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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立冬,本是天冷日子,风雨山顶却热闹非凡。
赵活一行人正在登上这最后百来级台阶,却已能听到山顶的嘈杂人声。
武林中人本多豪气,行事不拘,最喜大场面,结交朋友,难以管教,此番就算有官兵在场,依然是我行我素,互相称兄道弟,大声说着些客套话。
时辰尚早,众人也不着急,一路有说有笑,缓缓向上行去。赵活心中压抑,面上却强笑出来,说些个擅长的俏皮话,也叫人看不出异状。
行到还有三十来级台阶,众人抬头已可望见各大派的旗帜,也隐隐望见些个人影攒动。
待众人登上最后一级台阶,过了山门,眼前豁然开朗。便见偌大的石砖平台上,具是江湖侠客,服装各异,有全真、青城的道人,亦有嵩山的僧人。便连远在大理的点苍派,也有弟子几十,青衫佩剑。一些小门小派的游侠散客更是数不胜数。
叶云裳嘴角一挑,惊呼出声,颇为喜欢这份热闹。她身旁的唐默铃却似是有些不太习惯,悄悄牵了她的衣袖。叶云舟早已望见了他师父同他师伯,生怕云裳惹祸,紧紧拉住她的手。
忽然便见一个身着紫衫的英气女子,同两个沧帮汉子走了过来。那女子还未到近处,已笑道:“默铃妹子!”
唐默铃望过去,用略高于平日的声调道:“萤姊姊。”
上官萤走到了唐默铃近前,满脸溺爱,道:“让我抱一下香香软软的你!”唐门众人素知上官娘子最是宠爱小师妹,也无甚惊讶,由一个沧帮汉子领着,去了唐门休息的地方。
另一个沧帮汉子四处张望,悄声向上官萤道:“大小姐,家主没在看。”上官萤马上蹲身下去,将唐默铃娇小身子漏入怀里,塞到胸口,面上现出极大的愉悦。叶云裳此刻已被叶云舟牵着离去,却不住回头,目中颇有些幽怨。
上官萤终于满足,站起身来,自一旁汉子手中接过一袋银钱,放到小师妹手上,笑道:“这是萤姊姊给你的零花钱。”唐默铃懵懂道:“谢谢。”话完,她顺手便将袋子递给了一旁赵活。
赵活当然不放心小师妹一人独处,未随众人离去,一直立在一旁。他顺手接过袋子,塞到怀里。
上官萤望向赵活,轻声道:“赵活......”她面上有些犹豫,全无了平日雷厉风行模样。
赵活此刻心不在焉,只轻轻嗯了一声。上官萤轻咬下唇,口中话语还未吐出,又换做别的话题:“......听说你被丘处机收作了弟子?”赵活听到丘处机三字才猛地回神,惊道:“什么?”上官萤见他魂不守舍模样,想到江湖传闻,唐门丑侠上崆峒夺了掌派人之位,又为讨取夺魄幽兰一笑,弃之如敝履,好似当年幽王,不禁心头一闷,道:“尹道长昨日与门人闲谈,我恰巧听到,称你作他师弟。”她似是察觉此话不妥,又道:“我,我可不是故意偷听。”
赵活吃惊不已,苦思一番,自觉于唐门无害,也就不再图增烦恼。不待他开口,上官萤又道:“今后我是不是该叫你赵真人了?”她想到她曾为南宫深求了一串佛珠,却遭他白眼讥讽,还直言南宫家崇尚道门,她若嫁到南宫家,也不许再试礼佛,不禁心有愤懑。若在从前,自然是铁拳向赵活腹上招呼,可如今,她只轻哼一声,小声道:“牛鼻子......”
赵活听得她语气不善,又想到她推崇佛法,忙正了脸色,故意沉声道:“上官居士分别心可太重了些,须知佛道二门殊途同归,皆叫人能脱离苦海。由此一看,便说是佛道亲如一家,也无不可——”
上官萤被他做作模样逗得发笑。待得笑声停歇,她微红了脸,握起拳头在赵活面前晃了晃,娇嗔道:“谁跟你亲如一家!”
赵活慌忙求饶道:“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上官萤心情渐好,又轻哼一声,道:“武林大会后,我请你喝酒,赵大侠可愿赏脸?”赵活忽然面上有些犹豫,叫上官萤心头一紧,气道:“你!这,这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你都不肯......”她话末带着些微哭腔,叫赵活慌了神,忙道:“一定到,一定到!”
