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瞳被撕裂，怪物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痛苦。
　　他兴奋地嘶吼。
　　全身几百只附足同时行动，庞大的身躯被抬起，压向净天明。
　　但净天明却一个瞬身闪至头上，同时一枚淡金黄色的透明圆盘却凭空出现，这轮圆盘仿佛没有任何厚度，任何重量。
　　圆盘闪过，转眼间没有一丝一毫地减速，就轻而易举地切割下它的躯体。
　　割面光滑平整，看不出一丝褶皱。
　　怪物的速度很快，宛若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墙壁上摇曳。它很快，但净天明更快。
　　一轮轮淡金色的透明的圆盘不断出现，消失，没入它的身体，伤口处汩汩浓稠的黑色血液流出。
　　地面在震颤，轰鸣声响彻。以洛尘无法看清的速度，墙壁上不断出现一个个大坑。大片的钢材被圆盘切割，不断地落人。
　　仅仅是它们战斗的余波就让整片空间摇摇欲坠。
　　萤芒对抗整片黑暗只有这一点光芒，可就是这点萤芒，将怪物死死压制。
　　看似净天明处于绝对的优势。可到目前为止，这个怪物还并没有使用神秘术，全凭本能在战斗。不过净天明目前也只是闪现和圆盘。
　　胜负还未可分。
　　洛尘现在明白了，不是让他注意雷诺，而是小心他们战斗的余波。
　　“不过，真的好强。”
　　但凡是有他一半，甚至是四分之一的力量。如今都不可能这么被动。而且他的史莱姆，小灵未来也会有它的实力吗？
　　也带来了一些新的灵感，自己和小灵也许也能像他们一样。
　　原本在洞雷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或许跑了，或许就在某处悄然埋伏。
　　洛尘倒不担心他突然杀出，就凭旁边还有这么个看不出深浅的大佬。
　　几分钟后，地面之上铺满了它的残肢断臂。冠冕般的角也被削去了一半，密布的竖瞳也只有几只还弥散着红光。身上伤痕密布，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
　　但这个怪物明显不会如此轻松就被打败。
　　“吼。”
　　仅存的竖瞳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疯狂。大量的黑水从体内弥漫出来。
　　尾部插入地底，原本掉落在地的残肢断臂在黑水的浸泡中再次恢复了活力，它们诡异地扭曲着，插入地底。
　　“唰。”数条巨大怪诞的树枝冲破水面，像蛇一般扭动，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很快，几乎挤满了底部。
　　“吼。”
　　“嘶。”
　　“喵。”
　　一根根扭曲怪异的树枝之上，竟填充着不同生物狰狞的脸。
　　有一阶，二阶，三阶，甚至是四阶。生产者，捕食者，食腐者。草与羊，蛇与鼠，骸与鹫，各种天敌纠缠在一起。
　　不论是否强大弱小，它们现在平等地占据在同一具躯体。
　　它们张开嘴，露出森白的牙，红着眼，对着穹顶上的净天明发泄着兽欲。
　　众兽齐鸣。
　　树枝如同花瓣一般绽放，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头颅伸了出来，正是那个怪物的脸。
　　“吼。”众兽朝着穹顶上的净天明。来自地狱的魔兽冲向了高天上的神明。
　　只不过，净天明
　　眼中依旧平淡如水。
　　“寰宇·终寂。”
　　声音空灵好似高天的神明。
　　“咔嚓。”
　　空间在这一刻仿佛镜面般破碎，黑暗的空间中迎来寰宇的浩瀚，辰光点点，美丽，灿触。可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下却是极致的毁灭，那触碰到的肢体瞬间被湮灭。
　　“吼。”
　　怪物感到害怕了，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
　　“嘶啦。”
　　那星辰回归暗淡，那最纯粹的黑，是来自寰宇最深处的死寂。
　　“不要啊！”
　　来自宇宙深处的引力，将一切拉入深渊。
　　“吼。”
　　怪物极力地伸长着脖子，它不甘地嘶吼着，却只是徒劳。
　　在巨大的吸引力下，它的身躯不堪重负，发出悲鸣的折断声。
　　“咔……嚓。”
　　形骸万千的身躯被撕碎，那红瞳难得流露出几分清明。生命的最后关头，它看向空中的净天明，眼中流露出几乎哀求的情绪。
