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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书生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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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的菊花也开了,虽不如汴梁人那般热爱摆得到处都是,若有若无的清香也足够驱逐人群的浊气。
  袁成复牵着马独自在街道走着,这么好的地方,上次逛,少说有十年了。前年和朱华回甘州,本打算好好游览,有了意外之喜也不敢耽搁,于是匆匆经过。
  跨过一条渠道,河面不算宽,也能容两三条船并排来往,水也算干净,毕竟有人盖着草帽钓鱼。
  桥下做小生意的夫妻边吆喝边打着饼子,水岸靠着艘船,等自己的十个饼子全做好。女人见袁成复驻足观望,笑着说:“客官,刚进城吧,这儿有板凳,您先坐,想吃热乎的,得等会儿。或者您想喝点儿汤,看那个黄边绿旗子,他家羊肉汤不错。”
  那就要个饼配汤吃呗。袁成复笑着放下枚铜板,问这水渠何时修成的,原先应该没有这么宽。
  “那您可是来得早了。十几年前确实就是个小水沟,常下雨了还好,水若蒸干了,剩下臭泥可叫人没法过呢。后来趁着一年天旱,泥给晒干了,府里组织人把淤泥都清了,河道也拓宽了,又把城外的废道给修出来跟活水连上,这条水渠才真正派上用场。修好了得有五六年了,今年城东又挖了一条呢,我看早晚要修回以前的样子,要不怎么迁都呢。”
  “以前啥样子你知道?不是这些年安定了,天天换人,那大雁塔再结实也得塌喽。”丈夫从炉膛里夹出两个烤好的饼子来,笑着让妻子少说两句,“少听别人瞎说,迁不迁,跟咱啥关系,你还想有啥达官贵人吃咱的饼嘞?”
  “那咋了,到时也弄个牌匾挂挂,老字号不都是这样来的。”
  一齐笑过,袁成复又问最近城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女人说大慈恩寺来了高僧讲学,吸引许多文人学者去辩经,终南山来的隐士也不少,七八天过去,论说的也早已不局限于佛学。不过除了真才实学之人,老百姓看过最初的热闹,后面再去的就不多。
  吃过午饭,请店家指了家安静的客栈,袁成复休息一时,便晃去了大慈恩寺。
  寺很大,大雁塔所在仅是其中一院,随人去讲学院落,路上可时时见到僧人。问得寺内僧侣已增至近五百人,多从河西而来,与忻州五台山交流颇多。又当年“吴越毁佛”之后,多州境内大小寺纷纷还地,一些佛学宝地因此收留吸纳不少真心求佛之人。
  讲经院落两侧各一大树,一是无花果,一是银杏,绿叶里掺了黄色,颇有层次。院子安静,屋内僧人讲经清晰。虽不信佛,袁成复在阶下听了几句,觉得僧人讲得平和又通俗,便在外面石凳坐下。
  清风吹拂,树叶飒飒,反正四下无人,他便在石凳躺下,翘着个腿,仰着脸从下往上瞧这两棵树。无花果的树冠同它的叶子一样宽大,像座小小凉亭;银杏树干合围应有一尺粗,不是老树,长得瘦高。这院里没松果,竟也有只松鼠蹿来凑热闹,倒引来一只野猫在屋檐蹲着。他伸长了手折下一片树叶卷起,没扔对地方,也成功把松鼠吓跑,猫自然也走了。他笑笑,看着淡蓝的天,如此平静,不知不觉睡着了。
  耳中传来诵经声,好似梦中,他睁眼,头顶的天变成了橙红色,翻身坐起,身上滑下一件洗得发白的僧袍,这才发现诵经之人就在眼前。
  袁成复行礼致歉:“多谢大师关照,容在下不敬之举。”
  僧人将一句经文念罢才站起来,他笑着接过僧袍,“能让施主心无杂念睡个好觉,如何不是佛法功之?”
  “敢问大师法号,晚辈有幸邀您共进晚餐?”
  “贫僧正行,愿同袁施主尝尝这大慈恩寺的素斋。”见袁成复惊诧,正行捋捋胡须笑道,“袁施主这块玉,贫僧早听胡白草说过,今日终于得见。”
  袁成复如梦初醒,急急问道:“大师可曾赠佛珠与一女子?”
  “也许赠得,也许不曾。桥,总在那里,有何关系?”
