怖,击碎了他们坚钢般的意志,令他们肝胆俱裂,只剩恐惧。
  战火纷飞的战场,密集人海中名叫赤备重吉的男人走了出来,虬结的肌肉显现出他的力量惊人,当初的蟒蛇重藏与其相比不过是个孱弱的儿童,此刻他来到此处,意欲和猩一决生死。
  赤备重吉凶眸杀机大盛。眼前这并不高大的男人恐怖如斯,杀戮自家兵卒如碾压蝼蚁,令众兵士胆寒而不敢再战,此刻他必须斩杀眼前此人以稳固军心,让众人重燃斗志。
  他依靠蛮力重劈大地,地面猛地裂开,瞬间他发现猩已不知何时到自己眼前。带着鲜红火焰的长刀已经贯穿了他的铠甲,震碎了他的骨骼,再从他那虬结的肌肉里猛地拔出。
  然后猩挥刀斩下赤备重吉的头颅。
  …………
  只狼苦笑道:“想不到我一心要死,竟然都要被人救活,我还真是难寻一死啊。”
  永真像往常一般来到只狼身前:“狼阁下。据我了解,斩断不死并非一定要通过斩断自己的方式来达成。”
  “什么?”只狼问。
  “你还可以把龙胤送回仙乡。”永真道。
  “你的意思是?”
  “没错,”九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还有另外的选择,把我和变若卿子一同带回仙乡。”
  ………
  赤备重吉如山般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塌,猩踏过他的尸体。他恶鬼一般的骇人形象令四周幕府军队彻底肝胆俱裂,开始亡命逃窜,完全失去了军人姿态,猩身上修罗业火逐渐炽烈,他看着那些如亡羊般四处惊惶逃窜的人群,只有面对蝼蚁的淡然,仿佛眼前已不是人,而是待宰的羔羊,或者是活着的尸体。
  这是恶蛟的狩猎场面,盛大而血腥,人们像羊群和蝼蚁一般,只能引颈受戮,带着滔天的怨恨迈向死亡。
  幕府并非没有高手,这时候朝佛雕师迎面走来的,是两个气机极其强盛,修为极其强悍的大将。
  来者一人浑身精钢甲胄,身高在九尺左右,面容刚毅而雄伟,头发如钢针般竖立,虬结肌肉彰显力量,浑身血迹斑斑,杀气磅礴不亚于昔日的剑圣。此人名为德川厄,手握犬牙般的黑色巨斧,此斧与常见斧头构造不同,具备多种弯曲獠牙,一旦击中敌人,敌人的肉身就会像被猛兽撕扯一般拉开血肉,令血液疯狂喷涌,直接伤及经脉,残忍异常。
  另一人气机不比前者逊色多少,他身高九尺,高大魁梧,华美宝铠遍身,有着乌黑短发,双目炯炯有神,有着非凡光彩的英俊面容,嘴角总带着丝丝笑意的男人手中紧握一把镶刻着斑斓宝石的大剑,此大剑来自欧洲,被当地人从风暴中得到。那里的人称此剑是神明的赏赐,具有煌煌天威。
  幕府火枪手已经集结,开始对准佛雕师射击。无数子弹射至佛雕师的身前,却瞬间被修罗火焰燃烧殆尽,众人立刻明白子弹都毫无作用,更别说弓箭了。
  两个宗师般的将军将与鬼神般的佛雕师一战。
  金刚山,仙峰寺。
  “狼阁下,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变若卿子看着眼前的只狼,问道。
  “嗯,”只狼说,“这是九郎的选择,为了斩断不死,他决定让我们把他送回仙乡。”
  “既然如此,我也赞同你们的选择,”变若卿子柔婉的说,“容我准备一些时日,我将把神子殿下化作腹中胎儿,送回仙乡。”
  “嗯,告辞。”只狼道。
  “你要去哪里,狼阁下?”变若卿子问道。
  “苇名外城。”只狼望向远处的天空,“还有一项因果等着我去终结。”
  众人目中所见,是地面上被斩成五截的大将德川厄,此人血液将大地染红,光是脑袋就被砍成两半,黄白色的脑浆从骨头里流出,和粘稠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令人观之作呕。
  德川厄惊骇欲绝的双目中,满是绝望和怨恨,仿佛是有什么极致恐怖的存在,让他死不瞑目。
  那个高大魁梧的英俊青年凄惨无比。他从头到脚被劈成两半,身体里的内脏器官和血液喷洒,手中大剑崩裂成碎片,气息彻底消失,化作一缕青烟飘散。
  人死如灯灭。
  再无猛将的灵魂,向眼前的修罗复仇,像是要扼住魔鬼的喉咙。
  “好恐怖…”幕府军队再也忍不住了,所有人都被这骇人的场景刺激得精神崩塌,难以维持稳定。嚎哭声瞬间四处响起,恐惧和绝望四处蔓延开来。黑压压的军队曾经潮水般涌来,如今只因为猩一个人而退去。众人凄惶地看着那把猩红的魔刃,不由得心中发出疑问:世间为何有如此恐怖而残暴的存在?