　　最终它的头颅被拖入黑色的狭隙，被彻底辗为尘埃。
　　倾刻间，一尊强大的生灵殒灭了。
　　但寰宇并未终止，恐怖的吸力还在吸扯着周遭的一切。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空间彻底崩溃。残余的一切被疯狂的吞入黑色狭隙。
　　“原来他说的危险是这个吗？”洛尘不由得苦笑。
　　到头来还是改变不了这死亡的命运吗。
　　绝望之际，却觉全身被温暖所包裹，回过神来，已经被他以公主抱的姿势在怀里。
　　淡淡金光下，被流晖萦绕的脸高洁，神秘。他的神色肃穆，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终寂摧毁着一切。
　　但净天明却然不动
　　闪烁之后，洛尘再次重见光明后。
　　阴风怒嚎，云层翻滚。天上下着蒙蒙细雨，萧索的风和冰凉的雨滴扑打在洛尘脸上，突然觉得有些热泪盈眶。
　　“活下来了吗？”
　　泪滑过眼角。
　　“能活着真好。”
　　地面之上，倾颓的废墟之上，此刻却有些，绿色之中夹杂着花花绿绿的血肉器官。人清剿了所有的人脂蝇。
　　轰隆作响，地面上的废墟下沉。
　　“做好准备。”
　　楚叶大喊一声，同时紧了手中的武器。
　　净天明的身影出现在空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部分警员下意识地释放各自的神秘术攻向他。
　　净天明不躲不闪，所有靠近他的攻击通通消失不见。
　　楚叶倒是认出了头上这个人，试探性地问道。
　　“净天明？”
　　只是回复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嗯。”
　　不太礼貌的行为，让他放松了戒备。这种表现，应该是他。
　　“嗯？洛尘，你怎么也会在这。”
　　“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从废墟中传出。
　　是狼狈的雷诺，衣衫褴褛，淡淡血迹满面尘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众人立马戒备。
　　雷诺虚弱地轻笑一声。
　　“咳咳……”
　　“那么紧张干嘛，我现在又反抗不了。”
　　接着又看向了净天明。
　　“不愧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即使是灾鹄兽也无法对你造成危险吗？”
　　一位年轻的人走到雷诺面前，手中警棍指着他的脸。
　　“哼，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雷诺侧过脸，轻视地笑道。
　　“这位警官，别这么靠前啊，只是我反抗不了而已。”
　　话音刚落，懒庸且酥麻的声音响起。
　　“唉呀，这可真是热闹啊。”
　　一缕红雾从废墟中冒出，在众人未反应的时侯就已蔓延，将在场的所有人笼罩其中。
　　红雾中，亮起了一双如狐狸般狡黠的媚眼，仿佛能勾住所有人的灵魂。
　　红雾之上，那对媚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
　　背后有着一对魅魔般肉欲感十足的小翅膀，一身黑红色的紧身衣将她的身材完美地衬托出来。胸前两团呼之欲出。身材高挑，皮肤如羊脂般玉白，滑嫩。在这之上，是一张好似谪仙下凡的脸蛋。一点朱唇，纯洁而又魅惑。
　　红雾之中，却没有人欣赏眼前的红颜祸水，此时的所有人都发现自己身体动不了，包括净天明。
　　楚叶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
　　“唉呀，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欢迎我吗？”
　　……
　　“抱歉，把你们的嘴也封住了。”
　　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然后，众人发现自己的嘴能动了。
　　楚叶极其凝重地吐出一句话。
　　“归塔，腥红夜——莉莉丝。”
　　在空中虚坐的身形瞬移至楚叶面前，整个脸几乎贴在楚叶脸上，幽香传入鼻腔，他并没有闲心欣赏，而是恐惧。
　　“哟，没想到我如今这么有名了呢，连楚大队长都认识我，真是荣幸啊。”
　　指尖在楚叶的眼角划过，灼热的气息吹过他的耳垂，话锋一转，声音略带玩味。
　　“作为奖励，我能把你杀了吗？”
　　莉莉丝声音轻柔，却不加掩饰恶意。冷汗从楚叶额角滑过，寒意侵袭全身。