唐默铃已经到了上官萤身后,小手轻拍。上官萤吸了吸鼻子,牵了唐默铃手向她笑道:“还是默铃妹子最好。”她又抬头眯眼望向赵活,美目中尽是怒意。
赵活此刻才回过味来,急道:“什么最后一面,你说清楚。”上官萤冷哼一声,扭头不答。赵活心下大急,手脚不知放在哪里是好,滑稽非常,总算惹得上官萤勾了嘴角。
一旁沧帮汉子忽然向上官萤道:“大小姐,家主在看。”
上官萤一惊,手从唐默铃手中滑落,向赵活道:“日本......也就是俗称的东瀛、倭国那边,一向有联系的望族北条家跨海来向我爹提亲,我爹也已经答应了。”
赵活缓缓吸了口气,将面上滑稽表情收起,问道:“你愿意?”上官萤轻叹一声道:“我当然不愿意。我连那未婚夫的模样都不清楚。可说到底,女子也不过是货物,由人摆布。”她低垂了眼帘,强笑道:“我已经认命啦。”
赵活怔怔无言,心头无名火起。
她是上官萤,她该是落落大方,意气风发,英姿更胜天下男人的奇女子。
可如今,她傲气散尽,只余一份无助在脸。
上官萤不再停留,她转身逃一般走了。
她害怕他不做声,也害怕他把话说出口。
她只好逃走,留下心底那一点点,痴心妄想。
赵活忽然察觉唐默铃握住了他的手。
小师妹小声道:“师兄,我不想萤姊姊走。”
赵活轻声道:“好。”
他牵着小师妹回到唐门众人处,见到众人目中都有几分紧张,可更多的却是兴奋,不禁微微心安。他找了空位坐下,同一旁师兄道:“我先歇会儿,有情况就喊我。”
一旁女弟子道:“赵师兄!你不去,那个,就是那个......”一旁男弟子道:“同武林各派打好关系!”女弟子道:“对,对。赵师兄,你是我们领头的,该是你去。”赵活闭眼道:“就我这副面孔,还不如不去呢。”众弟子竟一时无言不好反驳。
还未过一会儿,便听到有两声喊叫:
“阿活!”
“阿活!”
赵活睁开眼来,便见身前立着两道人影,一男一女,女的俏丽修长,男的英姿飒爽。
便见虞小梅一步跨到赵活身侧,眯眼望着瑞笙道:“阿笙,你能不能不要叫阿活叫阿活。”瑞笙爽朗笑道:“你们两人都可以叫我阿笙,凭何阿活只能由你喊?”
虞小梅垂下手捏了捏赵活耳朵,道:“阿活,你别叫他阿笙。”赵活叹息一声,向瑞笙开口道:“你也来啦。”
瑞笙叉腰笑道:“那当然,武林大会这种盛世,哪能不来凑热闹。我就是伸脖子看看也长眼界啊。”
虞小梅狠狠捏了捏赵活耳垂,冷哼一声。正此时,又听得人喊道:
“弟!”
便见龙湘越过众人,也到了赵活身前。虞小梅面上挂起甜腻笑容,迎上去牵她的手道:“龙姊姊~”龙湘也笑道:“小梅!”
瑞笙面上有些吃惊,又向赵活道:“在下所属的孤云山派是单传,蒙上官世家看得起,也帮孤云山派架了凉棚遮荫,可是偌大棚子下就我和夫人们,委实有点儿冷清,所以来串串门子。”赵活心不在焉道:“哦,哦。”
忽然又听得脚步声,便见一位端庄女子,着一身鹅黄长袍,在一位披甲男子陪同下过来了。
便见魏菊到了近处,柔柔道:“赵师兄,别来无恙。”他身旁男子忽然双手抬到额头,深深一揖。口道:“赵大侠救我崆峒基业,实在无以为报。今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只肖一声令下,便是刀山火海,我丹霞子亦愿前往。”魏菊调笑道:“丹霞子师兄,你当着本座的面向赵师兄大表忠心,莫不是在试本座气量?”丹霞子面露窘色,忙道:“不敢,不敢。”魏菊掩面轻笑出声。
那边虞小梅同龙湘二人打闹在一起,望见魏菊到来,也齐声招呼道:
“魏掌派人好!”