  正行向前慢行,袁成复停顿一时快步跟上。“大师,可我还没想好。”
  “那贫僧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明珠,供奉于佛祖身前,再有千瓣莲花放置佛手,烛光之下,殿内流光溢彩。心怀畏惧之人礼佛更是虔诚,六根未净之人观物是物而已。王府之内已是应有尽有,添一夜明珠无所裨益,不如烛光之温馨。宝珠非住持信任之人不可盗也,一二人之贪念,累及因义揽过之人。弟子有错,当逐出寺门,师者替弟子受过杖责并一同离开,共作游方僧。
  “自他学成离我而去,我没再见过他,甚至一则传闻都未曾听说过。我会想自己该留他在身边久些,等他年纪长些、武艺学得更好。后来我明白,这便是我二人之缘。佛曰放下,他已经很好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二人能相互作伴,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天完全暗了下来,有小沙弥提着灯笼来找他们。
  正行笑笑,“袁施主,不要害怕,你一个人站在这儿,就已经想好了。”
  同一轮弯月,云州已是下过第一场雪。
  刺史裹着身狼裘在云中城门等了三日,终于在泥泞的地面看到一黑衣剑客纵马奔来,剑鞘赤色云结鲜艳。
  云州长史刘敬宣仅携一书吏、手无寸铁,就前往胡汉杂居之地与人交涉。向汴梁上报时云州已有五日未得回信,待万知前来,已是半月。
  九月初,内卫从金国得悉汉使郝万章八月初九去世,吴识送其骨灰回乡途中下落不明。吴识本应去河西,十月中却在云州北部有了踪迹。因而令云州派人尽快将吴识带回境内。
  此事本由参军处理,一行人装备齐全前去却险酿冲突。得知吴识并未被俘作奴隶,而是草原某部的座上宾,刘敬宣便请示刺史亲自前往。三日不见回信,刺史遣参军再往,不想那部落已转移居所。
  这些天等待内卫前来,州府也没闲着,至今仍有一队人马在外搜寻,幸而追上踪迹,碍于长史二人安危,只敢远远观察。万知若以游侠身份接近,想来容易得多。
  “天寒地冻,羊皮毡里纵有火烤,咱这两个书生也不知扛得住否。”
  参军之感慨无意提醒了万知,他问:“这时节,游牧之人最缺什么?”
  “缺的多了,粮草、木材、石炭、器具,如今虽能买卖易换,实际换不了多少。这天越来越冷,到时愿做生意的也没几个。大人是想带点儿东西吧,不如带些药,冬天人都怕生病,老弱更不好过哟。”刺史摇摇头说道。
  参军也说:“他们的牲畜更宝贝呢。像养的羊,基本都是冬日下崽,人得时刻在外面看着,生了赶快抱怀里暖着,否则羊羔就冻死了。”
  于是州里出钱,万知带上几十斤分包好的伤寒药,又带一兽医,往一百多里外的部落赶去。
  北风卷地白草折,地上没雪,却好似积雪。草被霜打了,都贴着地皮。举目望去,渺无人烟,真不知要如何生存。
  万知有内力护身还好,马奔得快,兽医裹了两个人的皮袄也上下牙直磕碰,直叨叨钱再多也不该来受这罪。
  部落不算大,帐篷扎有十多个,一两个腾出来住牲口。放哨的是个少年,眼神颇好,何况身边还有一条狗。那大狗见万知二人慢慢靠近,被人一踢,大叫着冲到不速之客跟前。帐里立马有壮年男子背弓握刀出来,见万知腰间有刀,弓不由分说上弦。
  万知抱拳行礼,道明来意,发现对面不为所动,才想起他们八成听不懂。好在兽医常去牲口市场挑挑看看,知道几个简单的词,连比划带喊,勉强让人知道没有恶意。
  一会儿有人带着首领前来,还有个汉人掀起帐帘探头探脑,看清马上的人后也不怕冷,一路小跑过来了。
  “嘿——万兄!好久不见,没想到把你惊来了!”刘敬宣笑着拥过来。万知也笑了,他跳下马来,跟人一抱,上下看看见人完好无恙,打趣道:“我就说你连腐儒、悍匪都搞得定,在这儿怎会受委屈!”