　　“早知道就不出声了，难道我就要殉职了吗？”
　　人生的走马灯在眼前飞快掠过。
　　“就算你杀死了我，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我，你”
　　“噗。”
　　小翅膀一阵扑腾，又重新回到空中，捂着肚子大笑道。
　　“笑死我了，目光这么坚定干嘛，好像我真会，这么大个人了，连玩笑都分不清吗？”
　　“？”
　　“先别笑了，先来救我。”
　　“啧啧啧，雷诺，怎么回事，怎么又伤得这么重。”
　　“别阴阳了，先救我行吗？”
　　“emm，不行。”
　　没有一丝前昭，莉莉丝突然将玉指伸入他的伤口，并在伤口里搅拌着。
　　“艹，你这个疯子，脑子又抽什么风。”
　　雷诺惨白着脸，可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只能任何她蹂躏着自己。
　　众人一脸惊恐地看着她，生怕她下一刻盯向自己。
　　不过，与其他大部分人不同，洛尘陷入了沉思。
　　“这种贱贱的感觉这么熟悉。”
　　一个逝去不久的人与眼有了几分重合，等等，不会是芸姨吧。虽然她与芸姨外貌几乎完全不同，但那种贱贱的感觉真的有人能复制吗？
　　应该不会吧。
　　莉莉丝也停下了动作，把蘸着血液的手指含入口中，顿时露出陶醉的表情。良久，她才重新开口道。
　　“嗯，好了，各位，我还要给雷诺治疗呢，拜。”
　　红雾消散。
　　洛尘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耳边还索绕着的芸姨的声音。
　　“抱歉了，小洛洛，芸姨骗了你这么久，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的疑问，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有时候知哓太多也不是个好事。总之，后会有期了。”
　　“洛尘，再见。”
　　“芸姨，再见。”
　　他受的伤还未被治愈。失血，骨折，一直摧残着他的身体。
　　如今，他再也坚持不了。他现在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压力，眼皮很沉，很沉。
　　一切终于结束了，他真的累了。
　　“你们这里有治疗能力的人吗？这里有个人好像快死了。”
　　楚叶看着晕厥的洛尘。心中有同情，有怜悯。可最近的事在抽丝茧后都与他有关。希望他只是受害者吧。但现在所有的疑问只能等到他苏醒之后了。
　　洛尘的档案中，有些资料还在刺痛着自己的内心。
　　雨下得更大了。
　　某个医院中，洛尘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小灵在病房外守候着。只是这一次，换它来等待洛尘清醒了。
　　现在的楚叶已经脱下了工作服，换上了日常服装。
　　虽然和小灵见面的次数不算多，可它的表现很难让当作一只普通的史莱姆。
　　“这还没醒吗，你也别太担心了，医生不是说过没事吗。”
　　“话说你和洛尘怎么认识的啊。”
　　楚警官坐在小灵身旁滔滔不绝。可听着，两行黏液从眼角滑落。
　　“呜嘟。”
　　“唉，嗯，你别哭啊。”
　　史莱姆哭了该怎么办。
　　“咳咳。”
　　病床上的洛尘缓缓地睁开了眼。
　　“我这是在哪。”
　　意识从混沌中苏醒，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我想起来了。”
　　小灵迫不及待地将脸埋入洛尘的胸口。
　　“嘟！”
　　“嗯？小灵，好久不见了。”
　　门外的楚叶犹豫后还是没有打扰他们的重逢，只是叫了护士后默默离开了。
　　“你的史莱姆很聪明。你昏迷的日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
　　“嗯，谢谢夸奖。”
　　嘴角挂起淡淡的微笑。
　　“对了，护士姐姐，我现在能出去吹吹风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伤势还没有愈，最好需要静养。”
　　“好的，谢谢护士姐姐。”
　　医院外，一道偏僻的小径上。洛尘坐着轮椅。
　　一人一史莱姆相对无言，但对于他们来说，很多时候，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小灵，你觉得芸姨是个什么样的人。”
　　“嘟。”
　　“对我们很好的人吗？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