“魏掌门好——魏掌派人好!”
瑞笙面上震惊,退到赵活身旁,低声道:“阿活,原来江湖传言竟是真的?”
赵活坐在地上,被众人围着,颇有些头晕,无奈道:“我确实当了一会儿崆峒掌派人......”
瑞笙道:“不是这个。是江湖上有人说......说你长得......不甚端庄,却特别会讨女人欢心,是......”
正此时,又有人来了。那人身形高大,站在人圈外面,赵活也能看见他头上道冠。那人吟道:“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他吟毕,见无人答应,于是又绕着人圈边走边吟道:“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赵活见身前众人各自已攀谈起来,身旁瑞笙又一脸惊奇,也懒得讲话,索性闭眼调息。
忽然,他察觉有人轻轻拍上他的肩膀,睁开眼来,便见一张阴损马脸,奸邪至极。
那马脸笑道:“师弟你果然天赋卓绝,我一吟诗,你便察觉大道,要打坐修行。”赵活一惊,心中电光急转,猜到此人便是全真派的尹志平,是自他之前的江湖第一丑男。他忙道:“尹道长......”尹志平打断道:“师弟,人多眼杂,我不多说,只是希望此次大会之后,可以同我一道,往终南山一趟。”
他起身退开两步,笑道:“师父他老人家有请。”
尹志平转身离去,留下众人大惊。
瑞笙面上复杂,向赵活道:“阿活,你......你想竞选武林盟主吗?我会支持你的。”赵活惊道:“你别乱讲!”
眼见得又有飞石帮,青城派的人来拜访,赵活索性钻入人群角落中,闭眼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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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阵子,各派中人都回到了各自位置,这武林大会终于开始。
赵活心中忧虑不已,于各派掌门讲话似听非听。只到那上官家主,上官隼宣布要比武选出盟主,才微微睁眼去看。
便见上官隼头一个入场,同一个唤作方震天的少侠斗了十来招,便飘然退场,给后辈留足了面子。又见那方少侠连败几人,最终同来自火炎山剑阁的段纯青陷入苦战,双双下场。至此大会彻底火热起来,各门各派纷纷遣人上场比斗,热闹非凡。
赵活不甚在意,便要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他忽然望向锦香宫所在,眼见那袭白衣不在,登时心中一紧。再扫视会场,才见到龙湘正同盛雪一道,跑步热身,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阵子,便听的有人高声道:
“点苍逆徒叶云舟,站出来!莫再倚仗唐门庇护!入阵来,咱师徒两把过往恩怨情仇理一理!”
赵活急忙睁开眼,便见那场上立着一位青衫客,两撇八字胡,面相儒雅,抱剑在怀,是那点苍双剑之一的,听海生。
他又急急往一旁看去,正望见叶云舟那对漂亮的凤眼儿,无甚么煞气恨意,温润如玉。
叶云舟道:“赵兄,我去。”
赵活道:“别死了。”
叶云裳松开他哥哥的衣袖,撅嘴道:“不然我就恨赵哥哥一辈子!”
赵活忽然鼓足丹田喝道:“唐门推举外姓弟子叶云舟!”
叶云舟朗声笑道:“外姓弟子叶云舟领命!”声音还未消散,人已到了场上。
众人见赵活声音浑厚,心下皆惊,再看叶云舟身如疾电,顷刻入场,更是咂舌。
看回场上。
叶云舟立在听海生五丈外,恭敬道:“师父。”
听海生眯眼道:“你逃到蜀中,享了安乐日子,出逃那日的凌厉气势可也没了。”叶云舟道:“弟子在唐门,武艺没有半分精进,都在学医而已。”
听海生微微一惊,道:“你学医?难得你天赋绝佳,生具剑心剑骨,千载难出一人,不练剑,却学医,这不是糟蹋才华吗?”
叶云舟轻轻道:“这是我心之所向。杀人,总不如救人。”
听海生皱了眉头,又道:“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本尊来问你。点苍待你不薄,着意培养,令你功成名就,博得一个‘苍松剑客’的美名。你却如何忘恩负义,刺伤同门,盗走剑典,丹药,远避中原,偏还不知羞,去投唐门藏匿至今。”他又转身向众人道:“天下英雄都来评评理,这样欺师灭祖的逆徒,该不该杀!”