  刘敬宣看看万知带来的药和人,大喜过望。他和部落首领解释一番,首领喜笑颜开,行了欢迎之礼。
  入帐,万知也见到了吴识,旁边还坐着一个异族女子。那女子见客人来到,忙取了两盏银杯倒上热茶端来,趁万知饮用,偷偷打量几眼,再侧目看看吴识,露出几分害羞神色。
  简单寒暄,刘敬宣请此女取一小锅,随即着手煎药。吴识操此地人之语礼貌把女子请离,屋内四个汉人说话变得随意。
  在北境多年,刘敬宣家眷黄氏所生大儿不适寒冷常常生病,谢氏所产小儿又早夭,他便跟人学了医,不说精湛,一家人的小病与日常保养没什么问题。他在部落停留多日,是那放哨小少年的祖母伤了风。不算大病,他本有心救助,奈何部落中人不懂,对这要把他们的好夫婿带走的人也不信任,不愿等他回城取药,见又有汉人寻来,更是连夜转移。这老太按土方治,拖到现在病症便入了肺。
  吴识的经历更为波折。其起先和郝万章等主要使者一道,帮助金乌铭在金廷推行讲解一些汉化制度和措施。他负责教金廷艺人识词断句以便演唱汉宫乐曲,并将金人流传的优美歌曲整理记录成册,却因此被人发现与国主夫人交情不浅。
  被金乌铭借口不忠而流放到巴彦以北跟人放羊后,因祸得福,吴识跟着羊群,巴彦以北、以东的草原几乎走了遍。他学会了放牧、骑马、射箭,认识了许多部落的首领,教了很多孩子写他们的名字。直到郝万章病重,夫人求情,他才被召回巴彦。
  郝万章没让吴识替自己置办棺椁,而是说,自己这一生有四个故乡,一处长了前二十年,一处过了中间二十年,一处活了最后十几年,还有一处在梦里,水光粼粼。人老了贪心,他想在四个地方都留下痕迹。
  吴识将郝万章的骨灰分装在四个锦囊里,以死请辞才得以离开。巴彦葬过,其随商队行且至云州,不想被一部落首领相中做女婿,万般推辞不得,剩余三个锦囊也被夺去收起,无奈困顿于此。
  吴识感慨道:“幸有刘兄到此拖延亲事,否则我将来遁走,哪里对得起那个姑娘。”
  “只叹吴兄待人太过仁义,这时还想着对不起他人。”万知笑笑,“兄若早早离开,也许突围受些伤,哪里会落到现在境地。”
  “大人,这我就要说你的不是了。他一个读书人,虽说放了羊,恐怕没宰过羊。”兽医坐在火盆边,哼哼鼻子,“那些老实本分的,叫他卖个羊羔子都掉泪蛋蛋哟。”
  刘敬宣一听,也摆摆手笑了,“万兄,不必再说这些,现在你来了,我这戏就又有得唱。”
  三碗汤药下去,老妇人咳嗽见缓,再饮两日,痰也见稀。这三日里,兽医和吴识一道把百头牲畜都看过一遍,有伤的尽量处理,其余说说防治。第四日一早,刘敬宣叫吴识跟在万知身后,与首领告辞。
  首领拦道:“几位是我部落恩人朋友,我们感激不尽,但吴识与我儿即将成亲,绝不能与尔等一起离开,请勿插手我部事务。”
  刘敬宣一笑,不紧不慢说:“恩人不敢当,友人乐意做。但我有一问,望首领作答。尔等以老妇为亲友,是以急其病,尊老也。现称我为友,理当共急我孝。且首领常以张扬无束为傲,以王背祖宗制、夺人之意志为耻辱,而今窃取长者遗物困我兄在此,固美一时,可顾女与吾兄之意志?”
  首领哑然,一时微怒,族人中强壮者识其颜色,上而将几人围住。
  刘敬宣看看帐中不知所措的姑娘,起手示意道:“不知首领可认得这样东西?”
  只见万知从袖中掏出吴识的三个锦囊。这便是他三日来所得,甚至不必兽医帮忙套话,他伺机在每个帐子里找一圈也不会让人发现。
  那小少年奔来求情,好好送人离开也是他祖母的希望。帐中的黑衣剑客好像只是以拇指推了剑,首领桌上的酒盏却从中整齐断裂。见他看愣,刘敬宣走到他跟前,拍拍肩膀,笑道:“首领之苦心,在下明白,为了部落的强大,不惜让女儿嫁给不能知根知底的人。但凡事怕好奇和好学,首领若肯让这小少年随我等回云州,我愿悉心教导他,届时他长大成材,定会回来报答首领恩情。”
  少年一听两眼放光,当即跪地行礼,请求首领放行。几番权衡,看看那柄低调又张扬的剑,首领最终和刘敬宣达成了一致。
  离别之时,首领之女上马相送,吴识深深行礼别过,女子拽马返回,泪落成冰。
  在云州简单休整,万知立刻带吴识南下。途中绕道雁门关,视察边关布防,总体差强人意,便如预期颁天子嘉奖。
  守关孤独,军官挽留做客。雄关漫道,北雁南飞,吴识思其过往,诗兴大发。雁声阵阵,万知不知何故心烦意乱,无心欣赏。
  赶回京城已近腊月,州桥踏过,河面漂着薄冰。
  御林军换帅,左流云辞别,万知望着天上一只哀哀的孤雁,饮下一杯冷酒。
  袁成复也看见了那只孤雁。暗香萦绕的酒让人恍惚,他闭了闭眼,又掀起车帘,晴冷的天连片云都不见,可他分明在热闹的街道听到了雁鸣,也许只是幻听。
  就像他已记不清怀里的一只玉镯何时得来,离家时带的扇子亦不知何去。
  他又昏昏沉沉靠着车厢睡去,好像自己走在长安的街道,一位长者拦住去路,笑称故人相见,又叹晚来一步。
  实际他停在那无比熟悉的青砖红墙之间。见其久久不动,身旁的橙云内卫轻声催促。
  “他不来接我?”
  “陛下当有要务在身。”
  他转头看向这随行一路的剑客,忽然笑了,眼中哪还有倦怠与茫然。
  “一把扇换一蓝田玉镯,韩大侠可知他们的来历?”
  韩客不敢作答,却见袁成复将腰间玉环所挂云结解下递来。
  “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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