　　洛尘知道，对很多人而言，芸姨就是最纯粹的恶，是杀死了他们的亲人朋友的罪人。
　　但本就没有什么对与错，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他不在乎芸姨杀了多少人，有多么残忍。他知道，芸姨不会伤害他就足够了。
　　不管芸姨杀再多人，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站在她那边。
　　至于芸姨为什么要隐藏身份，以后总会明白的。
　　连带着雷诺，洛尘对他的仇视都减少了几分，这只是她们计划中的一部分吧。
　　路灯下，一位中年男人脸颊泛红，眼神迷离，步伐踉跄，显然是醉酒的样子。
　　一股奇异的香味勾引着他走向花店，虚眯着眼在花店中的花中游走，最后定格在一朵奇异的玫瑰花上。
　　“老板，买花，就要这朵吧。”
　　女店长将那朵花打包后递给男人。
　　“客人，请拿好。”
　　“多……多少钱。”
　　“十五。”
　　“艹，怎么这么贵。”
　　但他油腻的手还是摸出一张面案二十的钞票。
　　“给你，不用找了。”
　　他的眼睛努力地眯开一条缝，这朵花，漂亮的有些奇怪。
　　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花店。
　　“呕……”
　　他佝偻着腰，靠着路灯呕吐着。
　　擦去嘴角的污渍，抬头却恰好看见众人投来的异样眼光，一股无名的怒火中胸中燃起。
　　“看什么看。”
　　且恰在此时，发现洛尘正看着他。
　　“小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顿时，廉价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
　　洛尘坐在轮椅上，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洛尘的笑容让他心中的怒火更盛，头额上青筋暴起，伸出手向洛尘的脸。
　　“凭什么你们都看不起我。”
　　“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一个衣物单薄的小女孩挡在洛尘身前，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男人微微一怔，然后是更大的愤怒。
　　“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女孩沉默，却坚定地守在洛尘面前。
　　“好好好，你这个该死的白眼狼。”
　　男人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着她。
　　最后，周围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
　　“你别想回来了。”
　　眼间形势不对，撂下这句狠话后男人踉跄着步伐离开了。
　　小女孩转过身来，嘴角带着缕缕鲜血，面带歉意。
　　“对不起，我爸爸他喝醉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流露出一丝微笑，只是她的笑很牵强。洛尘此时也才看到她的脸上有些淤青。
　　“没事。”
　　洛尘摇摇头，笑容依旧。
　　“真的很抱歉。”
　　“再见。”
　　女孩消失在视线里。
　　洛尘用手轻抚着小灵的头部，怀中小灵身体中的那点光芒才渐渐消散。
　　“嘟嘟。”
　　“小灵，不用在意，只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
　　轻声细语，脸上看不出一丝愤怒，路灯的照耀下，洛尘仍旧挂着浅浅的笑意。
　　警局局长办公室内，净天明正从王局手中接过一个盒子。
　　“这次多谢你了，替解决这么大个麻烦。”
　　“没什么，只是利益的互换而已。”
　　“那我也不打扰你了，再见。”
　　“对了，我想在这里多待几天。”
　　王局苍老的脸上先是一惊，然后又恢复了笑容。
　　“那好，祝你在这过得愉快。”
　　“咔。”
　　门被合上。
　　走廊上，一个淡金色的史莱姆从他的衣襟中钻出。净天明用只有自己和小辰才能听到的的声音。
　　“那个男孩和他的史莱姆。”
　　“小辰，和我们有点像，不是吗？”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