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姐，不用这么麻烦，中午随便弄个面条就行了，何必费劲巴拉的包饺子啊。”
　　“儿啊，你马上要去上海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走之前怎么也要吃顿饺子。”
　　“就是啊，小弟，好吃不如饺子，走之前吃顿饺子，那才叫对味！”
　　“那，我帮你们包？”
　　“小弟，你包的跟狗啃的似的，皮还包不住，一下就破，别糟蹋我买的肉馅。”
　　“你姐说的对，儿啊，你还是去屋里歇会儿吧，很快就好，费不了多大事儿。”
　　“没错，你去歇着吧，等下爸他们回来，咱就可以吃了，呵呵呵。”
　　看到自己的便宜老妈跟便宜老姐坚持要包饺子，王向阳也不再劝。
　　帮忙是不可能帮忙的，麻烦不说，而且他包的饺子确实惨不忍睹，还是算了。
　　于是乎，他很听话的转身就走，直接回到地震房里休息了。
　　这个地震房，是之前大地震时期，四合院里为了抗震而自发建设的。
　　简单来讲，是地震过后，大家看到了机会，家家户户开始以“抗震”的名义，各自圈地扩建地震房。
　　原先的地震房都是木头房，后来就不知道怎么的，逐渐变成了砖瓦房。
　　如此一来，大家的住房面积就增多了。
　　说白了就是私搭乱建。
　　据说，自己的便宜父亲，原先是不乐意的，毕竟是警察。
　　但看见家家户户都在搞，不好违背民意，也就在民意裹挟下，半推半就的搞了点地震房。
　　嗯，从这也能看出，前身这便宜父亲的“德行”有多高。
　　话说回来，此时的王向阳之所以在这里，当然是来通知家人的，毕竟他马上要去上海了。
　　且说，王向阳之前在研究生宿舍门口，刚跟朱琳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后，直接就走了。
　　俗称装完逼就跑。
　　接下来，王向阳骑着自行车，直接回了家。
　　由于今天是星期天，所以家人大都不上班，都在家待着。
　　当时，除了便宜老爸在外面跟人下象棋，姐夫在值班外，其他人基本都在家。
　　然后呢，当王向阳把情况一说，也就是他下午就要坐火车去上海，且会在上海长住后，一家人就炸了锅。
　　倒不是不乐意，而是开心。
　　因为在这个时期，如果有人能公费出远差，还在那边长住，那说明这人有出息。
　　好比这时期的日本社畜，下班后不赶紧回家，去外面跟人应酬才是有出息一样。
　　于是乎，家人一致决定，卖肉剁馅包饺子。
　　北方人嘛，这时期一旦要庆祝，都是包饺子。
　　就这样，一家人很快分工合作，和面的和面，擀皮的擀皮，买肉的买肉，调馅儿的调馅儿，甚至他的便宜老爸，也被特意叫了回来，然后专门去买酒。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嘛。
　　唯有王向阳，啥事儿也不用干，歇着就好。
　　其实这样也不错，省心了。
　　当然，王向阳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种待遇的。
　　实际上，之前的王向阳，在家的待遇可不好。
　　尤其是自己现在的便宜父亲，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对自家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动辄就是腰带扫帚擀面杖的伺候，所以，王向阳对便宜父亲没啥好感。
　　王向阳之所以急着出去住招待所，也是不想待在这里受苦。
　　这边不光居住面积受限，关键身心也受苦。
　　是的，王向阳现在的便宜父亲，不光喜欢动手打人，还喜欢动口骂人，就喜欢贬低教育，总喜欢把孩子贬的一无是处，相当烦人。
　　然而，一旦王向阳的稿子被北影厂收了，还邀请王向阳去北影厂招待所居住后，一切都变了。
　　再也没有以前的这看不上那看不惯，也不用天天倒尿盆了，基本都是夸了。
　　好比现在，他回了家，说要收拾收拾东西，下午出差，一家人就兴师动众包饺子。
　　无他，只因为王向阳今时不同往日，他出息了。
　　所以很明显，在这个家里，决定你地位的，就看你有没有出息。
　　有出息，迎接的是笑脸。
　　没出息，迎接的是嫌弃。
　　对此，王向阳其实也没啥觉得怨愤的，毕竟都是人之常情。
　　尤其是这时期的底层老百姓，这种生活状态，才是正常的。
　　傻柱那种人，终究还是少数。
　　进了地震房，躺进上下床的下铺后，他就开始闭目养神等吃饭。
　　等啊等，朱琳的身影，再次浮上心头。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朱琳的事情。
　　且说，那日王向阳弄清楚审查人员的目标不是他后，直接就离开了。
　　果然，在发现王向阳没被唬住后，再加上王向阳之前的表现，眼镜男没有为难他，就让他走了。
　　王向阳猜的没错，他们不敢，也不想为难王向阳，因为得不偿失，也没啥用。
　　因为王向阳不是北影厂职工，不直接受北影厂以及文化部的制约，这是最大的优势。
　　而王向阳的出身过硬，而出身这个东西吧，至少在1979年初，还是很有用的。
　　离开那个房间后，王向阳就去找钱江，结果发现钱江不在。
　　然后，他又去了文学部，找到了施文心。