  幕府士兵逐渐精神失常,他们被这恐怖的地狱画卷震慑至疯狂。逃窜的军队逐渐发生严重的踩踏事故,一个士兵摔倒,另一个士兵猛地踩踏在那人身上,紧接着一大片人群摔倒,更多的人踩踏上来。死伤无数,溃不成军,他们顷刻间沦为一群乌合之众。他们逐渐明白自己的命运就是在此地彻底灭绝,再无一线生机。
  猩咆哮天地,响彻云霄,全身修罗业火再度膨胀,将四周一切化作飞灰,他的身体已承受不住修罗业火,火焰快将他的身体烧成灰烬。
  所以此刻,他便化身妖魔。
  他的身体异变突生,一瞬间像气球一般膨胀,肌肉迅速生长。转瞬间,佛雕师变成了巨兽般的庞然大物,这烈火缠身的妖魔,足有天守阁高,这五十米高度的妖魔所在之处,万物生灵灰飞烟灭。
  这就是阿修罗,这才是修罗真正的模样。
  那蔓延在战场上的怨念聚积而成了幽灵般的怨恨,积聚到了佛雕师的身体里,终究让修罗变成了怨恨之鬼。
  杀人如麻之人,业火将他吞噬,化身修罗。
  那些战场上死去的士兵的灵魂和怨恨化作嗟怨,变成修罗之业火,时刻折磨着修罗,那一日来临,修罗将化作面目狰狞的嗟怨之鬼。
  “你想过吗?现在死了这么多人,那些嗟怨都会往哪里积累呢?没有想过吧?所以,你和那个家伙都很可怜。”
  一个老妪曾如此对只狼说道。
  所以,佛雕师也是因为嗟怨,刀下亡灵的怨恨,化作了名为阿修罗的怒鬼。
  如今的怨鬼纵声咆哮,怒意滔天,将他看见的一切通通毁灭。
  只狼回到了佛雕师的寺院,寺院里已经没有了佛雕师的身影,他缓缓走进庙宇,这里的一切都像往日一样,他坐在佛师曾经坐过的草席上,用遗留下的道具改进和安装他的忍义手。
  他从寺院里走出去,如第一次从这里走出去一般。他翻越高山峻岭,在苇名的各处地方如死神般行走,苇名国和幕府的战争如此激烈,到处都是战亡的尸体,战火四处燃烧,硝烟飘荡在空中,他走过这些地方,像走了一段这一生中最长的路。
  他终于见到怨恨之鬼。
  只狼走进大手门,眺望远处战场上业火焚身的恶鬼。那长有一对巨角,面目狰狞的怪物在战场上跳跃翻腾,似乎无比痛苦。凄厉的吼叫声回荡在战场上,只狼清楚的知道这正是化作怨恨之鬼的佛雕师。
  聚集在战场上的怨恨汇聚在修罗身上,让他变成了恶鬼,使他受尽业火焚烧之苦,永无平息之日。
  他取出奉魂小刀割伤自己的脖颈,以增强自己的灵魂。服下夜叉戮佛糖,撒下紫色的神之飞雪,只狼疾行如豹虎,转瞬间已接近怨恨之鬼。
  他用附带幽冥之力的长刀,不断斩击怨恨之鬼庞大的身躯,躲过巨物凶狠凌厉的攻击。怪物举手投足都附带修罗火焰,威势惊人,崩山断流,山石震颤。
  怨恨之鬼飞腾至高天之上,明亮火焰亮彻漆黑的天空,再猛的砸击地面,巨大的冲击将只狼震飞,无暇调整呼吸,怨恨之鬼挥出数十团赤焰燃烧的火焰,用爪牙带出一道亮彻天地的烈火大道。
  狂暴的怒鬼咆哮着砸击一切。怒鬼右臂火焰燃烧如此猛烈,可惜只狼的身法已经登峰造极,再无攻击能伤到他。
  快到极致的刀法,仿佛能够斩断时间。