有好事的喊道:“该杀,该杀!”心头想的却不是甚么武林公益,却是那岳王宝藏。更有几人咬牙怒目,恨不得亲自将叶云舟扒皮拆骨,却是曾在叶云舟手上落了残疾的仇家。
叶云舟沉默片刻,道:“既然相杀不可避免,那弟子也有一事相询。”听海生轻轻颔首道:“说吧。”
叶云舟道:“十几年前,师父在道中救我兄妹二人,带回点苍收留为徒。那时起便是觊觎岳家宝藏吗?”
听海生道:“对,事到如今也不瞒你。岳王宝藏,谁不眼红呢?要不是为了岳王宝藏,我哪会远到中原,收你兄妹二人为徒。”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须知这岳王宝藏的传闻几度惊动江湖,不知惹出多少祸事,只是从前忌惮点苍,如今忌惮唐门,无人敢上门强取。
叶云舟淡淡道:“所以多年以来的师徒恩情,全是假的?”听海生面色如常道:“半真半假吧,若非想着落在你兄妹两身上探得宝藏秘密,我和你师伯、点苍四长老哪会数十年来不间断,轮流运功替你那病弱妹子续命。”
他又道:“可是纵使藏宝图是谣传,我点苍派也没短你兄妹吃穿,养到这么大,难道还欠你们什么?我起意不良属实,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所以说是半真半假。”
叶云舟微微一愣,缓缓道:“松烟阁少主欲以看藏宝图为由,轻薄我妹未遂,师长却都包庇他,又该如何说?”
听海生道:“你已一剑将他右臂剖成两半,还要怎么说?”叶云舟道:“这公道是我自己讨的,却不是师长主持的。”
听海生冷笑道:“那松烟阁少主是大理段氏宗亲!是国君神宗的远房亲戚!你们兄妹只是孤儿,有处容身就好,还搁这儿公道个屁!”
便见场下的点苍掌门,观云客面上一凝,飞身上场到了听海生身旁,小声道:“师弟,你......”话还未完,他便被听海生拿剑柄撞中穴道,退开几步,面色铁青。
听海生大声道:“师兄,收拾一个小辈,还不用你插手,让师弟我来便是!”
叶云舟轻吸口气,道:“没有藏宝图,我们兄妹便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吗?”听海生淡淡道:“至少没有包庇你们的价值了。”
众人听闻那藏宝图竟是子虚乌有的东西,纷纷大失所望。有人猜想是那点苍双剑已夺了那岳王宝藏,可若是有数不尽的财富,又何必在这江湖上打生打死呢?
唐门这边,叶云裳轻轻牵住赵活的衣袖,盯着场上,轻声道:“海伯伯......”
再看回场上,叶云舟身子一松,呼出口气道:“多谢师父。”
听海生面色如常,说道:“为师要使点苍不传之奥义,‘剑圣第三遗招’,全力杀你。”
叶云舟只答一个字:
“是。”
二人立在原地,手指抚上剑柄。
众人不敢眨眼,死死盯住二人。
听海生身子微微前倾,那是为了得到向前的势。他只要抢得一步,那“剑圣第三遗招”便会以极刁钻的角度,刺入叶云舟胸口。听海生观摩剑痕不下千次,此招已至烂熟境界,他自信那般迅捷的诡剑,天下绝没有多少人挡得住。
便见叶云舟将后退大筋绷紧,前腿膝内筋前顶,双脚已分出阴阳。他的身子极微小的抖动,仿若绷紧的弓弦轻颤,亦如云中暗藏的鸣声滚动。
雷只一瞬,余下皆是残影。
众人明明时刻盯着二人,可他们还是未看清那一剑。
他们只看见听海生的剑断作两段,叶云舟缓缓将听云入鞘。
听海生道:“名字。”
叶云舟道:“点破云关·雷动九天。”
听海生此刻胸口方淌下血来,他笑道:“你臭小子......青出于蓝。”
观云客见师弟胸口受伤,急急冲上场来,怒目推开叶云舟,便去查看听海生伤势。听海生立在原地,兀自笑道:“师兄,就叫你不要小看这小子。我半点也没大算留手,结果你看......”他扬起手中剑,那剑竟是连鞘断作两截。他摇头叹道:“他剑快到这种地步,我都拔不出剑来。”观云客见师弟只是皮肉受伤,长舒口气,转身向叶云舟拱手道:“非只今日,我点苍曾不止一次欲置你于死地,你仍愿留情,足见叶少侠宅心仁厚,观云客感铭在心。”
叶云舟轻笑道:“师伯言重了。”
观云客摇头道:“莫再唤我师伯,点苍派不敢掠美。从今往后,你兄妹和我派恩怨一笔勾销。”他又回身向听海生道:“这样可以吧,师弟。”
听海生正要作答,忽然察觉有东西撞到身上来。有小姑娘娇声道:“海伯伯!”