　　施文心倒是没事儿，还安稳的在文学部工作。
　　看到王向阳找来，施文心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去了一个没外人的地方，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解释了一番。
　　王向阳猜的不错，这次的事情，矛头就不是对准他的，甚至也不是钱江，而是汪洋。
　　只不过，事情的起因，确实跟王向阳有关。
　　一切，不过只是为了四个字——电影指标！
　　之前选女主角的时候，王向阳暗戳戳的硬捧朱琳，这件事当时有人看出来了，有人没看出来，但不管看出来还是没看出来，都没吭声。
　　因为本来嘛，编剧是有资格决定演员人选的，只要导演同意就行。
　　所以王向阳想要硬捧某个人，其实没啥问题。甭管大家看出来不看出来，都不在意。
　　就算有人不忿，为此造谣，问题也不大。
　　真正的问题，是王向阳为了硬捧朱琳，居然改了剧本。
　　改就改吧，关键王向阳还把原先的一个电影，改成上下部，等于要占用两个拍摄指标。
　　由于王向阳改的太好了，以至于钱江当时光顾着剧本本身，然后鲁莽的去要指标。
　　虽然汪洋厂长当时否决了，不同意，但钱江后来不放弃，一个劲儿的死磨硬泡。
　　本来汪洋依旧不同意，但坏就怀在，钱江为了一己之私，居然跟谢晋，以及他背后的上影厂勾搭上了。
　　钱江居然想把《庐山恋》的剧本给谢晋，然后用上影厂的两个指标，一口气拍上下部。
　　为此，上影厂的徐桑楚，甚至亲自坐飞机来了北影厂，直接跟汪洋谈判。
　　汪洋跟徐桑楚谈啊谈，居然谈出个“我的，都是我的！”
　　也就是说，面对徐桑楚的抢夺，以及钱江的反水，汪洋松口了。
　　他竟然想拿北影厂的两个拍摄指标出来，都给《庐山恋》。
　　不知怎么的，本来很隐秘的消息，居然很快就走漏出去。
　　于是乎，谣言出来了，举报也出来了。
　　毕竟女演员是谁不重要，可拍摄指标很重要。
　　如今的北影厂，一年就八个指标，可导演却那么多，大家都等着分。
　　你一个人分去俩，那就等于要有人少一个，这谁能忍？
　　你钱江有背景，别人就没背景吗？
　　而且匿名举报这种事情多了去，如果谁举报都要查，不用干别的了。
　　所以，很明显是有人提前给文化部那边施压了，所以那边才派人过来调查。
　　但这种事情，其实很难查，于是就选了王向阳这个软柿子。
　　毕竟王向阳不是北影厂的人，背后好像也没啥大背景，或者说，他的背景就是钱江。
　　发现王向阳比较麻烦，也就不去管他了。
　　反正这次的举报，关键是钱江。
　　只要把钱江拉下来，哪怕没法真的实锤，真拿他怎么样，至少也能让他灰头土脸。
　　到时候，有心人再活动活动，搞个群体问责啥的，别的不好说，至少把《庐山恋》这部戏给搅黄了，还是有可能的。
　　如此一来，指标就空出来了。
　　到那时候，汪洋也没法违抗众怒，不会再拿出两个指标给钱江了。
　　虽然这只是施文心的分析，但王向阳觉得，十之八九是对的。
　　之后，他就听施文心的，继续待在招待所房间，该吃吃该喝喝，该码字码字，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来，静待其变。
　　尤其是朱琳，千万不要打听她的事情，一切等尘埃落定后再说。
　　王向阳主打一个听劝。
　　于是从那之后，他就老老实实宅在304里，除了吃喝拉撒，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果然，没过几天，钱江就回来了，屁事儿没有。
　　然后呢，还带来一个消息，那就是汪洋已经同意了徐桑楚的剧本互换建议。
　　也就是把《庐山恋》的剧本交给上影厂主拍，上影厂则把《牧马人》的剧本给北影厂。
　　兜兜转转一圈，似乎又回来了，最终的获益方，竟然是上影厂。
　　虽然没人跟王向阳多说这里面的事情，但王向阳总觉得这里面的阴谋气息很浓。
　　王向阳有过几个猜测。
　　第一个猜测，是汪洋之前不满徐桑楚过来抢剧本，于是一气之下没多想，想自己拍《庐山恋》上下部，硬挤出一个指标给钱江，让钱江一次拍俩，进而犯了众怒，最后不得不为了平息众怒，让出剧本给上影厂。
　　第二个猜测，是这本就是汪洋跟徐桑楚一起做的局。
　　因为拍摄指标很稀缺，北影厂珍贵，上影厂难道就不珍贵？
　　很可能，是上影厂也有难处，谢晋之前吹牛了，他根本要不到一年俩指标。
　　或者说，是上面的文化部，不允许这种坏规矩的事情出现。
　　毕竟拍摄指标这东西，归根到底是文化部说了算。
　　可徐桑楚又很看好《庐山恋》搞上下部，于是就跟汪洋一起做局。
　　也就是先让汪洋不乐意，硬要自己出俩指标，搞的天怒人怨，最后出现漏洞，让徐桑楚抓住机会，拿到了这个好剧本。
　　既然是得利方，那让出一个指标，千金买马骨，把剧本以及钱江导演都吸引来上影厂，很合理吧？
　　除了这俩最大的可能，也有其他可能，就不一一展开了。
　　反正，一切尘埃落定后，除了朱琳自愿退出外，其他人都没事儿。
　　而当初钱江跟谢晋商量的那个剧本互换协议，又神奇的完成了。
　　就这样，兜兜转转，一个只有朱琳受伤的结局，出现了。
　　可能，在这个时期，除了王向阳，没人会真的在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