  失去理智的怨鬼攻击毫无章法,只是胡乱攻击张牙舞爪,却连只狼一根汗毛无法触及。
  只狼突然朝怨恨之鬼吹响了当日从狮子猿手里得到的指环,声波到达之处,佛雕师化作的怨恨之鬼,突然猛地抱住脑袋,神色痛苦。
  这是爱哭鬼的指环。
  佛雕师的心上人,川婵手指上的指环。
  只狼飞腾而起,他落在怨鬼头颅之上,将不死斩插进怨鬼的身体里。
  四周突然寂静,只留下风声和火焰的燃烧声。
  “拜托你…”只狼耳边的声音细不可闻,“谢谢你……”
  “佛雕师阁下?”只狼道。
  火焰焚烧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地,最终化作点点星光飘散消失在寂寥的空气中。
  ……………
  “一心曾斩下我的手臂,他是为了快要被吞噬的我啊……”
  “快要被什么吞噬?”
  “修罗……在失足便是死的山谷里,只是一味地奔跑跳跃,交锋…然后听那个爱哭鬼的口哨,她有个奇怪的指环,戴上那个吹口哨的话…悲伤的音色便会…响彻山谷。”
  “不可思议的是,我很喜欢那个声音。”
  ……………
  只狼来到初次遇见一心的阁楼里,一个老婆婆提着灯,似乎在等待着他。
  “喔…你又活下来了呀。”那老妪说,“多少能明白了吧?那独臂之鬼的原本身份是什么…”
  “啊…”只狼叹息一声。
  “哼…那就别垂头丧气了,”提灯老婆婆道,“即使常年雕刻佛像,依旧被嗟怨之火灼烧,化作怨鬼饱受苦难折磨…也都是那家伙自找的,是因果报应啊。”
  “你了结了这一切,送他离开,那家伙一定会感激你的,”老婆婆说,“你要记住……嗟怨已经失去积累之处,要是战争持续下去,想必世间会变得更加凄惨。”
  “好了,离开吧,”老妪道,“你有你的责任和使命,有未完成的事情吧?”
  ………
  金刚山,仙峰寺。
  九郎躺在卿子身前,白烛照亮内殿,卿子像母亲般注视九郎,神态安详。
  “九郎大人,现在还请安稳地…停留在我心里…”
  突然间,随着卿子双手合十,眼前的神子身体逐渐化作一团粉色的光芒进入了卿子体内,从此,两个神子合而为一,卿子成为了供奉神子的摇篮。
  …………………
  “再见了各位,”卿子对着她生活了数十年的仙峰寺内殿轻声道,“我必须前去,斩断我们的因果。”
  随即她转身对只狼说:“旅途想必会很漫长,即便如此,你仍然愿意与我同行吗?”
  “是的。”只狼道。
  “谢谢你,龙的忍者。”卿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神子大人也很开心呢。”
  “我们走吧,前往西方,神龙的故乡……”
  狼之忍者再一次踏上了旅途,和两位神子踏上了斩断因果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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