观云客大惊失色,本自抚须的手急急往前一探,差些拔下两根他宝贵的美髯,口里急道:“伤口,伤口!”叶云裳侧过头来,伸了伸舌头,哼了声道:“裳儿当然有避开。”她又娇声道:“裳儿起死回生,正是这人间最有福的人儿,海伯伯这下沾了我的福气,伤口马上就会好了。”
叶云舟无奈道:“裳儿。”那听海生轻轻拍了拍叶云裳后背,原准备的狠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只能笑着叹息。
观云客摇摇头,也轻叹一声,回了点苍派驻地。望见点苍弟子们面上却无甚么愤懑,有几个没忍住,反而露出笑容。
他冷声道:“看你们师伯败了,很开心是不是。”几个弟子慌忙摇头,有一个小声道:“只是看裳儿师妹太可爱了......”他眼见观云客冷眼望过来,悚然一惊。点苍派素来门规严厉,他以为便要受罚,心中暗苦。谁料观云海又叹息一声,移开了目光,不再说话。
台下的江湖豪客皆咂舌不已,惊惧于叶云舟那神异的快剑。那些个曾因觊觎岳王宝藏被叶云舟斩去肢体的,见了他这般剑术,心头俱是一凉,再难生出甚么报复之情,只盼叶云舟莫要斩草除根,秋后算账。
赵活眼见叶兄了了恩怨,又澄清了谣言,此后人生是天光明媚,登时笑得合不拢嘴。他刚要去迎接叶云舟回来,一旁几个女弟子一把将他推开,跑了过去。
“叶少......叶师兄,服我炼的生龙活虎丹吧!”
“叶师兄,服我炼的聚珍伏凤丸!”
叶云舟面色窘迫,道:“谢谢师、师妹......”
赵活只好退到一旁。此番一闹,他也再不调息,只坐着看场上众人打斗。
眼见得峨眉掌门向无忧上场,风轻云淡间连败诸位掌门,赵活不禁心下震撼,凝神观瞧。
“向掌门!锦香宫龙湘,向您讨教!”
赵活正欲细心揣摩向无忧武学奥秘,忽然听闻此言,心中一颤,忙抬头望去。便见湘姊已站在向无忧对面,拔出了天殇剑。
向无忧身着宽松白袍,颔下长须,仙风道骨,一派世外高人模样,微微笑道:“龙女侠,幸会。”
赵活虽知向无忧武功极高,前几场胜利皆未伤他人分毫,湘姊便是败了,也断然不会受伤,手心里却不由得冒出汗来。
龙湘再不多说,微微放下眼帘,身上气机暗自流转,五指捏在剑柄之上,微微转动。便见天殇剑尖凝在空中,只其后剑身于空中画了两圈,不快不慢,浑圆无比。
这不过是龙湘开战之前活动关节,令气可由丹田行至剑上的小玩意,却已叫在场高手心中一凛。须知这份掌控力,真可谓是以剑为手,凭空多出一个关节来。
向无忧淡淡笑道:“久闻龙女侠剑法超绝,向某今日有幸领教,不甚欢喜。”他毕竟是武林前辈,却不抢攻,只等龙湘攻来。
场下,不少人面色有些异常,尤以那斩天黑翼双龙剑齐壬齐少侠面色最是难看,他摸了摸胸口剑伤,心有余悸。
龙湘面冷如冰,已拿出十成的实力,闭口不言,踏步向前。
便见那柄天殇剑,自右上斜斜劈下,迅疾无比。斩击到了左下该尽之时,龙湘手腕一翻,便见天殇剑自她身侧向后画了个半圆,又从上方刺向向无忧。不仅斩击的劲力未泄,更添一股扭身前顶之力。
一瞬两击。
她叫龙湘,她的剑果然也如游龙一般,清冷,美丽。众人望见两道剑光如月,白衣飘荡似仙,不禁微微张嘴。
向无忧不愧是绝世高手,便在那斩击刚刚出手之时,他已提了前腿,向后一落,宛如公鸡行路,上一瞬抬腿在上,下一瞬已落地有印,轻易将那斩击避开。形意鸡步,讲得是快厉狠,可向无忧使出来,却更添几分迅猛,宛如奔雷。便见他将身向右一拧,似龙盘落,又将在后的左足探前,似龙腾起,在那刺击还未刺出之时,便已偏开了路线,提掌往龙湘喉咙印去。
龙湘将剑刺入空气,向无忧的掌风已吹到她肌肤之上。便见龙湘再度拧转手腕,将掌心向内,一拉一按,长剑被她压斩向向无忧头颅,同时,她左手一抬,剑鞘由下至上,点向向无忧手腕。
向无忧将胯向左一拧,身子又是一落。左手那掌不再向前,反而往下一坠,令身子借势腾起前去,从龙湘身侧如风般吹过,避开那一剑一鞘。
龙湘劲力已尽,本该撤开,可她却双足一并,侧身又探剑追着向无忧刺去。这一剑自然没有方才的迅猛威力,有些绵软。可正是此剑绵软犹豫,反而如毒蛇吐信般,罩住向无忧全身。
向无忧面上笑意渐浓,不再争距,推开一步,避过这一柔剑。龙湘借此一招,已是重新回正姿态,新力已生,再度挺剑前去。便见她抬剑至右侧脑上,将其斩下,却又在半空中走了一道如新月般的弧线,从左侧砍下。
这一招于斩到一半时变换路线,却劲力未失,飘逸凌厉,直叫众人咂舌不已。
赵活心头却暗自忧虑道:“湘姊这一剑,剑路未变之时,胯上劲路已改,向掌门这等高手自然看得出。”
便见向无忧直直往他左方进步,宛若要自杀般撞向那剑刃。谁料那剑却自己避开了向无忧。向无忧右手握拳,擦小臂而上,钻向龙湘喉咙。
龙湘面色如常,心头毫无剑招被看穿的惊慌,身子往后一仰,左手剑鞘向上去斩向无忧小臂。向无忧停步,将手一翻,拿掌接了那剑鞘。龙湘在提剑鞘同时已经天殇向后一拉,身子同时一转。她此刻面向后方,看不见向无忧动作,却可听到剑鞘上向无忧的劲力,即刻撒手,旋身一剑,扫向向无忧双眼。
众人先见向无忧如自杀般向前,已是大惊,再见龙湘如仙子舞蹈般旋转,衣裙鼓风飘荡,手中天殇划出一道清冷的圆弧剑光,不禁目瞪口呆。
便见向无忧将身一俯,避过这一扫,忽然抬足自下而上往龙湘下巴踢去。龙湘此刻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挪步躲避为时已晚,只好抬剑去拦。
龙湘刚将剑放到那一脚路径之上,却忽然感到左侧头发被劲风吹起,皮肤一紧。
只见向无忧缓缓将脚落下,笑道:“气机不显,方为真变。”
赵活长出口气,双手手掌已布满汗水。心中极为兴奋。毕竟没有武人,能抗拒这般精彩的比试。
寂静几息后,场下响起雷鸣般的惊叹欢呼。众人无不面红耳赤,犹如醉酒。
龙湘愣了愣,似乎还在体悟方才的战斗,直到听到她师父轻拨琴弦才堪堪回神。她连忙望去,发现师父正皱眉看他,一旁的师姊们都在侧头努嘴示意。
龙湘恍然大悟,忙向向无忧行礼道:“多谢向掌门指点。”
向无忧将剑鞘抛还给龙湘,笑道:“龙女侠的剑法已是世间罕有,我不过是胜在虚长几岁,多会了些狡猾招式罢了。假以时日,龙女侠定然会成为像龙渊大侠那般的盖世侠客。”
龙湘面上登时开心得好似吃了鸡腿,又拱手道:“多谢向掌门!”